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如錯一喜,徑直將門打開,楊炳春甚至沒來得及攔住他。 “陸兄!” 陸海點頭算是回應,低頭看著他纏著布條的右手:“我去耍弄堂沒尋到人,打聽到你在醫館,怎生弄成這樣?” 郭如錯嘿嘿一笑:“沒事沒事,這點小傷我休養兩日就好了。我沒有別的拿的出手的,但這副體魄,比之金剛羅漢也未必遜色多少。” 楊炳春開口:“這是那楚邸籽的走狗傷的。要不是郭堂主身手了得,恐怕已成具屍體了。” 郭如錯一瞪眼:“老兒聒噪!” 陸海一怔,緊接著扼腕嘆息:“唉,那楚邸籽氣量實在狹小!我與他爭論一番,竟然連累了郭兄。” 郭如錯忙道:“不怪你不怪你。再說了,我如今不是還好好的嗎。” 陸海喟嘆:“可惜我在家做不得主,否則定要幫郭兄出了這口惡氣!” 他一拍腰間劍鞘:“不過我也有三尺劍,可以去取他頭顱!” 郭如錯這才注意到他腰間佩劍,看其劍鞘劍柄氣度森然,當是一柄好劍。他啞然失笑:“好意我心領了,你就莫要逞能。” 陸海搖頭:“這當然不算逞能,我剛在飛花舫上斬了楚無兩的侍衛,現在不是全須全尾地來找你了麼。” 楊炳春瞳孔一縮:“杜高浪呢?” 陸海說:“興許他也看不慣權貴齷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郭如錯“啪啪”拍著陸海的肩膀,傷處隱隱伸出血水:“陸兄真是好手段!能結交你這樣的兄弟,真是我的福氣。快上座快上座,細細講講,我要好好聽聽!” 楊炳春按住郭如錯的手:“讓你不要動這隻手你小子耳聾嗎?” 陸海聞了聞彌散的藥味:“這傷藥比尋常金創散多用了歲暮花和甫草,減少了藥量缺增強了藥效,真是妙極。不過若能再加上些一丈紅,或許會有所增益。” 楊炳春被他聞出藥來震驚,聽到後麵的改進更是皺起了眉頭思索起來,當下竟然直接不管兩人,直直沖向藥房。 陸海笑道:“現在隻剩你我兄弟二人,正合好好聊聊。” 郭如錯佩服得五體投地:“陸兄真乃神人也,竟然還精通醫術!” 陸海說:“隨口胡謅支他離開罷了。” 接著他簡短的說了剛剛在飛花舫的經歷,郭如錯怒道:“老狗生小狗,一窩狗東西!陸兄殺得好,真是痛快!” 他又憂慮道:“可你親口承認是陸家人,那老狗不會懷疑到你頭上麼?” 陸海輕輕敲著臉上的麵具:“我說我是陸家人,我就是陸家人?那明日隨便來幾個蒙麵人說是王是楚是陸是林,也說是便是麼?這做不得真。” 郭如錯遲疑:“可你的聲音?” 陸海說:“人之音聲高低起伏,稍轉稍換便截然不同。” 他每說一字便每換一音,渾然天成不見分毫紕漏:“大可不必擔心。” 郭如錯瞠目結舌:“你這可比我們耍弄堂裡玩口技的厲害!” 陸海不置可否:“先不論我,先論郭兄。” 郭如錯指著自己:“我?” 陸海說:“我被盯上無妨,可郭兄畢竟是草莽,難免受到牽扯。要是單單一條好漢還好說,可你手底下的弟兄,你要怎麼辦?” 郭如錯也沉了聲:“我早打算過了,要是隻針對我一人,我受著就好。要是牽扯幫中弟兄,我就脫離幫派,去宰了這狗東西,他爹也不是什麼好種,一起殺了一了百了。一條爛命換權貴,有什麼換不起的!” 他說的豪氣乾雲,陸海卻是一折扇拍在他腦袋上:“糊塗!你脫離了幫派楚家就不會遷怒了?” “你死了嬌春姑娘怎麼辦?” “他們的爛命怎麼就比你的命貴?” 郭如錯豪氣頓消,蔫頭巴腦地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陸海說:“我雖然沒有實權,卻也能在娘親麵前說上兩句話。隻是今晚我與楚無兩起了沖突,要是再開口讓娘親庇護不相乾的魚龍幫,恐怕真就讓人懷疑我的身份了。私底下也就罷了,要是真擺到明麵上,這沖突可就大了。” 他沉吟道:“可不求娘親的話,我倒確實還有一個法子。隻是......” 郭如錯問:“隻是什麼?” 陸海苦笑:“還是不說了。” 郭如錯說:“你怎麼還婆媽起來,但說無妨。” 陸海說:“王家手底下供養三教九流之人,隻要有本事......” 郭如錯斷然道:“不可能!我自小被幫主收養,絕無叛投別家之理!此話休要再提!” 郭如錯說得斬釘截鐵,不留分毫餘地,陸海無奈:“我就知會如此。” 陸海感嘆道:“張幫主實在是個奇人,白手起家竟能在江南道闖出諾大名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不依靠任何一家建立如此大的基業,陸某佩服得緊。要是他有意與哪方勢力相交,恐怕都會被奉為座上賓。” 郭如錯聽出他的意思:“魚龍幫自己在泥水裡摸爬滾打就夠了,混不到大江大海裡。” 陸海說:“既然如此,我能做的隻有告知娘親了。她的機敏不遜色父親,隻要告知她原委,想來定有辦法處理此事。但依我受的管教,這之後我的房門外恐怕要站著許多看守,不許我出門惹是生非,我們很長時間不能見麵了。” 郭如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陸海笑道:“既然如此,今夜就先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郭如錯不解:“還有什麼事?” 陸海笑道:“去天雲賭坊,贏夠嬌春姑娘的贖身錢。” 郭如錯一喜,快步向前,卻想到了嬌春如泣如訴的麵孔,腳步也慢了下來,最後長嘆一聲:“她不讓我去。” 陸海說:“隻要她不曉得就好了。” 郭如錯搖頭:“你現在這麼大的名頭,要贏夠贖她身子的銀錢,哪裡可能傳不到她的耳朵?” 他連連擺手:“陸兄且去快活,我就待在這好好靜養一番。” 陸海笑道:“這最後一夜,我就不陪你了,下次見麵,再好好吃喝一番!” “一言為定!” 翌日,有船順流而下入江南,有馬踏著風塵入陽雀,許多人聽聞了這樣的事情。 有人持劍登畫舫,為佳人斬奸人,又至天雲賭坊連勝一夜,所得錢財盡散於貧苦人家,人稱“劍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