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閣據稱是由四百年前的一位工聖雕刻而成的。傳聞那位工聖喝醉了酒,飛到一處由漢白玉組成的山脈,見之心喜,便切了一座側峰,完整的雕成一個小閣。當時的皇帝聽說了這件事,便用酒聖的佳釀與工聖換了這小閣,放在京城,稱作白玉閣。 且不論故事真假,這白玉閣確實是由一整塊巨型漢白玉雕成的,至少祝識見了許多次都沒有看到接縫。歷經幾百年風霜雨雪,白玉閣依舊溫潤如玉、光潔如新。據說住起來也是冬暖夏涼,四季如春。 祝識坐在院子裡等人去通報的時候,閑得無聊開始看院中的白玉蘭。這些白玉蘭樹是杜淩風入住白玉閣時栽的,從小苗慢慢長成樹。由於白玉閣四季如春,所以這些樹花期極長。如今立春剛過,這些樹就已經開始長花苞了,估摸過幾天就會開花了。 又略坐了一會兒,從閣裡出來一絡腮胡大漢。他走到祝識麵前,粗聲粗氣道:“杜大人等你很久了。” 祝識伸展著站起來,跟著大漢往白玉閣走去。他琢磨了許久,覺得自己還是坦白從寬,至少要把祝謙世子他們全拉下水。然後趁杜淩風和那些人相互絆住的時候離開京城。 他這麼想著,跟著大漢繞進一間書房。屋裡墨香茶香和熏的檀香混在一起,倒也還算好聞。祝識抬頭去看,發現一個青年正站在桌後畫畫。青年身著玄色衣袍,是文人打扮。臉上光潔細膩,半分皺紋也無。祝識看著略有些熟悉眉眼,辨認出此人是杜淩風。 不過他怎麼記得杜淩風長眉入鬢、美髯及腰,看上去至少四十歲。眼前這個臉上毛沒有半根,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的青年是杜淩風?這是老樹開花了?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那絡腮胡大漢退了出去,還順手把門帶上。杜淩風也沒有理會祝識,依舊畫他的畫。屋中一時安靜下來。 嗯,表現得確實很像興師問罪。這大概是在等他自己坦白,如果表現得好,說不定還能在玄衣衛當小嘍囉。 祝識一邊想,一邊斟酌著怎麼開口。他原本設想的是一進門,杜淩風就一句“祝識你該當何罪?”,然後他立刻行禮大喊冤枉,再把所有人都抖落出來。接著就看杜淩風是會把他趕出去還是會留他當小嘍囉了。 但現在這種倆人對著大眼瞪頭發的情況,他還真沒考慮過。 又蹬了一會兒,祝識實在忍不住,蹭到桌邊去看杜淩風在畫什麼。反正今天他就是來認罪的,也不必在乎杜淩風會不會生氣——他肯定已經生氣了。 杜淩風不愧是民間誇贊的畫夫子,寥寥幾筆,就畫出一副栩栩如生的——小雞吃蚯蚓圖。 祝識左看右看,也沒看出這幅畫有什麼深意。那蚯蚓似乎完全不畏懼小雞,還敢探頭去看……這算什麼?永不言棄?絕不畏懼? 祝識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來,正好杜淩風畫完擱筆,也沒質問他李晤的事,隻道:“看出來什麼?” 祝識被這麼一問,隻好奉承道:“早就聽說掌司大人畫技返璞歸真精妙絕倫,是畫中夫子,今天一見果真如此。” 杜淩風道:“嗯。” 祝識又道:“寥寥幾筆,就把雞鬥蚯蚓的場景描繪得活靈活現,真是讓屬下嘆為觀止。” 杜淩風道:“是嘛。” 祝識道:“得見此畫,屬下真是三生有幸,不知這幅大作可有題目?” 杜淩風道:“龍鳳鬥。” 祝識:“……” 杜淩風見他蔫了,笑道:“有什麼感想?” 祝識答:“傳聞不可信,溜須拍馬更不可取。” 杜淩風笑著搖搖頭,將那幅畫收起,隨後斂了笑道:“你們乙組十三隊那次出城……” 看來多等一天,玄衣衛查出了更多東西,這就好辦了。於是祝識立刻道:“稟大人,我們遇到的山匪其實是我那二哥祝謙派來的。他為了恐嚇我,讓我答應他的要求,才派人當著我的麵殺死了牛隊他們。” 杜淩風皺眉。“什麼要求?”他問。 “讓我去害李晤,”祝識嘆了口氣,“我們家裡是什麼情況,大人您應該知道。祝謙他為了獲得永王世子的支持,答應世子除掉和他有仇的李晤。而祝謙為了能置身事外,就找上了我。隻是我最初不答應,他才做了這麼一出。” 杜淩風臉色逐漸冰冷:“你答應了?” 祝識答:“是,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屬下為了保命,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所以在初五晚上約李晤出去,並把他推下水。” 杜淩風神情突然古怪起來,又問:“永王世子為什麼要害李晤?和他有仇的李大人早已遇襲,李晤和他並不認識。” 祝識隻當他在試探自己是否知道更多的事,於是一口氣說了:“他不是為自己殺李晤,而是為了永王。李大人身為三階強者,又是自保能力強的文修。他既為山匪所殺,那山匪的身份就值得推敲。李大人距京不過半日路程,永王突然離京,正好遇到山匪圍困李大人,救援不及,隻帶回了屍體。而他離京之前先去了……” 一陣風吹過,祝識後麵的話沒能說出口。杜淩風皺著眉,問道:“這是誰跟你說的?” 祝識答非所問:“都是些顯而易見的事。” 杜淩風思索了一會兒,又道:“你遇到山匪後,被重擊頭部,昏迷了幾日,可有找大夫看過?” 祝識不知他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答道:“有府醫看過,說不妨事。” 杜淩風輕輕搖頭:“府醫頂什麼事。”又叫道,“任良。” 那絡腮胡大漢推門行禮:“屬下在。” “去請孫大夫來。” 絡腮胡大漢又行一禮,便退出去請孫大夫。 祝識有些懵,他猶豫了一下,問:“大人,那我害李晤的事?” 杜淩風用一種詭異的憐憫眼神看他:“你自遇到山匪後,一直在昏迷,直到前天才醒。你倒是說說你該怎麼去害李晤。” 祝識思考了一下,道:“吾好夢中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