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山(1 / 1)

老張是個苦命人。   他的妻子早死,隻留下一個兒子。他一個人起早貪黑,好不容易將兒子拉扯大,還給兒子談了門好親事。小兩口感情好,沒一年就給家裡添了個大胖小子。一家子其樂融融,老張也覺得自己終於是苦盡甘來了。   可惜兩族戰爭打響,先後幾次征兵,征走了老張的兒子和兒媳。為了不讓大孫無依無靠,老張隻好賣掉田地,鉆進山裡當獵戶躲避征兵。   日子不算多好,但也能苦中作樂。去年冬天很難熬,好在大孫還算爭氣,沒在冬天裡生病。這幾天逐漸暖和,大孫卻發起燒來。   老張心急如焚,可是冬天剛過,新一批藥材還沒長起來。他請不起正經大夫,隻能請認識的遊醫幫忙看看。遊醫一搭脈就嘆氣,讓老張做好準備。   老張沒讀過書,卻也知道大夫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不懂醫,也不願放棄,隻能沒日沒夜地用濕布給大孫擦身子。或許有點效果,昨天早上大孫醒了一會兒,說想吃肉。老張知道或許就是這兩天了,擦了擦淚拿上弓箭出去找兔子。隻可惜突然下大雨,兔子都躲起來了,找不到。   老張現在正在燒熱水,他挖到幾隻蚯蚓,打算煮一鍋蚯蚓湯。至少讓大孫最後嘗到點肉味。他這麼想著,又抹起淚來。   篤篤。   有人在敲門,許是在山裡迷路的人。老張盡量擦乾凈臉,將燒火棍一扔,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身材頎長,穿著身一看就知價值不菲、流光溢彩的深藍衣裳,腰間佩劍,看著有些麵善。   老張看了一會兒,那年輕人唇角一彎,先打了招呼:“老人家,我來謝謝您。”   老張恍然大呼:“你、你是那個找蠟梅的娃娃!”他又看了幾眼,“你是不是長高了?蠟梅找著了嗎?”   祝識笑答:“找著了,所以來謝謝您。”   “哎,我就給你指個路,哪用謝啊。”老張招呼祝識進門,“正好燒水了,你也進來喝口熱乎水吧。”說到後麵,老張的聲音有點哽咽,他隻好借盛水轉過身去。   祝識早在進門前就感知到屋裡除了老張,還有個人奄奄一息。一進屋就看見有個小孩躺在炕上喘氣,但依舊明知故問:“老人家,這是怎麼了?”   老張抹了抹淚,把水碗遞給祝識:“唉,都是命罷了,隻可惜到最後也沒能給大孫整口肉吃……”   說著,他又轉過身去燒火。   祝識從無垠戒中取出一片翠綠如玉的葉子,這葉子正散發著微小的熒光。他將葉子放入水碗,操控真氣一激,葉子便融化在水裡。那水變成了淡淡的綠色,散發著清新的藥香。   “老人家,”祝識將水碗遞向老張,“我從來不信命。”   老張怔愣一瞬,欣喜若狂地想去接水碗,但手止不住地顫抖,哪怕搓了幾下也無濟於事。“娃,不不不,仙家,您能替我給大孫喂一下藥嗎?”老張小心翼翼地說,“我,我手抖,接不住!”   祝識點點頭,走過去坐在炕上。老張緊跟著過來將男孩扶起來,捏了一下男孩的下巴,讓他張開嘴。祝識到沒多小心,隻將碗送到男孩嘴邊斜了一些,碗中的水一觸碰到男孩的嘴巴就化作流光竄進喉嚨。   男孩咽下藥水,沒過一會兒就呼吸平緩,麵色紅潤,估計很快就能醒過來了。老張激動得脖子都紅了,但也記著先把男孩安放好,然後才跳到地上就要拜。   祝識手急眼快地將對方扶住,道:“老人家,我是來答謝的,您要是這麼做可折煞我了。”   老張不知該說什麼話,隻能一個勁兒地說好。他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幾柱香前,他連請大夫的錢都出不起,隻能拿蚯蚓充當肉煮湯給孫子喝,希望他走的時候不要有遺憾。而現在孫子痊愈,春天也來臨了。未來的日子似乎也沒那麼艱難。   祝識在身上摸來摸去,發現自己確實啥也沒帶。又在無垠戒裡翻了一遍,翻出來一塊精致的玉佩,塞到老張手上。   見老張還要推拒,祝識道:“我見那孩子是個有天賦的,這個給他,就當結個善緣。實在不想要就當了買肉吃,畢竟是因為我才沒能打到兔子。”   說罷也怕再推來推去的糾纏,祝識收回手,趁老張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兩步走到門口直接推門出去。   老張手忙腳亂地收好玉佩,見祝識離開忙追至門口。此時祝識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老張隻好遠遠地喊他:“仙家!將來小子長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想還您的恩情,該怎麼找您啊!”   祝識擺擺手,將真氣融入聲音,使其在林間回蕩:“將來做個好人就夠了。”   此間事了,不枉他天還沒亮就挨個山轉,終於趕在早飯點前搞定了和老獵人家的因果。因果這種東西玄之又玄,總之能不沾染就不沾染。   現在,他終於可以安安穩穩下山回家去了。   ……   陸五是皺著眉回家的。當然,他沒忘記祝識要的餅。隻是他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國公府,又問了一圈見喜的事。但依舊沒人知道他去哪了。   他嘆了口氣,邁進家門。祝識已經回來了,嘴邊粘著芝麻,看起來已經吃過了。不過陸五還是問了一句:“吃過早飯了嗎?餅買回來了。”   祝識一擦嘴,說:“沒吃呢。”一麵又去拿餅。   陸五也不揭穿他,隻是把餅遞了過去,又嘆了口氣道:“我回去看了,還是沒人知道見喜去哪了。”   祝識含糊著說了什麼,陸五聽不真切,一邊問“什麼”一邊給祝識倒了杯水。祝識就著水把餅順下去,又說:“見喜不就在呢嗎。”   陸五環顧四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他確信屋裡隻有他和祝識兩個人。他搓了搓胳膊,問:“在哪呢?”   祝識又咬了口餅:“就你後邊啊。”   陸五轉頭看了一圈,後麵就是窗子,窗邊擺著一盆剛冒出芽還不知是什麼的花。但窗裡窗外都沒有人的身影。   陸五隻好再次問:“哪呢?我沒看見。”   祝識咽下餅,道:“不就那兒嘛,那個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