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英雄相惜(1 / 1)

大明禮部侍郎錢謙益府邸,毗鄰秦淮河邊上的夫子廟,與聖人為鄰,也是錢大官人的心願。   燈火下的錢府,茶香襲人,酒香更是濃烈。   李尋歡已經有了三分醉意,人生算是落魄的時節,他鄉遇到故人,互相傾訴衷腸,才能說幾句心裡話。   世事繁雜,更是一個演戲的大舞臺,能夠聽到真話,能夠說出來心裡話,對每個人來說都不容易。   “那年你的老大人還在世,我中了探花還是他閱的卷子,想想十年光景匆匆而過啊。京師這些年,我也是倦了累了,與那閹黨爭鬥,我認輸了,所以乾脆辭官回了這綠柳江南,豈不快哉。”   錢謙益漲紅了臉,他在得月樓已經喝了很多,早就是醉了。   “魏忠賢一手遮天,皇上又是信任於他,我們再多諫言也是無用。”   李尋歡心頭剛剛湧起的欣喜,錢謙益這樣一說,他又是低頭落寞起來,衣襟處,染了血的小木人,孤零零掛在那裡。   “眼下這形勢危機四伏,遼東金人得寸進尺,被他們養虎為患做大了,西北陜甘之地流民饑民更是隨時會被點燃,京師達官貴人還在日復一日歌舞升平,皇上深居簡出,國事很少過問。   你從小就與皇上,還有信王千歲熟識相交,值此關頭,有可能的話,還是回京師走一趟,見見天啟帝聖上。”   李尋歡半晌沒有做聲,窗外的夜風又是大了起來,吹動著大報恩寺琉璃寶塔上的風鈴,風鈴聲好像也在傾訴著不如意和無奈。   “喝了這杯。”   李尋歡端起了酒杯,錢謙益勉強的陪著喝了下去。   “那個白老頭是什麼人?”   李尋歡忽然問到。   “江南一帶最有名的說書人,他很少去北方,你當然不知道他了。”   “他不是一個簡單的說書人,他對這天下看的很透徹。”   李尋歡嘆了口氣,自己倒滿了了杯中酒,獨自喝了下去。   “你到了江南不走了,還是?”   錢謙益不敢提起李尋歡保定府李園的事,試探著問到。   “從此以後,四海為家,漂泊天涯了。”   李尋歡聲音有些低沉,眼裡的血絲,和小木頭人上的血漬,在燈火下,讓人心疼。   這時,外麵傳來的聲音,還有一個男童的脆生生說著什麼。   “進來吧。”   錢謙益站起了身。   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百衲衣的五六十歲乞丐,左手牽著一個六七歲男童走了進來。   那老丐眼神卻是神光湛湛,看了李尋歡一眼,眼裡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識得袁崇煥大人嗎?”   “寧遠總兵袁崇煥,是我等士子讀書人的典範,學好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卻是一無是處。”   李尋歡坐在那裡低頭喝著酒。   “這孩子就是袁崇煥大人的公子,從華山學藝幾年,覺得不夠長進,非要人送他去東海扶桑。”   李尋歡有些吃驚,已經站起身來,看向那男童,袁崇煥的小公子。   “你隻會讀書吧,學了武藝,才能報效家國,嗬嗬。”   男童和李尋歡說到。   “公子爺!不要亂說話,小李探花文武雙全,你長大了有他這樣成就,我和袁大人就欣慰了。”   那老丐說完,憐惜的摸了摸袁公子的頭。   “你怎麼知道我是李尋歡?”   “江湖早就傳聞,小李探花扔下了偌大家業,來了江南,老丐不識得李尋歡,卻是知道麵前的人就是小李探花。”   男童袁公子睜大了眼睛看著李尋歡。   “前輩可是送袁公子去扶桑島,尋找東海王?”   李尋歡走近了幾步,看那袁公子的眼神很是喜歡。   “老丐攜公子爺,一路南來,到了金陵就叨擾在錢大人府上,這幾日多有打擾,剛好午夜子時有船開往扶桑島,我和公子爺是來和錢大人辭行的,不想在此遇見了名揚天下的小李探花。”   老丐說完拱了拱手,轉身帶袁公子已經出了廳門。   李尋歡連忙作揖還了一禮,跟上去問到:   “袁公子大名,怎麼稱呼。”   “在下袁承誌,是爹爹給我起的名字,李大哥後會有期。”   袁承誌,不是金庸先生《碧血劍》的一代英俠嗎?   李尋歡有些懵逼,腦海中各種畫麵疊加,恍惚中,秋風吹下的落葉刮在臉上有些微痛感,抬眼處,大報恩寺的琉璃寶塔燈火輝煌,此時,此境。   哎!   ——————   次日將近午時,錢謙益才醒了過來,昨夜的酒和事,仿佛夢幻一般,他用手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   渾身沒有半點力氣,丫鬟送進來的一碗參湯,錢謙益喝了幾口,再也喝不下去了。   眼前盡是得月樓那黑衣少年冷冷,兇狠淩厲的眼神。   好在有李尋歡來了江南。   一陣樂聲傳了過來,餘音繚繞,又讓他想起了柳如是,心裡似乎舒坦了許多。   “大人!外麵有人求見,說是信王的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信王的人,還不快請進來。”   錢謙益已經起身站到了地上,鞋子卻不知道在哪裡。   廳堂內,一個黑衣人坐在椅子上品著茶,錢謙益快步走進來,那人頭都沒有抬起來。   “錢謙益見過大人!”   “探花郎堂堂禮部侍郎,何必如此自謙,我隻不過是一個傳話送信的差人。”   黑衣人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抬起頭來,瞥了錢謙益一眼。   “下官已是庶人,京師為官多年卻也累了,想回到江南做一布衣,昨日我已經手書辭呈寄往京師了。”   錢謙益拱手說到,還是站在那裡,甚是謙恭。   “你不要說這些官話推諉的話了,探花郎三朝為官,得朝廷雨露,如今天下用人之際,不是你說不做就不做了。”   中年黑衣人語氣已有些生冷,又是抬起頭來看著錢謙益,看過來的眼神如同刀鋒一般。   錢謙益心裡大駭,不敢去看那黑衣人的眼神,垂下了頭,又是拱著顫抖的雙手,低聲說到:“大人所言極是,一切但憑吩咐,但憑信王殿下吩咐。”   “晚上酉時過後,你去通濟門外秦淮河,那裡有人接你上船。”   黑衣人說完,站起身走了出去,錢謙益一路小跑送到了大門外麵,正想再說句客套話,那中年黑衣人已經不見了。   回到房內,已經有下人過來說到,李尋歡李公子大早上就出去了,說是去辦一件事。   錢謙益忽然覺得李尋歡不在身邊,已是沒了昨夜得月樓的豪氣,其實那兩分豪氣,多半是酒壯英雄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