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1 / 1)

入夜。   張觀棋呆坐在自己的小院中。   一陣風拂過,吹得院中老樹簌簌直響,去歲冬時殘留在樹上的一兩片葉子也應聲而落。   落地的時候。   如水滴入海,沒有一點聲響,更沒有驚起一絲波瀾。   “果然,這個世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張觀棋不由得感嘆道。   想起這兩日的點點滴滴。   張觀棋仍覺得像是一場夢。   短短兩日,就經歷了兩場生死,一場讓他迷迷糊糊穿越,一場讓他清清醒醒重生。   盡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可張觀棋依然覺得,活著的感覺,挺好。畢竟現在的他,也算是一個暴發戶了。   “既然上天慷慨,讓我多活一次,我就不能辜負了上天的美意。”   張觀棋站起身,走進臥房,隨便打開了一口箱子,順手拿起一貫錢,開始思索,這麼多的錢,該如何花呢?   恍惚間還記得。   原主年少輕狂,曾對醉雲樓的花魁娘子說過,若是自己將來有錢了,一定會幫她贖身來著……但花魁的身價,可不低。   正胡思亂想著。   張觀棋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他手裡的這一貫錢,雖然都是圓形方孔,且都印製了“乾封泉寶”的字樣,但總感覺與普通正常的銅錢有一些不同。   張觀棋在自己屋裡翻找一番,終於找到了幾枚正常的銅錢,仔細一對比,果然略有不同。   武則天給他的銅錢上,底部泉字白與水之間,似乎有一個小黑點。   張觀棋用力去擦,可怎麼也擦不掉,好像是專門印上去的一樣。   張觀棋不得不起疑,趕緊翻開所有的箱子,一貫錢一貫錢的檢查……確實,所有銅錢上都有一個小黑點,且並非隻在泉字上。   這是一個很小的黑點。   若非仔細觀察,不會發現。   “會不會是鑄造的某一批銅錢都這樣,是無意間印上去的?”   張觀棋還是不肯死心。   取出一枚銅錢,放到水裡洗了洗,還是洗不掉,又放到蠟燭上,隔著一定距離烤了烤……   沒想到。   燭火一熏,銅錢背麵上方居然顯現出了一個特殊的文字。   像是突厥語的康字。   “康?”張觀棋呆住了。   安康,康泰,還是建康?   張觀棋又隨手取下一個銅錢,放在蠟燭上,遠距離烤了烤,可這次,無論是正麵還是背麵,都沒有顯出任何字來。   張觀棋不信這個邪。   一個接一個地去嘗試。   用水洗,也要用火烤。   可銅錢數量這麼多,全部嘗試一遍,實在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不知不覺間,夜已深了。   這幾日,本就沒有休息好的張觀棋,實在頂不住席卷而來的睡意,決定先把已經嘗試過的銅錢與沒嘗試過的銅錢分開裝箱。   嘗試過的,已有大半箱了。   然後,沉沉睡去。   ………………   第二天,剛過卯時。   張觀棋就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給震醒了,乍地坐起來,下了榻,撐著一縷殘存的意識,打開了門:“誰啊?”   張硯南站在門口,見了張觀棋,話還沒說一句,就想轉身離開。   張觀棋攔住他:“何事?”   張硯南咬了咬牙,還是說了:“不是我想找你幫忙,是阿娘讓我來的。我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阿耶他,好像病得更重了。”   張觀棋氣得一巴掌拍到了張硯南的後腦勺上,教訓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死要麵子?我先去看看二叔,你馬上出府,去請大夫!”   張硯南突然間挨了一巴掌,很想發作,卻又無奈,隻得應道:“哦。”   但剛走了沒幾步。   張硯南就又停下了,回頭望向張觀棋,茫然道:“請哪個大夫啊?”   張觀棋有些生氣:“讓你去請大夫,當然是請好大夫!趕緊的,去把洛陽所有的好大夫都給我請來!”   “所有的?”   張硯南滿臉疑惑。   “沒錯,快去!”   張觀棋一邊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一邊催促著這個不省心的堂弟。   “確定是……所有的?”   張硯南表情呆滯,十分不解。   “別逼我揍你啊。”   張觀棋火氣有些大了。   “可是,有這麼多錢嗎?”張硯南還在惹怒張觀棋的邊緣徘徊。   “你放心,我有錢。而且,有的是錢!”張觀棋壓著火,“現在,可以去請大夫了嗎?”   “哦。”   張硯南愣了愣神。   很顯然,他還不知道,張觀棋已經得了武則天的萬貫賞錢。   ………………   不多時。   八個大夫陸陸續續進了張府。   這些大夫,有的已經是白須飄飄,有的還是少年醫者,光憑外表和長相來看,張觀棋也不清楚,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名醫。   而且,身處大唐,是不可能問這些大夫要“行醫資格證”看的。   隻能硬著頭皮。   讓每個人都試試。   各自診脈一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眾大夫的臉色都不太好,似乎都覺得很棘手。   “張祭酒最近服的什麼藥?”幾位大夫聚在一起,齊聲問道。   “是宮中張禦醫和劉禦醫開的兩副藥……鐘伯,你再謄抄幾份藥方,給各位大夫仔細研究研究,看看有無不妥?”   張觀棋也心亂如麻。   “是,二少郎。”   鐘伯很快謄抄了八份藥方,親自交到每個大夫手裡。   大夫們看過之後,臉色更不好了:“這個藥方,確是良藥。而且,完全對癥。可為何張祭酒的身體狀況,反而每況愈下了呢?”   八個大夫,麵麵相覷。   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到最後,都各自沉默不語。   “你們,不再試試了麼?”   張觀棋有些著急,催問道。   “是啊,不能紮針嗎?”周嫻坐在榻旁,說話時就連手都在抖。   “不是我等不嘗試紮針。而是張祭酒目前的狀況,身上沒有一處完好,且五臟六腑都有很嚴重的內傷,不知從何紮起啊……再者,如果紮針有用的話,想必昨日兩位禦醫也都嘗試過了,不過爾爾。”   大夫們臉上都顯出無可奈何。   “貴府,還是早日打算,替張祭酒準備後事吧。”   一位大夫好心提醒道。   聽了這話,周嫻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盡管努力克製著,可眼淚,終究還是奪眶而出。   張硯南和張楚秀也目光凝滯,腦袋裡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張觀棋。   他,不信這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