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絡繹不絕,小販們熱情地吆喝著,街頭藝人也在展示著他們的絕技,楚慕瑾眼望著小鎮上的繁華喧囂,心頭沒來由地一喜,又是一嘆。 從崖底上來已經三天了,考慮到目前的情況,楚慕瑾沒有直接上風煙閣找雷澤,而是在小鎮的酒肆裡低調的躲了幾日。 本以為小鎮安逸,可在此逗留享幾日煙火太平,沒想到江湖朝堂各處紛爭不斷,連風煙閣最終都沒能幸免,如今曉月堂的人不知用了什麼伎倆,已經入了風煙閣,並且還四處打探他的消息。 這幾天他想上風煙閣和雷澤打聲招呼,都隻能躲躲藏藏,九轉十八彎換好幾撥人送信,實在步履艱難。 “啊九小哥,你這是在等什麼信麼?”老道提著酒壺走上前,站在翹首以盼的楚慕瑾身側,猛灌一口老酒。 楚慕瑾一臉沮喪的答道“我有一發小,和我一同逃家,被我拖累,卷入風煙閣內鬥中,而今我無法長久待在這裡,得告知他一聲,讓他做出選擇,是與我一同上路,還是留在這裡靜觀其變......不過,這兩個選擇,對他來說都暗藏危機,我最好是能讓他與前輩你一同返回歸家,我也好安心上路。” 老道又喝了口酒,問道“上路?小哥你要去哪麼?不打算和我一起回鎮遠鏢局了?” 楚慕瑾搖搖頭,嘆息道“原先的確有回去的打算,但現在的情況,我若回去,對鎮遠鏢局來說,未必是好事,你看這些天,曉月堂的人陸陸續續在鎮上打探消息,雖然還沒查到鎮遠鏢局頭上,但以他們實力,不過是時間的事。” “曉月堂的人無處不在,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你還能去哪裡?”老道提到曉月堂的時候,眉宇間略有深思。 楚慕瑾皺起眉頭,略顯為難的道“我娘是柳葉山莊的遠房親戚,她近期在柳葉山莊棲居,我想那地方不過商賈之家,雖與朝廷有些許瓜葛,但遠離江湖,我打算喬裝前往,而後隱於其中,若足不出戶,避過這陣風頭,應該就能另尋他路,也算是個可安全之策吧。” “柳葉山莊?”老道的眉頭鎖的更緊了。 楚慕瑾狐疑的問道“怎麼?柳葉山莊有什麼事麼?” 老道看向楚慕瑾,似是在他的眉宇間尋找答案,然後若有所思了一會說道“哦,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不提也罷,既然你心中已打定主義,也沒什麼不可去,若真是遠房親戚,寄居柳葉山莊,不至於牽涉過甚,於你而言,也算是個退而求其次的方法。” 楚慕瑾看出老道的欲言又止,卻也不敢再多言,畢竟是他對老道隱瞞在先“前輩說的是,隻要不牽扯過甚,就行......” 老道不語,轉身往酒肆裡去。 楚慕瑾望向街道盡頭,伸長脖子翹首以盼,沒成想,從他身後冒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小乞丐跌跌撞撞的撲在楚慕瑾身上,連連道歉,然後悄悄地塞了張紙條給楚慕瑾,就迅速扭頭跑的個無影無蹤。 楚慕瑾握著紙條,不敢跟上去,左顧右盼了好一會,把字條收入袖中,這才轉身往酒肆裡去,字條是雷澤差人遞過來的,上麵寫著幾個字“你先走,我還有要事要暫留風煙閣。” 楚慕瑾看著字條,心裡犯嘀咕,還能有什麼要事?不就是想要多賴在陸寧月身邊幾天麼?算了,算了,還是不管他了,以我現在的情況,都自身難保了,還是先想想,怎麼去柳葉山莊避一避的好。 就在楚慕瑾發呆入神的瞬間,掌櫃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的放下算盤,擺了擺手,說道“這位客官,您在我櫃臺前站了半天,是需要些什麼麼?” “有沒有筆墨紙硯?”楚慕瑾晃過神來,這才想起,雷澤跟著他亂跑都這麼多天,是得給雷府去封信了。 信箋的內容,他業已想好,就說風煙閣的陸寧月是有夫之婦,雷澤一廂情願頑劣糾纏,實不太妥當,倒不如早點帶回去,和吳縣令的女兒成婚的好。 安排好雷澤的事,楚慕瑾心頭一陣愉悅,他匆匆吃了頓飯,趁著晌午天色正朗,就收拾好行囊和老道拜別,此去前路,他打算扮作馬夫,一路向南,直奔柳葉山莊,然後在山莊腳下的卞州城歇歇腳,打算先打探一番山莊的真實情況。 -------- 不得不承認,柳葉山莊所在之處的卞州,是除了長安城外,最繁華的地方,其夜市頗有盛名,飯店酒肆營業至深夜,三更以後,除固定攤點以外,還有頭頂肩挑沿街串巷叫賣的零擔,買賣晝夜不絕,十分熱鬧,什麼扇帳衣帽,花卉盆景,豬羊魚鮮,蜜餞糕點,時令瓜果,應有盡有。 楚慕瑾一路顛簸,到了卞州之後,藏身於市井街市,就開始東跑西竄的四處打聽,當日即刻瞧見了日常跟著母親的丫鬟蓮花,蓮花鬼鬼祟祟的摸到了藥店,也不知道要乾什麼,楚慕瑾想要追上去問明情況,可眼見街頭忽的冒出幾個不明根底人,乾脆也鬼鬼祟祟的溜進藥店。 蓮花把一包藥渣推到大夫麵前“大夫,我家夫人染病許久,藥也吃了幾幅,但就不見好,您能幫我看看這副藥對癥麼?” 大夫抓起藥渣湊近鼻子嗅了嗅,又左右撥弄了幾下剩餘的藥渣,皺著眉頭說道“這幅藥方對癥風寒本沒有什麼問題,但這藥材的質量,略有稀疏,有些還受潮過,影響了藥性,若身子骨偏弱的人服用,不僅不能治愈,恐還有傷,會引發舊疾。” “哼,我就說,二小姐怎麼會如此好心,沒想盡是要糟踐我家夫人。”蓮花氣鼓鼓的收回藥渣,又從口袋裡掏出些許銀錢“大夫,您重新給開一副風寒藥吧,藥材要用最好的。” “風寒之癥雖有固定配方,但輕重還需把過脈,若夫人方便,可移步至此,以便診斷,亦或者老夫也可上門切脈,準確開方。”大夫結果銀兩,從旁拿起個問診箱,就準備出櫃外診。 蓮花連忙阻止道“不不不,我夫人她,她現在,現在不便見客,你就先開服藥給我,等吃過幾幅之後,看看情況,再做安排也不遲。” 大夫看了看蓮花的表情,覺得此事多半有蹊蹺,便也不強求“也行吧,不過,此藥連服三天之後,若無起色,定要盡早安排麵診,不宜久拖。” “行。”蓮花點頭,接過幾貼藥,低下頭揣在懷裡,走出門去,警惕的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繞著路往柳葉山莊去。 楚慕瑾捋了捋假胡子,作出耳朵不好使的模樣,敷衍了問診的大夫兩句,急忙跟了出去,才剛出店門,就見著那幾個跟著蓮花人,仍舊不死心的尾隨其後,於是,不敢湊得太近,放緩了腳步。 那些跟著蓮花的人應該是柳葉山莊的家丁,楚慕瑾見著他們熟門熟路的走了一小段,眼見蓮花快要進門,立刻作鳥雀狀散開,便也沒有再追究,扭頭隱入街巷。 不過,這件事楚慕瑾思量了再三,心裡仍覺得古怪,母親在柳葉山莊連抓個風寒藥都不宜聲張,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雖然母親自打嫁到鎮遠鏢局之後,就鮮少回娘家,可一家人和防狼似的防著她們,怎麼會至於做到如此地步? 楚慕瑾一麵糾結,一麵行路,冷不丁的撞到了一處馬車上,他捂著頭,正準備收回步子,沒成想,卻被一個女子喊了回來“誒,你個駕車的,本姑娘剛才叫喚你這麼久,怎麼連個答應都沒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你誰啊?”楚慕瑾不耐煩的回過眼,結果眼神對上一個紮雙髻長辮的紫衣少女。 那女子麵若夾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蕩漾,冰肌玉骨,卻雙手叉腰一副兇悍的摸樣,拍掉楚慕瑾手上的鬥笠,說道“嗬,你說你不知道我是誰?你是鄉下來的吧?我就不信這卞州城裡,還有人不認識我葉彩鳳的!” “你是葉彩鳳?”楚慕瑾不禁咋舌。 這個葉彩鳳他可是記憶猶新,在他很小的時候曾經隨母親來過柳葉山莊,雖然當天就走了,但這葉彩鳳下死手把他推進水池的事,他是一輩子也忘不了,她那趾高氣昂,句句說著母親和他丟盡了柳葉山莊的臉,根本不配踏入山莊的模樣,讓他恨不得撕碎她的臉。 “嗬,算你還有點見識。”葉彩鳳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慕瑾,然後歪頭想到些什麼“對,就你了,你這一臉土匪樣,正好與我一同前往聚寶莊,嚇唬一下周瓊羽那死丫頭。” “不去。”楚慕瑾撿起地上的鬥笠,一口拒絕。 “不去?”葉彩鳳一臉傲嬌的掏出一袋銀兩,狠狠的甩在楚慕瑾身上“這裡的銀兩足,可夠得上你們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趕緊的,別磨蹭,跟我走。” 楚慕瑾雖不情願,但錢財無過,他拾起錢袋,掂了掂,心想著這葉彩鳳給的回報還真實豐厚,要換做其他人,恐怕真會答應,可他是誰啊,他可是堂堂鎮遠鏢局的少鏢頭,多少銀兩沒見過?能被她個小丫頭糊弄了去? “不去不去,我還有事,你找別人吧。”楚慕瑾把錢退了回去,扭頭就走。 “站住!”葉彩鳳從未見過如此不識相的人,著急忙慌中一把拉住了楚慕瑾的衣領,惱火的喊道“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能拒絕本小姐的人,總之,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葉彩鳳的聲音尖銳,舉動引得路人紛紛看了過來,楚慕瑾擔心事情鬧得太大,被曉月堂發現行蹤,趕緊快步上前,捂住了葉彩鳳的嘴,拖到一旁的巷子裡“行了行了,葉大小姐,還是你厲害,我去還不行麼?” “唔唔......”葉彩鳳掙紮著狠狠地咬了一口楚慕瑾的手,把他推到一旁,擦了擦嘴巴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退後了好幾尺,這才說道“你,你,你一會就像對我這樣,把周瓊羽給抓來,然後在她臉上塗點雞血鴨血什麼的,警告下她以後別多管閑事,這銀兩就歸你了,日後要有人追問起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你就說你我二人素不相識,隻道是看她不順眼就是。” 楚慕瑾敷衍的點頭同意,其實心裡早就打定主意,一會拿了錢就走人,反正這丫頭也不會明目張膽的跟上來看。 “對了,那個什麼周的,是在聚寶莊附近麼?她一個小姐,大部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總不能沖到他們府上去逮人吧。” 葉彩鳳嫌棄的看向楚慕瑾“嗬,放一百個心吧,本小姐辦事都是步步為營的,這事我都打點好了,我早就看出來,她和那個戲子莊秦飛眉來眼去許久,所以,我就用庒秦飛的名義,約了周瓊羽出門私會,一會她名義上是會去華陽寺祈福,但會繞道去見莊秦飛,你,堵在半道上等她來,就行。” 楚慕瑾撇了撇嘴,無語的回道“嗬,沒想到葉小姐還挺聰明的。” “行了,馬屁也別拍的這麼利索,本姑娘的聰慧機敏,是眾人皆知的事,你隻管辦事就行。”葉彩鳳的目光落在楚慕瑾被她咬過的手上,又抬眼看了眼他燦若星辰的眉眼。 不知怎地,盡有一瞬間覺得眼前的馬夫洗乾凈了應該也挺好看,她下意識的盯著楚慕瑾看了許久,發現楚慕瑾也在看她,忽然有些尷尬,於是乾咳了兩句,催促著楚慕瑾踩點趕緊去,自己就向著邊上高聳的飯店走去。 飯店二樓的有個高臺,那個位置正好可以看見聚寶莊出來的路口,葉彩鳳雖然不跟著楚慕瑾,但卻給自己留了一手,若那楚慕瑾隻是拿錢不辦事的人,她就一聲令下,讓身邊的隨從沖上去暴打他一頓,順便也挑個事,把周瓊羽給拖下馬車,嚇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