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丞學著那軍官的模樣,罵罵咧咧地走到劍湖旁,什麼“這破穀招待不周”了,什麼“故地太濕黏了一腳泥”了,嘴上罵著,心裡卻是暗暗好笑。 這湖上引客的劍心穀弟子見湖邊來了個軍官模樣的客人,以為這是任王國派的使臣將軍,便引小舟過來渡客。 張景丞有意賣弄,自言自語道:“恁奶奶的,磨磨唧唧,讓本將軍等的黃花菜都涼了。”說罷,腳尖在地上一點,淩空飛躍到湖中,快要落水之時,腳尖一點湖麵,便又向前飄忽而去。霎時間,湖麵上隻留下陣陣漣漪。 劍心穀中弟子見這軍官如此粗俗,心頭不由得一陣惱火;又見這軍官在湖麵上踏波而行,身形瀟灑,宛如閑庭信步一般,不禁又是驚奇,又是佩服。 這水上漂的功夫正是天蠍宮的踏雪無痕,腳尖稍一借力即起,飄飄忽忽,不留痕跡。 待走得近些,隻見那湖心石宮的門匾處刻有“劍心穀劍湖中宮”七個大字,字跡入石三分,想必是魂力高深之人用利劍所刻。字形瀟灑放浪,不拘法度,卻又在放浪之中暗藏鋒銳之意。張景丞一見這匾上的刻字,甚覺與自己情投意合,心下對這“劍湖中宮”不免有了幾分好感。 石宮正門處負責接客的弟子遠遠望見一人影在湖上飄然而至,甚是驚奇,當即魂力湧動,恐來者不善。張景丞踏上宮前的石階,隨即又學著那軍官的模樣,邁著滑稽的官步向正門走去。 負責迎客的眾弟子見張景丞先前身形瀟灑,猶如謫仙一般;走近一看卻是個軍官,粗俗滑稽無比。眾弟子心頭雖然詫異,卻也不敢怠慢,急忙向前迎接,引“客”入宮。 張景丞來到宮中,見前宮後殿,左廂右社,到處都擠滿了各路魂師,劍湖宮諸弟子忙裡忙外,將各路魂師引到宮中各處休息。張景丞也坐到一張石凳上,見到石桌上的香雞肥羊、糖果蜜餞、瓊漿美酒,拿來便吃,塞得滿嘴都是,直叫“好吃、好吃”。諸路魂師見張景丞這般模樣,隻當是個當官的渾人,誰也沒放在心上。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各路魂師陸陸續續基本已到齊,宮中引客的弟子便請各路魂師來到劍湖宮的一處大廳。張景丞包了一隻烤羊腿揣進懷裡,也跟著眾魂師入了大廳。待得進到廳內,張景丞抬頭一看,那大廳正中刻著三個大字“會武堂”。那會武堂甚是寬廣,縱橫百米有餘,除了中央一座五米來高的石臺外,廳中並無他物。 這會武堂中並無座椅,眾魂師隻好盤膝就地入座,各門各派的弟子都隨師父、前輩門座在一起。待眾魂師坐定,劍湖宮中諸位前輩到來,為首之人一一向眾位魂師引見。張景丞見那為首之人身材勻稱、額頭飽滿、衣著簡便,顯然便是那日在石廟中相遇的少穀主了。 待那少穀主引見眾人之後,猛聽一人朗聲說道:“諸朋友位請了!”眾魂師轉頭望去,隻見一身著青衣的中年婦女大步走向廳堂中央,協各個宮中弟子拾級走上臺階。這婦女也是隨少穀主一般,額頭飽滿,身段勻稱,隻是英氣散發、鋒芒畢露,眉宇之間多了一股英氣。 那婦女道:“李金陽李穀主數日前受殷國大公之邀,前去商討殷三公子叛變事宜,至今未能歸穀,今日便由我代理主持這‘劍湖會盟’。” 眾人一聽李穀主不在穀中,心頭不禁得略微一寬,卻又不禁有些失望。人人都道劍湖宮這次恐不僅僅是會盟那麼簡單,近來任國異動頻繁,收馬擴兵,任國境內第一大宗劍湖宮也是暗動頻繁,各個幫派宗門無不恐慌自危,這次會盟恐怕與次脫不了乾係,當下聽聞穀主李金陽不在穀中,心頭不禁是略微一寬;又聽聞李金陽武功蓋世,乃任國敵意高手,未見得真容,不免略失所望。 那婦女又道:“想必諸位朋友已經聽說過了,本派近日尋得那傳說中北昊天宗的傳宗之寶,有意與諸位朋友共鑒寶物。”說罷,連連拍手示意。 頃刻,四個宮中弟子抬著一方黑色的大棺走來。那幾個弟子顯然是身負武功之人,卻要合力抬棺,顯然這黑棺已逾千斤。 那幾個弟子走上石臺來,緩緩蹲下身來將黑棺放到地上,隻聽一聲大響,那黑棺置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埃。 那婦女上前打開棺蓋,一柄漆黑的雙頭戰錘呈現在眾人眼前。眾人急忙看去,隻見這錘的錘頭不過兩個拳頭那麼大,錘柄甚短,僅一手可握,通體漆黑,沒有任何花紋圖飾。 眾人甚感好奇,都疑慮這錘如此之小卻如此之重,不知卻是怎麼使來戰鬥。 忽聽人群中一人叫到:“哈哈哈哈,恐怕劍湖宮這鑒寶是假,逼盟卻真吧。”眾魂師一聽這話,急忙向說話聲方向看去,隻見幾個魂師麵麵相顧,卻不見那說話之人。 又聽那人叫到:“嘿嘿,劍湖宮也忒瞧不起咱們了,說是鑒賞什麼昊天北宗的傳宗之寶,卻是連個像樣的寶貝也不肯偽裝,拿這麼個…這麼個…嘿嘿,這麼個東西來裝模作樣。”這次聲音卻是從令一邊傳出來,眾人仍是隻聽其聲不見其人。 那少婦道:“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到底有何高見,為何不明麵相見,在暗處說些雲裡霧裡的話,卻是何意?” 隻聽那怪聲又響了起來:“嘿嘿嘿嘿,這明不明麵卻有何乾係劍湖宮這些年來在任國一家獨大,近來又暗中蠢蠢蠕動,有與任國王室分庭抗禮之勢,各個幫派宗門恐怕是身…這個身不由己啊。”這句話正說中各人心事,自古以來兩大勢力爭雄,都是尋求戰爭代理人,若非時機成熟,少有親自下場的。劍湖宮與任國王室爭鋒,各個幫派宗門首當其沖,絕無座山觀虎鬥或是漁翁得利之理。眾人聽到這話,雖早有所料,還是不由得心頭一凜。 “閣下怎知……”不待那少婦說完,臺下便響起一聲朗笑:“哈哈哈,誰說這‘震雷天錘’是假的!”眾人扭頭看去,隻見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站了起來,那大漢身長兩米身材魁梧,站在人群之中甚是顯眼。 那怪聲又道:“什麼狗屁震雷天錘,放屁,放屁……”不等這話說完,隻見那大漢縱深躍起,張開大手向虛空處那麼一抓,等到落下地時,手中已是提起了個人。那怪人身材矮小,四肢異常短小,有一部分甚至縮在體腔裡。這時被這大漢提在手中,好像拎了隻小雞一般。 不待眾人看清這怪人麵目,這大漢又是幾步跨到石臺上來,將那怪人置在地上,令一隻手中已是多了一柄黑漆漆的小錘,正是那昊天北宗的傳宗之寶。 這一變故來的極快,僅在數息之間。那少婦一驚,向後一躍,當下魂力湧動,一眾宮中弟子也是手上暗運魂力,呈包圍之勢朝這大漢靠去這大漢確是好不在意,眉飛鳳舞地向眾人介紹這小錘多麼多麼厲害。 眾魂師麵麵相覷,這大漢功夫實是高超,不知是不是劍湖宮有意要演這出戲。隻聽那大漢嚷道:“這矮子不信這震雷天錘的厲害,俺今日就讓他看看…”說罷,舉起錘子就向矮怪人的天靈蓋砸去。“嗯?不好!”張景丞隻覺一絲絲的雷電氣息從小錘上滲出,隱隱似夾雜著些許雷鳴之聲,那小錘與這矮怪人天靈蓋接觸的一瞬,雷元素頓時暴漲開來,隻聽“轟”的一聲巨響,渾厚的暴雷聲霎時炸開。 眾魂師一個個個呆在原地,魂力較為低微之人已是口鼻耳目中鮮血長流,竟被這破天雷音震得經脈斷裂。 張景丞將魂力灌注頭麵部,封住五官經絡,雖不至震斷經脈,卻也是震的氣血翻湧、頭麵發麻。 那大漢舉錘,欲故技重施,卻聽背後陣陣利刃破空之聲傳來。這大漢本欲錘擊地麵,聽到背後來敵,順勢回身橫掃,那小錘夾雜著嗚嗚雷鳴之聲,破空砸去,暴雷之聲霎時炸開,幾個前去阻攔的宮中弟子已是全身筋骨內臟盡數震碎,癱軟在地上,七竅之中鮮血長流,頓時便染紅了地麵。剩餘離得較近的宮中弟子也是震混過去。 剩餘一些魂力較高而未被震暈的魂師不敢再貿然上前,個個釋放出武魂,小心向大門退去。 那大漢確是毫不在意,依然是朗聲“哈哈”大笑,腳尖在地上一撚,大步朝石臺下的魂師沖去。 眾魂師見這大漢沖了過來,如臨大敵,紛紛向後退去,退不及者隻能出手抵擋。這大漢手持漆黑小錘,隻是淩空一揮,就震得近處的魂師氣血翻湧、魂力潰散;被擊中者更是震得經脈斷裂、內臟破碎。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轉眼臺下的魂師便一一倒在地上。 張景丞見到眾魂師頃刻間被震死大半,又驚又怒,大哄一聲:“大膽毛賊休得猖狂,你軍爺張…嶽濱陽在此,恁奶奶的。”那大漢聽到叫罵聲,回頭一看,竟是一個軍官。“毛賊,讓你嶽軍爺會會你。”張景丞一麵說這一麵拔刀,誰知那軍官的佩刀好久沒用,竟是生了銹,吱吱悠悠地半天才拔出來。張景丞不禁臉上一紅,心道一聲慚愧,心驚之下竟是忘了動運魂力。 這大漢見這軍官年紀不大、動作滑稽,全然是一個功夫低下的渾人,隻道是個憑關係混進軍隊的關係戶,於是叫道:“你倒是哪裡來的官兒?你在你那部隊裡有人保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到這來可由不得你了。” 張景丞道:“閣下是什麼人?為何沒有緣頭的將這些無辜之人殺害?閣下若是看上這柄小錘,盡管向主人借去觀摩,卻是為何要…要殘忍至斯?難道閣下就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待張景丞說完,那大漢兀自仰天大學起來。“為什麼?為什麼…嘿嘿,因為我比你們強啊!沒錯,正是因為我比你們強,所以我才殺了你們。倘若你比我強,那死的不就是我嗎?” 張景丞回道:“胡說,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將你殺害?再者說了,就算我們真有什麼誤會,坐下來好好談談不就是了?為何非要走這殺人害命的途徑?” “坐下來談談?”這大漢見張景丞言語神情真摯,倒不像是在說謊,於是一陣默然,雙目中閃過一絲淒然與陰翳。 隻見這大漢輕嘆一塊氣,說到:“你這小軍官倒是心地善良,可你又能奈的住別人用心險惡嗎?我現在就要殺你,你卻能怎地?小你很合我胃口,可我若放你走,我取得這震雷天錘的消息就要暴露了。” 張景丞聽這大漢之意,竟是想把這的人盡數殺光。知道一場惡鬥不可避免,於是全身魂力湧動,一層暗金色骨甲自皮膚下湧現雙手則是化為一對蠍鉗,一條蠍尾從尾椎出延出。 那大漢見張景丞魂力深厚,甚至超過了年輕時的自己,一改此前輕視的心態,隨即又是一聲輕嘆,苦笑道:“唉,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們這老家夥,真是坐井觀天、坐井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