“其實我也無所謂。能盡快說清33億美元的事情就行。”中村俊想發火,但隻能忍著。臉上的肌肉要強撐著保持笑容,開始酸痛起來,“你想怎麼寫,從什麼時候開始寫都隨你。” 。。。。。。。。。。。。。。。。。。。。。。。。。。。。。。。。。。。。。。。。。。。 焦人之拉開副駕駛車門,飛也似的鉆了進來。屁股剛沾座椅,右腿都還沒放到地板上,已經把車門“嘭”的一聲關上。整個動作前後不到兩秒鐘,把平日裡留的絡腮胡刮得乾乾凈凈的老坦感覺到被風趁機吹進來的雨滴打在了他的臉上,涼涼的。 “臨時停在成都新津機場了。不知道還要多久。先開進去吧。”焦人之的兩個食指象雨刮一樣從鼻子向外刮著眼眶,擦掉順著額頭往下流的雨水。 “早知就不這麼著急趕路了,都怪老費這麼晚才通知。”老坦重新啟動了引擎。 “早知就吃完午飯再出發了。今天廚房做了豬油渣煮白菜。”坐在後排的朱翻譯嘟囔道。 “我去美國佬的廚房把早餐剩下的五個雞蛋三明治都拿來了。”焦人之彎下腰,從腳下地板上撿起一個鋁製行軍飯盒,得意的遞給了朱翻譯。 朱翻譯接過飯盒打開看了一眼後滿心歡喜的合上了蓋子。 吉普車緩緩的進了機場,沿著圍墻開到一棟黑瓦頂白灰墻的平房前熄了火。這是白市驛機場的候機室。 “下去嗎?”焦人之看著車外正滂沱的大雨問了一聲。沒人搭他的茬,也沒人有挪動的跡象。 “先在車裡把午飯吃了吧。我餓了。”老坦建議道。 坐在後排的老朱打開飯盒,往前遞到焦人之和老坦中間。 三人各自拿著三明治啃,都不說話。車裡隻聽到大雨敲打車頂的聲響,單調卻讓人有強烈的安全感。 吃完了飯,再也沒人提議下車去候機室了,都在座位上抱著雙臂看下雨,聽風聲。 “你們的副總統來重慶乾什麼?”焦人之透過車窗望著前方,其實什麼都看不清。 “不知道。”老坦是真不知道,不是敷衍。據他所知,副總統華萊士一個月以前已經離開美國,往北經過加拿大,阿拉斯加,到西伯利亞,哈薩克斯坦,今天從迪化飛來重慶。重慶是他這次旅行的終點。但是此行的目的,恐怕隻有總統,華萊士和他們身邊的親信知道。在重慶的美軍司令部和大使館都不知情。 “史迪威不來迎接,陳納德也不來。讓我們兩個小卒子來算什麼?” “緬北和湘北戰事吃緊,他們走不開。史迪威派了政治顧問老戴來,陳納德派了副官老阿來。我們是來應付不時之需的。”老坦吃了兩個三明治,有些飯飽神虛,索性開始閉目養神。 “再跑。。。二十二天的腿,我就可以回外事局坐辦公室享福了。不忙別的,就天天安排相親。”焦人之露出了憧憬的笑。 “我得乾到明年初。”老朱插話道,“學校答應給我一個明年出國留學名額。去英國,去莎士比亞的故鄉。” “我得一直乾到打敗日本人。”老坦苦著臉道。 “你最有前途。”焦人之伸手拍了拍老坦的肩膀,“我和老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我是美國人啊。在中國打仗,為什麼你們兩個中國人先躲起來了!”老坦既不甘心也不情願。 “我三七年就開始打日本人了,你四二年才重新參軍入伍。就算為了公平,你也應該多打幾年。”焦人之調笑道。 “美國軍政高層認為中國人不想打仗了,隻等著我們美國人打敗日本人後撿現成的。”老坦道。 “你們是說委員長不想打了吧?”焦人之道。 “嗯哼,嗯哼。”老朱急得直清嗓子,提醒焦人之別亂說話。 “委座自尊心很強的,整天國格國格的掛在嘴上,就怕被你們這些英美帝國主義分子看不起。據我所知,委座年初製訂了反攻宜昌的作戰計劃。2月的南嶽軍事會議上又當著各戰區長官講了話,今年開始要實施戰略反攻,要各戰區做好準備。這些你們美國人不知道而已。” “嗯哼,嗯哼。”老朱再次提醒焦人之。 “老朱別哼哼了。都是自己人。我是在消除國際友人對敬愛的蔣委員長的誤解。”焦人之道。 “那為什麼沒有實施反攻作戰呢?“老坦不服氣。 “國軍現在彈藥糧餉都缺,士兵餓的隻是行軍都會有傷亡。用這樣的部隊打戰略反攻不就是去送死嗎?“焦人之道。 “我不是軍人,是外人啊。你們不要當著我的麵談這個好不好?“老朱著急了。 “可以沒有戰略反攻能力,但不能連防守也不會吧?豫中會戰,40萬軍隊讓日本人打的一觸即潰,37天丟了河南38座城。可見,蔣委員長對手下將領的糜爛和無能是一點兒都不了解,仍然對國軍的戰鬥力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牛,敢批評委員長,你贏了。我可不能跟你再聊下去了。”焦人之豎著大拇指笑道。 老坦哈哈大笑起來,感嘆道:“贏了有什麼用。日本人一根毛都沒少。” 三人旋即又恢復了安靜,繼續呆望前方。 白市驛機場是美軍第十四航空隊的基地。除了軍用,偶爾也有民航起降。此時,跑道兩側稀疏的停著幾架老式P40戰鬥機,連防水罩衣都沒蓋,一動不動趴在滿是泥漿的停機坪上,象黑黑的落湯雞一樣可憐。候機廳前立著兩根木頭旗桿,上麵掛的星條旗和青天白日旗被風扯得“啪啪”作響,一陣雨霧斜次裡隨風潑來,焦人之覺得脖頸處無由來地生出一陣寒意直達後背。 “還有多久?”焦人之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六月六號盟軍在諾曼底登陸了,歐洲司令部認為年底就能打下柏林。然後再調部隊來亞洲,集中力量打日本,估計還需要十八個月。”老坦道。 “我問的是雨多久能停。”焦人之笑了起來。 “我以為你問還要多久能打敗日本人。”老坦感覺被人耍了,無意間暴露了心事。 “就沖你這執著勁兒,也該獎勵你多打兩年日本鬼子。”焦人之道。 “我可是想快點回家的。我家在地球的那半邊。”老坦道。 乾等實在枯燥,雨聲又是催眠的良藥,三人不知不覺都睡著了,直到被人砰砰的拍打車門才醒來。 “挪開。趕緊挪開。”車外的人大聲的喊著。 大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老坦揉了揉眼精,見站在車外那人不停地揮動手臂指示駕駛員趕緊挪車,便啟動了引擎,向著遠離候機室的方向駛去。待重新停好車後,老坦才用雙手狠命的搓揉臉頰,好讓自己趕快清醒過來。 “兩點半了。”焦人之看了下表,“我們睡了一個多小時。“ “委員長!快看。“老朱的聲音興奮了起來。 三人齊向候機室望去,正有一支由三十多輛轎車組成的車隊從機場入口處進來。 “都整理一下。別一會兒讓人參我們個君前失儀。“焦人之邊係風紀扣邊叮囑二人。 待三人下了車便站在原地,看車隊一輛接著一輛的停在他們剛才停泊的位置上。一聲接一聲的砰砰關車門聲後,停車場上很快就站滿了人。焦人之老遠就認出了蔣委員長,因為他的著裝與眾不同,披著一件長長的黑色披風,正被一群西裝革履的高官簇擁著。 “咱們要過去嗎?”朱翻譯問道。看得出,他很想靠近好好領略領袖的風采。 “咱們別去。中國人麵孔冒然靠上去,肯定被人家一頓訓斥。讓老坦去問,他紅眉毛綠眼睛,肯定沒事。”焦人之道。 老坦小步跑了過去,找了幾個人打聽,不一會兒就跑了回來,兩手一攤道:“這裡根本不需要我們。” “老坦你去跟你們洋鬼子站在一起,我看還有穿英國軍裝的呢。你在那裡站著留個印象,事後就有人能證明我們來過了。”焦人之道。 老坦想的也是如何應付差事,一聽這主意不錯便豎起了大拇指,掉頭又跑了回去。 “那咱們倆乾什麼?“老朱還是想過去看熱鬧。 “遠離是非之地。站在這裡就行了。”焦人之道。 “我想過去看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老朱眼裡透露著渴望和乞求。 焦人之嘆了口氣,道:“去吧,去吧。別靠太近。小心那些人推你。” 老朱咧嘴笑了出來,轉身就往人群處去了。焦人之遠遠的看去,還沒等老朱跑到跟前,委員長已經被人群簇擁著走進了候機室。侍衛們隨即在候機室外圍鬆散的圍出了警衛線,已經閑人免進了。 焦人之看著老朱悻悻然的往回走,露出了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別著急,飛機還沒落地呢。等飛機到了再上去,肯定能瞻仰到委員長的英姿。” 在車裡又睡了一個小時,中間被儀仗軍樂隊的大喇叭吵醒了兩次,華萊士副總統的飛機終於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焦人之拉著朱翻譯走到了警衛線外圍站住,和眾人一起伸長了脖子望向天空,跟蹤那發出轟鳴、繞著機場對準跑道的灰色小點。 下午四點,華萊士總統的飛機降落在了雨後的白市驛機場跑道上。飛行員沒有預料到跑道會如此泥濘,本來應該優雅而輕巧的在離接機人群不遠處停下,哪知減速太快,眼看滑行不到預定位置了,隻能又提速向前沖了一下,驚得站在接機隊伍前頭的幾人掉頭就跑,沒了從容的風度。 “這是自1784年,以第一艘美國商船‘中國皇後號’橫跨太平洋抵達廣州港為標誌的、兩個國家首次接觸以來,訪問中國的、在任的、職務最高的美國領導人。1944年6月20日下午16點整,這是兩國關係發展歷史性的一刻。”焦人之歪著頭偷看到身旁的文字記者激動萬分的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麼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