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回來後,他的兒子趙偃正在和李兌閑聊,看見他憂心忡忡就詢問是發生了什麼事。 趙成見有外人在,就沒有告訴他趙雍想要攻打秦國的事情,隻是說近期將會有糧食和甲胄會運往代地。 李兌便驚呼: “主父可是要立公子章為王?!” 趙偃也驚: “不可亂說。” 李兌: “楚王熊槐被秦國使者帶走的事情主父知道後就感到不滿。” “主父大才而雄略,趙王年幼且溫厚,現在中山國的事情已經安定,主父也即將要重掌趙國的朝綱。” 趙成便罵: “他本來就是趙人的王,哪有重掌的說法。” 李兌: “君侯說得是,但是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主父固然是為了大局才早早將王位禪於趙王,可是眾公子皆野心勃勃,國主如此變易哪裡能不生二心?尤其是公子章,他的母親是韓王之女,他又常年侍奉在主父身旁,無論門閥、實力還是在趙軍將士之中的威望,無不勝於趙王。 趙成: “趙王就是趙王,就算他有十分的過錯,他也還是趙王。” 李兌: “可是在主父的心中,誰才是趙國最理想的君王。” 趙成站起來,直指李兌的麵門,要將他轟出去: “你是個什麼東西!膽敢挑撥我趙人的家事。” 趙偃急忙扶助父親趙成,一邊勸退將要擁上來的侍衛。 李兌也急忙跪拜,向趙成賠禮: “君侯息怒,李兌與公子相交,是萬萬不敢挑撥君侯的家事啊。適才聽聞了主父往代地運糧便為公子擔憂,如果不是出自肺腑真心,此等亂國的言論傳出去李兌的身家性命難保,又何來挑撥之言。” 趙成繼續罵道: “滾出去。” 李兌走後,趙偃才細細詢問趙成: “父親如此動怒,是不是因為心中所想正是與李兌所說的一樣?” 趙成才說到了趙雍同時召見他和肥義的事情。 趙偃笑道: “主父想要做的事情,父親又如何阻止得了?既然阻止不了又何必招來這些紛紛擾擾。” 趙成又罵道: “趙人秉性剛烈,何出了你這等溫馴之人。” 趙偃繼續陪笑: “其實我倒是認為吧,如果遷都晉陽,也未必不是好事,從先祖敬侯遷都到邯鄲都快一百年了吧,可是打來打去到叔父做趙王的時候不僅沒有得到半分好處,反而還數次有亡國之危。所以如果是我自己的看法,我也贊成遷都。” 趙成繼續罵: “先祖的遺誌,邯鄲的基業,我與父兄經營了數十年,是說丟就丟的嗎?去了晉陽,你就不用吃飯了嗎?邯鄲就不需要軍隊駐守能拱手讓給別人了嗎?” 趙偃還是笑: “說到底,無非也就是兩點。” 趙成: “哪兩點。” 趙偃: “第一,父親與叔父在邯鄲經營了一輩子,幾次救邯鄲於危難,而現在年齡大了,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罷了。” “第二,父親與叔父都長於危難之間,經歷了太多人心所不吝的事情。而堂兄則是一個不世出的奇才,他的所思所想盡是有如天馬行空,這是讓父親所不安的事情。” 趙成的情緒好了一些: “先兄善戰,一生不弱於人,但是在黃城之圍前,曾與我秉膝夜談。他說趙人秉性剛烈,每一代趙人的先祖一生都似乎要經歷一場內亂。他不想再這樣了,不想每一代的趙侯都要先把屠刀伸向自己的胞親之後再孤零零地在世上闖蕩,不管拚下來多少基業,力疲時才發現身邊似乎無人可用。四處征伐,每想自己離世之後的光景,卻看不到能夠守下來的期望。” 趙偃: “所以您最擔心的就是先祖的那些殺業,會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重新出現?” 趙成: “當初在擁立趙何的時候,我和肥義就一起勸過他。公子何年幼,在朝中毫無根基又沒有任何建樹。眾公子當中以他的實力最弱,也是最不適合成為趙王的人選。如果是因為憐愛於惠後,大可以多長些歲數再行扶持。” 趙偃: “這樣的話也隻有您和貴臣敢說。” 趙成: “但是主父告訴我們,收服中山是趙國最大的事,攻破他們的國都隻是第一步。歷史上的中山國不是第一次被攻破,但是他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所以他準備把所有的精力都轉移到對中山國的治理中去,他不能把中山國交給其它人,不然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樂羊。” 趙成忽然停頓了一會兒。微微思考了一會兒才又說。 “國事交給我們他十分放心,因為這些事情本來就是我們幫他打理的。但是其它諸侯國的注意力不能跟隨他一起轉移到中山國,所以才一定要再立一個新君。這樣他才能全力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趙偃: “堂兄說得很對,齊國和秦國是當世最強的兩個大國,他看中了其間的契機,才有機會為趙國博得了十幾年的發展時間。不然僅僅是攻破中山國都這一件事,各國的使臣就能坐滿我們的朝堂。等他們反應過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中山國一定會得而復失。” 趙成: “可你知道這兩年來我們為了扶持趙何,花了多少心血,做出了多少犧牲,又得罪了多少人。” 趙偃: “作為公子,我當然也知道一些,其中以公子章的黨羽被打壓得最為慘烈。” 趙成: “所以問題就出在這裡,你自認為聰明,與諸公子之間的關係都還處理的不錯。可你認為公子章如果上位,他心裡會怎麼想?主父禪位的時候,這件事可隻有我和肥義兩個人知道,公子章是以罪咎的名義被廢黜的,他會認為這些罪名是何人給他編織的?” 趙偃摸了摸鼻子,他雖然想過會有一些隱情,但也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會牽扯的這麼深,卻也苦笑,這麼簡單的事情,他早就應該想到了。 問道: “那現在我們不如去問問主父的想法?” 趙成在他頭上打了一巴掌,又看著在庭院下嬉鬧的幾個孫兒。 回道: “今時不同以往了,他在代地讓田不禮輔佐公子章,對外儼然稱之為相邦,這件事情就沒有和我們商量過。” “田不禮是什麼人,他的國君是什麼人,會被他重用的又能是什麼人。” (《史記·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宋剔成君,又名子罕,公元前370年發動“戴氏取宋”政變奪權篡位。他的弟弟宋康王戴偃,公元前329年以武力奪取王位,宋剔成君逃至齊國。宋康王武勛卓著,被稱為‘五千乘之勁宋’,但是暴虐好殺,又被稱為‘桀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