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膽? 回過神的方圓大驚失色,蛟龍被村裡人傳得神乎其神,是傳說中的神異靈物。 甚至連小虺都還沒能化蛟,它吐出來的…… “小虺,這不會是你的膽吧?” 小虺連連“呸”了好幾聲。 “吃小爺的膽,你可真敢想!” 方圓愣著摸了摸頭,不是就好,再說小虺的膽也算不上蛟龍膽,最多也就隻能算是虺蛇膽嘛!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 小虺爬上藤椅,搖了搖尾巴,看上去有些疲勞,道:“行了,我要睡一覺,你趕緊走吧,下個月的今天再來,不可早也不可晚。” 還沒等方圓道謝呢,它又睡了過去。 慢慢的,方圓已經能感覺到身體中傳來的暖流,以及手腳之間的力量。 方圓覺得現在的自己一天起碼也能打五六挑柴回去,說不準都不會覺得累,這蛟龍膽確實是個好東西來的嘛。 半個時辰後。 手裡提著三隻野雞的方圓甚至覺得自己的雙眼也比平時好用了許多,平日要在這繁密的竹林裡用竹箭射下一隻野雞並不簡單,因為竹箭太輕,但凡五丈之外就要偏出去不少。雪上的野雉眼最尖,稍一感覺到不對就會飛走,在山上人想要追上並不是一件易事,稍不注意就會踩到雪窩子裡頭去,往往一兩個時辰下來,人已經累得不行了,但野雉卻跑得無影無蹤。 不過今天卻很簡單。 野雉矯健的動作在方圓眼中仿佛慢上不少,而且挽弓射出去的竹箭也不似以往那樣飄,倒像綁著鐵箭頭一樣。 方圓就在原地處理起野雉來,從三寶淵走出來沒多遠,剛好烤一隻給小虺送過去。 它一條虺住在三寶淵哪裡吃過這種好東西。 方圓烤野雉的手藝也是跟母親學的,冬天的野雉肥厚多油,最適合烤,吃起來一點也不會枯乾,反而油汪汪的,隻需要再撒上一撚細鹽,就是十成十的美味了。 烤好的野雉則是用低矮的粽葉包了起來,免得冷了,那就不好吃了。 三寶淵邊上的小院裡還剩了有些鹽,看來小虺的口福還是不錯的嘛。 方圓剛走到院門口,小虺就醒了過來,抽動著鼻子開始四處張望,最後落到方圓手裡的粽包上。 香! 方圓無辜的攤著手,道:“這可不是我吵醒你的。” 小虺下一刻便出現在出現在方圓的手邊上,然後陶醉的聞了兩口,道:“真是烤雞啊?以前都是能看不能吃,現在能吃了,別廢話了,打開打開!” 方圓笑嗬嗬的打開粽葉,然後進小木屋灑了點毛毛鹽,這才遞到小虺的嘴邊。 小虺一口吞下,隨即發出了愜意的輕嘶,躺回藤椅上的它享受無比,細細的品味著烤雞的味道。 方圓告辭之時,它隻是揮了揮尾巴。 連話都懶得說。 方圓笑著踏上了回程。 他知道一隻烤雞與小虺送給自己的蛟龍膽比起來壓根是天壤之別,但他總是想回報些什麼,眼下隻有一隻野雉,但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儒家君子已經等待弟子許久了。 更多是在等野雉。 火爐子都已經燒得旺旺的。 徒弟有什麼可擔心的,在這一畝三分地,就算是老家夥從心行城來了也得往後稍稍,哪兒用得著自己費這個心,早些烤上肥雞才是正事。 小弟子今天斬獲頗豐嘛! 儒家君子沒有形象的搓了搓手,道:“小方圓,快架上。” “對了,蛟珠到手了沒?” 方圓點了點頭,將處理好的雞架在了爐子上,道:“已經吃下去了,先生,我感覺身體好了不少。” 儒家君子勤快的翻動著架子上的野雉,道:“這就對嘍,吃了蛟珠明日便可以開始練劍了,不過小方圓,念書加上練劍可累,你可要堅持住。” 能有多累? 從小就乾農活的方圓最不怕的就是累,八九歲就開始上山砍柴了,難道十四歲了還會怕累不成?再者說了,練劍與念書都是從前的方圓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再累也是無妨的。 “先生,弟子不怕吃苦。” 儒家君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連連點頭,以資鼓勵。 方圓本能的感覺到蹊蹺,卻也不怕。 練劍嘛,能斷胳膊斷腿是怎麼的? 吃過晚飯的先生便出門了,方圓沒有問,而是抱起茶盤,放在膝蓋上繼續用木棍描摹起書上的“善”字來。 不用問也知道,去找老頭頭去了,先生跟他好像很合得來,比自己去得還要勤些,這是件極好的事,自己現在識字念書沒有太多時間,母親又不在,先生願意去陪老頭頭拉拉家常那是再好不過。 三寶井邊。 儒家君子坐在地上,老人躺在椅上,桌上待客的是頂好的大葉茶。 每次儒家君子喝著這茶的時候都悔恨不已。 那道破劍氣有啥子用嘛! 不如小方圓的大葉茶一半好,幸虧這個糟老頭子心眼還算沒有壞到家,每次都是與自己一起喝茶,不然儒家君子非得掀桌子不可。 畢竟劍氣也沒撈到自己劍上來,道理講得通。 與方圓所想大相徑庭,老人與儒家君子拉的可不是什麼家常。 一個賽一個口氣大! 儒家君子愁眉苦臉,大口大口,借茶澆愁。 “老人家,你教還是我教?要是我來教隻怕天下的劍客五十年以後便無顏出劍了,這不太好,要不你來?” 老人這兩天看上去身體好了不少,咳嗽也沒有之前那樣嚴重,他笑瞇瞇的在竹椅上輕輕搖晃著。 “老頭頭兒教,三十年就差不多了,還是要給用劍的多留些日子,我看你行,你是他的先生,你教沒毛病的。” 儒家君子眼前一亮。 “當真?” 老人呷了一口茶,道:“當真,除了你,別人教不了。” 儒家君子眼中泛起小小的得意之色,聽聽,論到教徒弟,分了一鬥劍氣去的糟老頭子在自己麵前也要甘拜下風。 老人又開口了。 “不過你自己這個劍術嘛,確實差了些火候,嗯……差得多!我教你,你教小圓子,合適。” 儒家君子爽朗的笑容尬在嘴角。 “咳咳,這就不必了吧,我不提劍許多年了,以後大概也無須用劍,教弟子綽綽有餘。” 老人將茶杯遞了過去,笑道:“沒事,不用提劍,喝茶就要得。” 儒家君子下意識的接過茶杯,茶水當中有劍光遊龍,淩厲如朔風。 茶杯在他手中劇烈的抖動起來,以儒家君子的力氣竟也完全握不住,茶水灑在他的袍袖上,將整隻袖子切割成寸寸布條翻飛。 茶水灑盡了。 老人起身提起大茶壺,再度為他注滿了一杯。 “再喝。” 儒家君子手中的小小茶杯此刻穩則穩不住,棄也不能棄,道道劍氣逐漸將整隻手臂割得鮮血淋漓,而後順著血管,一一鉆入他的體內。 儒家君子感受著在體內肆虐的劍氣,苦著臉道:“老人家,這就不必了吧,就這一身衣服,別人都知道我是小方圓的先生,一會兒要是被外人看到,小方圓臉上不好看。” 老人想了想,確實不妥當,於是棗木拐杖輕輕點在儒家君子的下頜,輕鬆的卸下他的下巴,然後一壺茶水直直灌進他的喉嚨中,這才滿意的撫須。 “這就好了,你的衣服毀不了,你那個破發冠裡還有七八件,夠換。” 儒家君子絕望地瞪大了眼睛。 下巴被卸了的他現在是話都說不出口了,隻能含淚對抗起體內不計其數的劍氣。 儒家君子不愧是心行城排座次能排到二十之前的君子,滿腹劍氣雖多,但卻在他的牽引下從指尖一點點排了出去,而後沖出竹梢,歸於天地間。 老人看得直皺眉。 這個心行城的娃兒天賦還行,就是太慫了些,不然應該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才對。 再添一把火。 老人隨手取下儒家君子的浩然正氣冠,隨手一抹便取出兩壇子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廚子樓的玉露。 不錯嘛! 老人抬起壇子飲了一口,而後將手指點入酒壇,頓時龍蛇縱橫。 儒家君子剛睜開眼,嘴裡卻多出來一大票的酒水,酒很醇厚,劍氣也很俊,就是滋味不太好受。 老人笑瞇瞇的望著他,道:“將進酒,杯莫停嘛!來來來,試試這個夠味兒的。” 儒家君子想起了一位老前輩。 老人嘴唇雪白,但臉上的笑容卻是很快意,本來打算給陳丫頭,可惜她放不下那把大菜刀,後來又想給小圓子,但他太小,受不得這份劍氣,心行城這個娃兒雖然茍了些,但看在那份劍氣落在小圓子掌心的份上,送他無妨。 十二天關有絕代劍仙,人也清逸,劍也清逸,但還是數他的酒最清逸。 劍是將進酒,人是魯一鬥。 一百五十年前青衫劍仙提劍溫酒過天關,連斬妖聖三十八,酒尚未冷,但劍已斷,人將亡。劍仙狂飲而回,天關從此人人青衫。 他便是那個號稱古今南北天下獨享一鬥劍氣的魯一鬥。 可惜,劍仙早已行將就木,青衫也早已換了臟亂皮裘。 “你自己的是你自己的,但以後你要替我為小圓子出一劍,我們就算扯平了,如何?” 不需要儒家君子回答他。 老人一瘸一拐的出了小竹林,在路邊遠遠望著院子裡挑燈寫字的黑瘦白衣,笑得溫暖極了。 今年怪冷,冷得怪早。 小雪淅淅瀝瀝。 儒家君子兩頰流下了淚水。 這個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