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穀底野餐(1 / 1)

孤國傳說 戴晨飛 4948 字 8個月前

伏淵與伏睿的傷勢日漸痊愈,又適逢文覺非出穀辦事,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明威穀的氣氛頓時比往日活潑起來。   除了四皇子伏潮,其他人練功都算是勤快。但小考剛過,一眾皇子公主畢竟都是少年人的心性,眾人合計著偷懶幾日,一起吃頓好的。   明威穀正值深秋,明遠瀑布的水流也不如夏日湍急,此時的明遠潭中水聲輕盈、彩葉浮萍,潭岸邊兩棵足有百年樹齡的銀杏古樹交相襯映,秋風掃過總能喚起一陣炫目的金色落雨。   穀內唯一的公主任伏心從臥房裡翻出了夏日的草席,就在明遠潭邊的銀杏落葉之上鋪墊出了一方坐席,而三皇子任伏睿則從附近的小林子裡扛來了一大捆木柴。   皇子公主們的飲食通常是穀外供應,因此穀內並沒有現成的食材,但這並不能難倒好吃的四皇子任伏潮。   伏潮進小林子溜達一圈,手裡就提了三隻肥雞回來:“這偷偷養了一年多的奔雲走地雞,今兒算是派上用場了!”伏潮究竟在穀底的小林子裡偷養了多少飛禽走獸,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今兒野餐的主菜,嘿嘿,就是我精心研製的鐵桶燜雞!”   隻見伏潮先是用柴火燙去了雞毛,又用清冽甘甜的泉水沖洗乾凈。然後再次鉆進小林子裡一陣溜達,手裡便又多了番茄、蒜頭、辣椒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野草。   伏睿在伏潮的指揮下,把一眾番茄蔬果和香料野草搗碎攪拌,均勻塗抹在雞身之上。隻聽伏潮大聲吹噓道:“這醃料是我獨有的配方,在穀外可沒有廚子能做出來。”   皇次子任伏淵的肩傷還沒有痊愈,但也被伏潮聒噪的聲音吸引了過來,他道:“四弟,上回你烤的山菇毒翻了伏睿,這次又想要毒害誰的性命?”   “哼哼,你可別小瞧了我伏潮大廚的手段。待會讓你跪著求我要雞吃!”伏潮雖然武功不行,但嘴上卻沒有輸過誰。   伏淵隻是輕哼一聲,並沒再爭論下去,他自顧自看著伏潮與伏睿兩個弟弟熱火朝天的忙活樣,臉上竟不自覺地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穀內沒有廚房灶臺,但這對伏潮來說依然不是問題。他在潭邊挑了一塊鬆軟的土地,用石塊圍成了一個圈,圈內則釘下了三根矮木樁:“伏睿老哥,把醃好的整雞套在矮樁上。”   石圈內的木樁上,三雞鼎立。伏潮提來三個打水用的鐵桶,分別把雞罩在了桶內。而為了防止跑風漏氣,伏潮又在三個鐵桶之上壓了幾塊石頭。   “老哥,這柴木是桃樹的吧?”   “按照伏潮大廚的吩咐,如假包換的桃木。”   對話間,伏潮和伏睿已經用桃木把石圈堆滿,兩人隨即蹲在一邊煽風點火。不一會功夫,三個鐵桶便被濃烈的柴火包圍了。   伏睿道:“六弟準是又躲在哪裡用功,我去把他給找出來!”   沒過多久,伏睿便單手提著六皇子任伏隱從不遠處快步趕來,他口中嚷嚷著:“伏隱賢弟,這練功不急在一時。你小小年紀便練成了一重境界,已經很了不得。俗話說人生得意須盡歡,此時應該來嘗一嘗我們伏潮大廚的手藝!”   雖說伏隱也已經踏入了一重境界,但任憑他如何掙紮,身子卻似被禁錮了一般無法動彈。而伏睿提著他卻毫不費力,足不點地地來到明遠譚邊,把伏隱摁在了草席之上:“六弟,你老老實實待在這,今兒誰都不準再練功了,我們兄弟幾個好好地樂上一樂!”   伏隱心裡雖不樂意,但拗不過伏睿的“盛情邀約”,也就隻能坐在一旁等待開飯。   此時伏淵和伏心也已經在草席之上坐定,五人圍坐一圈,聽著瀑布落水的叮咚聲,伴著柴火爆裂的劈啪聲,穀底的世外桃源又摻入了些許煙火氣息,仿佛天上人間。五人不由得沉醉其中,一時都沒了聲音。   兩炷香的時間過去,柴火已基本燃盡,空氣中彌漫著桃木特有的清甜味兒。伏潮迫不及待地揭開鐵桶,隻見走地肥雞已呈銀杏葉般的金黃之色,肉眼可見的油汁從雞肉中不斷滲出,散發出馥鬱濃烈的香氣。   皇子公主多年來吃的都是穀外配送的食物,雖然都是由禦廚精心烹調,但滋味完全無法與這現場烹製的“鐵桶燜雞”相媲美。此時皇子公主們每人手裡舉著一個外酥裡嫩的大雞腿,也都顧不得形象禮儀,一個個齜牙咧嘴地吮吸著滾燙多滋的雞汁,咀嚼著豐盈入味的雞肉。   此時隻見伏潮偷偷掏出一個壇子,放入了還有餘溫的石圈之中。   “這是什麼好東西?”機敏的伏睿探過腦袋,一臉好奇。   “文師父房間裡偷來的陳年花雕老酒,待會我分你一小壺。”伏潮小心翼翼地說道,生怕被人奪去了好酒。   但伏睿哪管那麼多,一把抄起已經溫熱的酒壇說道:“眾位兄弟姐妹,文師父珍藏的花雕好酒,來來來,一人一碗,驅寒保暖,也給這美味的肥雞再增添些滋味!”   明威穀裡明令禁酒,況且又是從文師父那裡偷來的酒,伏心和伏隱兩人本想推辭,卻愣是讓伏睿一人滿上了一大碗。   隻聽伏睿大聲說道:“眾位兄弟姊妹,你我雖朝夕相處十餘年,但終有各奔東西之時。屆時天南地北各謀其位,恐再難有此歡聚之時!為了今朝這共食鐵桶燜雞的情誼,我乾了!”說罷,伏睿挺起胸膛,端起手中的大碗一飲而盡。而眾人似被此時的氣氛感染,連最小的伏隱也豪氣勃發,一口氣乾了手中的花雕。   這一大碗酒足有半斤,溫熱的黃酒一下肚,再加上陣陣秋風拂麵,酒勁就上來了。伏潮此時站了起來,他雖好酒,卻不勝酒力。他指了指手邊的鐵桶燜雞,大著舌頭說道:“你們說,我們像不像這燜雞?”隻見伏潮搖晃著走了兩步,“這鐵桶就是明威穀,而我們就被罩在了穀底,成了木樁上這些被火烤的肥雞!”   “皇兄,我們怎麼可能是待人宰食的肥雞呢?”原本寡言的伏隱在酒精的刺激下謔地站了起來,他指了指胸口鱷魚形狀的族徽說道:“我們出生之時,就需讓天水巨鱷噬咬左臂,留下象征皇族血統的噬印,”伏隱又挽起左臂的袖子,露出了一處掌心大小的疤痕。整個疤痕似是鱷魚尖利的眼珠,在火光照耀下似乎在蠕動,顯得頗為猙獰。   他繼續道:“我們可是水中的猛獸,是主宰天水河的巨鱷,這個疤痕就是我們力量和地位的象征!”伏隱雖身形矮小,此時在疤痕與火光的襯托下竟顯得霸氣十足。他年紀最小,卻是眾人裡最用功的皇子,他一直都期待早日功成出山,成為五大城主主宰一方。   “哈哈哈哈,伏隱賢弟,有誌氣!”伏潮說罷,脖子一仰,咕嘟咕嘟又乾了一大碗花雕,“你們可知道,給我們臂膀上留下噬印的巨鱷名叫‘印龍’,其體型數倍於普通的巨鱷,是天水鱷的老祖宗啦。”   眾人雖知臂膀上的疤痕是天水鱷所噬,但具體是怎麼得來的,卻是一無所知。伏隱問道:“那這條叫‘印龍’的巨鱷如今身在何處?”   隻見伏潮步履蹣跚地走到明遠潭邊,指了指深不見底的潭水說道:“這天水鱷的祖宗就在這潭子裡!”   在座的眾人頓時大驚,伏隱更是一竄而起凝神戒備,生怕這明遠潭裡陡然竄出巨鱷傷人。   但見伏潮醉醺醺地打了個“哈哈”,繼續說道:“我們出生以後,會與另一個同日出生的普通嬰兒一起被送到明遠潭邊,赤身裸體地放上一夜,身旁絕不允許有任何旁人守護。而‘印龍’會在半夜裡浮出水麵,將那普通嬰兒吞食乾凈,但卻隻會在我們皇族嬰兒的臂膀上咬上一口,留下噬痕。這是宣示我們皇族權威的古老儀式。”   眾皇子聽到這裡,均不由自主地撫摸起左臂的疤痕,想象著當時的情景,心中都不由得顫栗。   隻聽伏潮繼續說道:“說是宣示權威的儀式,其實隻是皇族與印龍做的骯臟交易,通過獻祭一個活生生的嬰兒,換來我們引以為傲的噬印。”   “然而,也許是這印龍膩煩了這種勾當,又或者是不甘於被皇族豢養在明遠潭中,就在伏隱賢弟你出生那年,明威穀裡似乎發生了一場變故,從此那印龍就不知所蹤、銷聲匿跡,嗬嗬,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賢弟你是最後一個被噬咬而留下疤痕的皇族子嗣。”   說到這裡,伏潮搖搖晃晃地走到伏隱身側,拍拍他的肩膀,“至於那場變故究竟所為何事,而印龍又去了哪裡,我翻遍正史野卷,卻始終查不明白……”說到此處,任伏潮整個胖碩的身軀如爛泥一般緩緩癱軟下來,嘴裡卻還繼續嘟囔著:“也有傳聞,皇族又把印龍捉了回來,關在那皇城內虎丘塔下的劍池裡,但是真是假,就沒人知道咯......”此時伏潮再也說不下去,整個人匍匐在地,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眾人聽了這駭人聽聞的故事,心知伏潮雖然喝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但他平時酷愛鉆研史書雜記,頭腦又頗為靈活,所述當是確鑿之事。原本豪氣乾雲的一眾皇子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個個若有所思,熱鬧的野餐也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   “你們說這文師父急著出穀,所為何事?”公主任伏心率先打破沉默,也不知是酒熏的,還是柴火烤的,伏心此時雙頰泛紅,整個人看起來明艷動人、不可方物。   伏睿幽幽嘆了口氣,說道:“要我說,這伏淵老兄定是突破了二重境界,文師父急著赴皇城商議伏淵的去向了。”伏睿說罷,端起一碗酒,與伏淵的酒碗碰了一下,說道:“二哥,看來你在穀裡待不了幾日了。”   伏淵一口氣乾了手中的老酒,他此時倒也沒了修成正果的歡喜心情,看了看四周這些朝夕相處的弟妹,心中頗為不舍。   與此同時,皇城泊言殿的偏廳內,血監司祭司文覺非正向皇帝任允昌單獨報告明威穀內的情況:“聖上,本輪小考收獲頗豐,五子伏隱與公主伏心各自練成了一重境的納心大法,而皇次子伏淵終於修成了終極境界。”   “好得很!文祭司你辛苦了,你自己的身體也要好生調養,”皇帝心知試練皇族秘法對文覺非的身體損耗頗深,隻聽他繼續道,“已經十多年沒有皇族子嗣練成秘法了,各城邦對於功成的皇子都是翹首以盼。這次子伏淵究竟派往何處,各城邦之間定有一番爭奪。”   “文祭司,請你傳令各大城邦,七日之後召開血橡會議,請各城主抓緊趕來皇都,”皇帝沉吟了片刻,繼續道:“把左相龍仁青從臨淵島上速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