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坊間啊,要說那些政事更迭,多半一頭霧水,可要有了傳奇軼聞,消息就像開閘的洪水似的,流傳的飛快。 市井小民都曉得天雲賭坊那有個鐵麵人,麵具具體樣貌說是虎是牛是龍是蛇眾口難調,他力挫趙大先生贏了賭局一事倒是難得達成共識,不過這過程就有各種版本的添油加醋了。 隻此一件事,還不足以讓大夥兒津津樂道,但他上了飛花舫,嘲弄楚邸籽,再得花魁青眼的故事,就很有話本的風味了。 可惜此事隻能私底下作為談資,不然慧眼獨具的酒樓瓦肆定然要說書先生好好編排一番——要是讓楚家的人聽著了,別說做生意,能不能繼續做人都難說。 魚龍幫人員眾多,這消息當然也傳播開來了。 魚龍幫就是魚龍混雜的組織,裡麵有七堂一十六口,囊括方方麵麵,是整個陽雀城乃至整個江南人員最多的幫派。不過這幫派隻是討生活的人在張嶺的號召下組成的團體,與武林中那些幫派有著天壤之別,這些日後再表。 郭如錯如今弱冠之年,天生神力,虎背熊腰,一身橫練功夫蠻橫無比,被冠以“鐵壁壘”的稱號,更是年紀輕輕就統領耍弄堂,成了張嶺的左膀右臂。 耍弄堂裡多能人異士,靠各類雜耍和手藝活為生,算命的打雜的,上刀山下火海,胸口碎大石鐵手入油鍋,甚至還有據說能通靈的北邊來的薩滿,端的令人嘆為觀止。 此時這耍弄堂所在熱鬧非凡。 “堂主,你真認識那鐵麵人?” 望著一眾弟兄,郭如錯連連拍著胸脯:“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我聽王娘說他旁邊的分明是個胖大和尚。” “咦,我兄弟和我說是個瘦高道士。” “嗐,你們都是瞎傳。這等人物,身邊當然是個紅袖佳人!” “你個憨貨!”郭如錯一拳砸在那人頭上,“都說了是我陪著他,我和他是兄弟。” 劉毅說:“我信堂主,他整天鉆在賭坊,昨晚去的就是天雲賭坊。堂主又喜好結交英傑,麵對這麼個人物,肯定會相交的。” 說罷,他朝郭如錯擠眉弄眼:“堂主,給兄弟幾個透個信,那人到底是誰?” 郭如錯笑罵:“就你小子鬼精,他戴著麵具,就是不想身份泄露。這屋裡的全是嘴巴沒把門的,我今兒個要是說了,明天全城的人就都得知道了!” 劉毅攤手:“不說我就自個兒猜了。我聽人說了,你管那人叫‘陸兄’,整個江南也隻有陸家能養出這等人物。不過陸山尚在邊軍,陸海又病弱不堪,幾個旁係的雖有出彩之人,也不太像會去賭坊的......” 劉毅是個算命的,被別人叫做“天算”,其實根本就不會半點算命的手段。一直以來都是靠察言觀色推敲琢磨混飯吃,別人翹個屁股就知道要放的是什麼屁。 郭如錯生怕叫他瞧出端倪,逃也似的離開:“你這神棍,愛猜便猜,休想從我這套出話來。我先出去巡視一下攤位,照拂一下兄弟們。” 滿堂哄笑。 當即有人去問劉毅:“天算哥,怎麼樣,曉得是誰了麼?” 劉毅翻了個白眼:“外人不知道我的底細就算了,你們也不知道嗎,真當我是什麼神算啊。這堂主屁話不說就逃了,我哪能知道是誰。” 郭如錯說是巡查,其實也就是瞎溜達。這耍弄堂的都是老江湖,雛兒也都是跟著師傅做事,莫說被人欺負,他們不聯起手來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逛了半天,不知從哪摸了兩條魚乾,邊啃邊胡亂走著。這腦子放空之後,腿就按著熟悉的路徑邁開步子,待郭如錯抬頭一看,已經到了賭坊。 郭如錯心裡一癢,正要進去,忽然想到嬌春聲淚俱下的哭訴,他也知道嬌春是對的,咬了咬牙,扭頭往別處走去。 這一通亂走,郭如錯才發現到了僻靜的死胡同,正要掉頭,忽然就地一翻,滾到了遠處。 一柄長刀像切豆腐一樣“嗤”地沒入青石板中,齊蕭有些驚訝地把刀拔了出來:“你的功夫比我想的更好。” 郭如錯身上肌肉鼓脹起來:“你是那紈絝的侍衛吧?嗬,到底還是條助紂為虐的狗。” 齊蕭默默橫刀,刀鋒對準郭如錯胸口。 這天底下武功種類繁多,境界無數,更有甚者幾乎與尋常武夫完全是另一條路子,要想精確分辨一個人的實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天機樓匯總了天下武夫的境界層次,勉強提納出五重境界,又稱“五重樓”。 這第一重就是錘煉身體,整個江湖幾乎九成的武夫終其一生都止步於此,名“筋骨境”。 第二重生出內力,與一重有天壤之別,諸多秘技得以施展,名“真氣境”。 第三重氣體相合,生生不息,名“流轉境”。 第四重登峰造極,武道絕巔,千古以來不過寥寥幾人,名“無極境”。 第五重不過是推演出的設想,以為可以無敵於古今,應為天上神仙,故名“仙人境”。 這隻是粗略劃分,並非實際強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筋骨殺流轉也是常有之事。 齊蕭浸淫真氣境多年,而郭如錯到現在沒有感受到過半點所謂的“內力”,隻有一副體魄越發強健。 郭如錯望著齊蕭手裡的刀:“刀是好刀,你,不行。” 齊蕭略微沉腰:“我確實配不上這把刀。” 刀光一閃而過,兩側墻壁被刀氣劃破,鋒利的刀刃砍向郭如錯的胸口。 鮮血噴湧而出,刀刃砍在郭如錯的胸口上,發出金鐵交錯的聲音。他竟不躲不避,生生接下了這一刀。 郭如錯大笑起來:“這樣軟的刀法,這樣弱的殺氣,走狗果然隻是條走狗!要取我的命,你還不夠格!” 齊蕭想要抽刀,卻被郭如錯一手抓住刀刃。 這個野獸一樣粗蠻的男人渾然不顧鮮血淋漓的手掌,死死攥住長刀,另一手握拳,猛地砸向齊蕭頭顱。 千鈞一發之際,齊蕭扭轉身子躲過了這一擊,猛烈的拳風刮得他臉皮生疼。 下一瞬齊蕭瞳孔驟縮,郭如錯矮身蓄力,側身狠狠撞向齊蕭。 這是最粗蠻的打法,可配上同樣粗蠻的體魄,讓齊蕭根本無法招架。 隨著一聲巨響,齊蕭被撞得橫飛出去,噴出一口血霧,遁入遠處不見了。 郭如錯望著幾乎一分為二的手掌:“寧肯重傷也要帶走那把刀麼?嘖,要不是這隻手還要用來握嬌春的手,就是讓你把手切了,我也要把你這狗東西撞死在這!” 他連眉毛都不皺一下,放肆地笑了起來:“不能玩耍心裡正憋得慌,送上門來條好狗給我打一頓,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