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童快馬加鞭追了上去，還沒到城門就被守衛攔了下來，拉到一處空地等待盤查。 　　近日，城門口守衛接到上麵的命令，說有北齊細作扮作流民百姓，潛入長安，有些來往的商賈運貨，還有攜帶兵器的可能，為了以防萬一，但凡進出城門的馬車，都得先在旁邊排隊接受檢查，一般沒有打點好關係的，都得等上個半柱香時間才能放行。 　　這一早的，眼見著兩輛馬車先後的沖著城門飛馳而來，倒是把巡城的守衛們弄得有點慌張，大家一擁而上，拉拉扯扯的把馬車攔了下來，就是怕會攤上什麼大事。 　　領隊的守衛沖著楚慕瑾和雷澤的馬車快步上前，虛張聲勢的一頓大呼小叫“誒誒誒，你們幾個過去，把這輛，還有那輛馬車的簾子，都給我撩開，車裡車外都給我檢查一遍，別漏掉什麼。” 　　雷澤的伺童見著守衛，心想著這回少爺總算是沒了出城的借口了，立馬難掩歡喜之色，主動上前，把領頭守衛拉到一邊，塞去一錠銀兩，說道“這位官爺，別看我們火急火燎的過來，但其實咱並不想出城，您吶，一會就假意說兩句嚇唬人的話，我呢配合著把車子給駕回去，這點銀兩您姑且收著，就當給大夥喝茶了。” 　　領頭守衛接過銀兩掂量了幾下，確定來人是雷家的伺童，這才放鬆了下來“車裡原來是雷二少啊......不過，你們如若沒想出城，那這又要乾嘛啊，難道是來看熱鬧的？” 　　伺童撇了一眼停在前麵的馬車，給領頭守衛使了個眼色“哎呀官爺，你也知道，昨個在天香樓，咱二少，不是和楚家的鬧上了麼，二人說是約戰南城門，這不都是長安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嘛，大家也好麵子，過來露個臉，相互對罵兩句，也就差不多完了，鬧不出什麼大事。” 　　領頭守衛瞇起眼會意的點了點頭，故意放大聲量喊道“嗬，前麵那輛真是楚少鏢頭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姑娘家家的，叫了半天都不肯出來，要我說，這長安的一乾少年才俊，還是雷家二少更懂事些啊。” 　　聽到這話，楚慕瑾哪能再忍氣吞聲的低調出城，這陣子他可是對這城門守衛憋了一肚子不爽，這會領頭守衛一叫囂，還真是撞在了他的氣點上。 　　楚慕瑾對冷劑掛了個假笑，然後撩開車簾跳下車，大步走到守衛麵前，雙手交叉胸前，嚷道“堵城門，堵城門，你們來回來去都堵了幾天了，除了從百姓身上收刮到一些民脂民膏外，還有什麼？該抓的人抓到了麼？該繳的東西繳到了麼？就會找軟柿子捏，你們還配為官吏麼？” 　　領頭守衛也鉚足了勁懟道“嗬，楚少鏢頭，怎麼地了，你今天是想在我南城門鬧事麼？” 　　楚慕瑾懶得和守衛扯皮，他剛才在車裡瞄了一眼，就見著雷二少的伺童給人塞了銀子，想必這軍爺是拿人錢財，出頭冒進，他現在想要快點出城，最好就是先解決了那個煩人的雷二少才是。 　　“鬧事，這位官爺怕是不知道吧，我昨天和你身後的雷二少可是約好了，今日到南城門單挑，這純粹是私人恩怨，這不，我前腳剛到，雷二少後腳就跟來了，要不是你擋在前麵，他不好駁了你的麵，他能畏首畏尾的龜縮在車架裡不出來麼？” 　　“不是，你這人，怎麼說話呢。”雷二少的伺童見情況不對，趕緊出聲製止，可卻架不住雷澤被楚慕瑾這麼一激，麵子掛不住，也從馬車上跳了下。 　　“誰畏首畏尾了？你說誰呢？本少爺向來一諾千金，你以為跟你似的，一大早就鬼鬼祟祟的，想來是要逃走吧，要我說啊，你要是怕了本少爺，你當著大家的麵給我道個歉，本少爺看心情，沒準還能原諒你了。” 　　被楚慕瑾這麼一鬧，守衛兵士也不想再摻和到他兩的私怨中，乾脆退到一旁任憑他兩相互罵戰，楚慕瑾見守衛差不多都退去，也不想再耽誤時間，又隨意懟了雷澤兩句，就準備上車。 　　這時候，南城門兩側的屋頂和巷子深處，分別湧出了五六名黑衣人來，他們齊刷刷的拔出利刃，一步兩踏沖著馬車裡的冷劑飛身刺去，楚慕瑾見狀，急忙抱頭躲在了一旁的商販攤下，慌亂的注視著眼前的混亂場麵，嘴裡叨叨著“怎麼又來了？” 　　“哎喲，我去，這是什麼情況。”雷澤被突如其來的打鬥，也驚的抱住了頭，他張皇失措的閃到了一旁，直到確認自己不是目標後，這才穩了穩情緒，左顧右盼了起來。 　　楚慕瑾探出半個腦袋看向這群黑衣人，尋思著冷叔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這接二連三的刺殺，一次比一次猛烈，這非要置人於死地的架勢，怕是會讓他們日後上武當的路，沒那麼安生。 　　雷澤蹲在一旁，仔細瞧了好一會打鬥，隻覺得這刀劍亂舞，看得他都眼花，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餘光中瞥見楚慕瑾也畏畏縮縮的躲在一旁，心裡頓時就舒坦了起來“喲喲喲，這不是楚大俠麼？怎麼，不上去幫忙就算了，還躲的和過街耗子一樣啊？” 　　“不想死就別說話。”楚慕瑾白了雷澤一眼，擔憂的看向冷濟的方向。 　　雷澤被楚慕瑾懟了個無言以對，隻好縮在角落冒出半個頭，目光在自己早就趴在馬車下麵的伺童，和冷濟之間遊走了好一會，可最終還是憋不住話，感慨了起來“誒，楚慕瑾，你這個侍從可真行，那天天香樓見他把我那麼多家丁一把撂下，還以為隻是匹夫之力，沒想到啊，卻是藏龍臥虎的高人。” 　　楚慕瑾雖對冷濟的武功充滿信心，但對方畢竟是人多，這一波來了五六個，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波人來，他心裡擔憂，腦子卻沒有停止轉動“閉嘴吧你，這群黑衣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不知道冷叔能不能應付的過來，他們在明，咱們在暗，得想法幫幫冷叔才是。” 　　“別逗了，這裡的情況那麼混亂，你看看，連周邊的守衛都不敢上去，就你，三腳貓的功夫都沒有，要怎麼幫，上去當人肉盾牌嗎？省省吧你，還是先看看你那個侍從的情況再說吧。”雷澤拉住楚慕瑾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後，看向現場的打鬥情況，就目前來看，還算是冷濟占優，他平時雖然和楚慕瑾不對付，但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可不能看著他去送死。 　　楚慕瑾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和雷澤廢話，他眼見著冷濟運氣一躍，從車架頂部直直的沖上半空，右手將鳳雛劍橫在胸前，左手在距劍身一寸處沿劍劃出二指，對周圍黑衣人的方向震臂一揮，劍氣如虹，沖得黑衣人節節敗退，可卻又架不住一波接著一波的車輪戰，四肢被劃出了好幾道傷口。 　　他隻能捏著鼻子叫喚道“來人啊，快抓人，他們是北齊細作。” 　　周圍的守衛在愣了數秒之後，才反應過來，紛紛舉著刀上前，架住幾個落敗躺倒在地裡的黑衣人，就是一番擒拿，可黑衣人明顯是早有準備，他們一見當下不妙，被抓的人都紛紛咬破藏在嘴裡的毒藥，瞬間不留餘地的斷了氣去。 　　黑衣人的刺殺，在南城門的周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巡城的官兵慢慢聚攏過來，其餘的黑衣人見狀，也迅速撤去。 　　雷澤起身看向那些遠去的背影，回過頭對楚慕瑾說道“可以啊，你小子這裝腔作勢的小嗓子，都可以扮旦角了啊。” 　　楚慕瑾懶得搭理雷澤，直奔冷濟道“冷叔，你怎麼樣了？” 　　冷濟收起鳳雛，又看了看周遭情況“我沒事，隻是區區小賊而已......不過，咱們現在怕是被盯上了，今日出城的事，恐要另做打算。” 　　楚慕瑾想了想，回道“別啊冷叔，要我說，咱們現在就得趕緊走，一來是出南城門外不遠，即是密林，方便躲藏，二來咱們經此城門之事後，我們出走的計劃怕是打草驚蛇會驚動我爹了，再回去可真就出不了大門了。” 　　冷濟還沒有開口，雷澤就已經湊過偷來，一臉納悶的說道“不會吧，楚慕瑾，你今天不是來南城門和我單挑的啊，你是真要出城去啊？“ 　　楚慕瑾忽的靈機一動，想到個更好的辦法“怎麼，雷二少，你還想跟著我麼？” 　　“嗬嗬，笑話，本少爺需要跟著你嗎？本少爺那是……”雷澤的話哽了一半在喉嚨裡沒有說出口。 　　昨晚天香樓鬧事回家之後，他爹不僅讓他來道歉，還就此下了個決心，讓他盡快與吳縣令的女兒成親，說是今天一早就送聘禮去吳家，找個最近的良辰吉日就完婚，可他雷澤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從了能？ 　　且不說吳縣令的女兒長相才情一般，脾氣又一流，他雷澤就算要成婚，也得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吧，所以，早上趁著借口到鎮遠鏢局道歉的功夫，他跟著楚慕瑾到南城門，一方麵是為了應他昨日的單挑之約，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看看，要不要找機會溜出城去避個幾天。 　　可沒想到，他跟著楚慕瑾到城門之後就發生這檔子事情，不過現在看來，很明顯楚慕瑾昨日在天香樓說的單挑之約，隻是信口雌黃，那麼，如果這樣的話，他出城避幾天的計劃，要不先考慮考慮。 　　“那是什麼？難不成你是自己想要出城門？”楚慕瑾心裡盤算著，雷澤這幾天也沒少被他爹煩，如果他也有那麼一點點出城門的意圖，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借他個東風。 　　雷澤背過身說道“管你什麼事啊，本少爺想乾嘛就乾嘛，要向你交代嗎？” 　　這時候，伺童不識趣的從馬車底下爬了出來，扶正了帽子，對著雷澤就說道“少爺，既然你這跟蹤計劃既然都失敗了，人家楚少鏢頭也根本沒打算和你單挑，要不咱們先回去，剛才整了那麼一出，實在是太危險了，咱們還是回去，回去更安全啊。” 　　雷澤的表情尬在那裡，這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楚慕瑾忍不住酸了一句雷澤“哦哦哦，原來，你跟著我來的啊，是惦記著和我的單挑啊，嘖嘖嘖，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守信用重諾言的人啊。” 　　“去去去，一邊去。”雷澤打發伺童到一旁候著，又尋思著該怎麼對楚慕瑾說，讓他帶他一起出城的事，口一快就本能的崩出幾句話來“楚慕瑾，你這偷偷出城的事情，楚伯父應該是不知道的吧，你信不信，我這就去你家告狀去？” 　　“嗬嗬，我還怕你不成？”楚慕瑾湊近雷澤，與他大眼瞪小眼了一會，接著又說道“你到城門來，恐怕也是沒有和雷伯父說的吧？要不咱們試一試，相互揭穿，看看究竟是誰比較慘一點？” 　　“誒，楚慕瑾，你可別挑釁啊，你看看你們那輛馬車？也不想想都壞成那樣了，還想出城門？”雷澤說著瞥向了剛才因為冷濟和黑衣人打鬥而被破壞的馬車，這年頭，兵荒馬亂，要搞一輛馬車還願意出城去，可沒有那麼容易，就剛才那陣子打鬥，楚慕瑾那輛馬車的車夫，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還想著要悄摸出城？別逗了。 　　“冷叔，雷二少怕是要挑事啊，要不咱們，把他的車給搶了先，反正遲早用得著。”楚慕瑾驕傲的看著雷澤，又下意識的對身旁的冷濟做了個過來的小動作，結果冷濟不但不買賬，還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耍嘴皮子。 　　“別別別，咱們這麼鬧也沒意思，不如商量一下，如何？”雷澤見冷濟雙手交叉胸前，也不知是不是要動手的準備，隻是心裡不免有一點慌亂，畢竟這冷濟的武功他也是見識過的，對付他這樣的，半招都不需要。 　　“行啊，那你先說說看，你為什麼要出城？”楚慕瑾見雷澤已經服軟，便也緩和下口氣和他商議了起來。 　　“哎呀，你知道的，吳縣令的女兒，我這不一正值青春的好兒郎，怎麼能就輕易談婚論嫁了呢……所以嘛，你懂的。”雷澤吞吞吐吐也不想說的太過具體。 　　關於吳縣令的女兒，他昨天去天香樓之前還在街上遇見過，然後為了想方設法惹她嫌棄，都不惜自降身份扮演起流氓紈絝，沒想到不知道哪裡來的攪局的人，生生的給了他手腕一個石子。 　　這石子不僅丟的他生疼，還讓他的手順帶就按在了吳縣令女兒後麵的櫃臺上，那電光火石的一眼啊，這吳縣令的女兒就此被他的風流倜儻給打動，愣是接了他的生辰貼，這下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然也不至於，今天他爹一早就差人去下聘，而他則考慮著要不要出城逃避一陣。 　　“哈，沒想到，雷二少也有害怕的事。”楚慕瑾笑得開懷。 　　“別笑了啊，咱們有一說一，這出城的事，帶我一下，回頭到安全的地方，咱們再分道揚鑣，如何？”雷澤難得和楚慕瑾達成了一致的目標。 　　“行，找書苑www.ｚｈaoshuｙuan.com 那這樣，你聽我安排。”楚慕瑾在雷澤的耳邊悄悄的說了幾句，然後對他使了個眼色，便開始與雷澤推搡了起來。 　　------ 　　“楚慕瑾，什麼意思啊你，說好了到南城門來單挑，你還帶了個幫手，你別以為你占著這人武功高強，我就不敢削你了。”雷澤大聲嚷嚷，引來了諸多圍觀群眾，連城門的守衛都帶著試探的眼神看向他們的舉動。 　　“哼，你可別把九爺我想成是你這種人，冷叔，你這就給我離得遠遠的，不要出手，就在一旁看看我是怎麼收拾這雷家二少的。”楚慕瑾說罷，揪住了雷澤的衣領，舉起拳頭作勢要打在他臉上。 　　雷澤挑了挑眉回了楚慕瑾一個眼色，把頭輕輕的靠在他舉起的拳頭上，然後在一偏臉，向後倒開，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又捂著臉起身，一麵抹了後退，一麵抹了一把乾澀的嘴唇，對著地麵呸了一口痰，破口大罵“好你個楚慕瑾，你盡然真敢打我，我告訴你啊，咱這會是真的沒完了，我，我這就回去叫人，看我不把你打趴下。” 　　“不是單挑嗎？還找人來，來啊，你要是找人，我也去找人，我就不信，我鎮遠鏢局的人還會比你雷澤找來的差。”說罷，楚慕瑾也甩頭離開，留下雷澤的伺童，以及出城的百姓和守衛在一旁，一臉懵逼的樣子。 　　“誒誒誒，都散了吧，散了吧，你，雷府的，趕緊把這馬車給駕回去吧。”守衛愣了一會之後，便收起一臉看好戲的樣子，無趣的整頓起南城門的出入城秩序來，南城門邊上的百姓，也都掃興的陸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