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奶奶的保證,爺爺才咽下最後一口氣,但是他的眼睛死活閉不上。青訴走到哪,他那凸出的眼珠子就跟著轉動。 小姑和媽媽在右邊的耳房整理壽衣,媽媽抹著眼淚,“難不成真要訴訴跟著他一起去?早知道我就不帶著訴訴一起回來了。死了還不讓人安心!” 小姑安慰:“嫂子別哭了,別把眼淚弄在壽衣上,媽不會真的讓爸把小訴帶走的。” 青訴被那雙眼睛盯得頭皮發麻,她走出耳房躲避,哪曾想爺爺的眼睛跟隨她的移動而轉動。走到走廊的大門邊忽然一股無形的力道把青訴摁在木製的墻壁上,死死摁在她胸口上,讓她喘不過氣。 “奶奶……”青訴痛苦地喊著。 見狀,媽媽從耳房跑出來,看著青訴窒息到翻白眼,跑進廚房拿起菜刀砍在爺爺屍體旁:“老不死的,你要是敢帶走訴訴,我讓你挫骨揚灰!” 菜刀深深嵌入靈床,青訴才感覺那股力道鬆了些,得以喘氣。奶奶拉著她到院壩裡的一間屋子裡,拿出黃色藥酒倒在掌心然後伸進她衣服裡均勻地塗抹在青訴的胸膛上,嘴裡念叨著什麼咒語。塗抹完,奶奶拿著符紙在酒碗就燃燒兌著那黃色藥酒,讓青訴一起喝下。 也是這次原因,我頭一次跟她產生鏈接,進入她的身體跟她替換。 記得爺爺上山那天,棺材怎麼也抬不動,媽媽拿著菜刀在棺材上瘋狂砍,邊砍邊罵,棺材被媽媽砍得全是口子。無奈,奶奶紮了個跟青訴一模一樣的紙人穿上爺爺給她準備的壽衣燒給他,棺材才被抬動。 之後,媽媽再也沒帶著青訴回過老家。但也因那次,青訴病魔纏身,總是被不乾凈的東西盯上。無奈之下,我把魔人書送給她,可保她平安到二十歲,隻要成年就沒事了。 至於我是怎麼知道魔人書有這個用途,當然是上代繼承人告訴我的,她說魔人書就像一道保命符,關鍵時刻能保命,讓我有事沒有事都要帶在身邊。 想到這裡,天人降生在安樂村,難不成青訴是那個天人,所以我才會做此夢?唯有這個理由解釋得通。 午睡間,忽感心口處傳來陣陣悶痛,呼吸逐漸滯停的片霎,我艱難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一個高大的人影映入我眼底,他一手狠狠摁著我的腦門,一手用力按著我的心口,把我死死抵在垃圾桶旁的墻壁上。他的力氣讓我心臟受到擠壓,呼吸困難,腦袋脹痛雙目充血,窒息感充斥著我全身。 那人穿著黑藍相間的校服,目光兇狠,恨不得把我摁死在這兒。 這是……我頓然,我這是又到了青訴的身體裡成為了她!我迅速讀取她的記憶,原來他是青訴的同學,司徒博。在一分鐘前,青訴不小心把墨水灑在他的一本書上,而書頁裡夾著一張老式舊照片,墨水浸透紙張連帶照片遭了殃。 司徒博便很生氣,就有了這一幕。 有同學看我情況不對,趕緊走過來勸司徒博:“司徒博,算了,別鬧出人命了,青訴也不是故意的。” 司徒博雙眼猩紅地瞪著我,但我泛白的嘴唇和微弱的呼吸讓他找回一絲理智收回了手。我癱坐在地,扶著拖把揉著胸口張著嘴大口呼吸。 司徒博返回座位上看著桌上的狼藉煩躁不堪,那本書是古代的那種古籍,不像現代書有一定的防水性,況且還是翻開的。而照片也是七八年代的那種照片,沒有防水膜。 書被墨水浸透一片黢黑,照片也暈染看不清上麵的人物了。 等我先緩緩,如果沒記錯,青訴現在就讀西德市大學,今年剛上大一。 我怎麼又到她身上了?這次是沒有召喚,就這麼平白無故的到她的身體裡……算了,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吧。 我爬起身,走到司徒博旁邊,他低著頭雙眼空洞地盯著那本書和照片,眼底滿是陰鬱和頹喪。我撓著頭訕訕開口:“那個……抱歉啊……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把這些恢復原樣。” 他憤恨地仰起頭:“你覺得你配嗎?”他語氣平淡,卻讓我心裡發毛,怨氣升天吶。 啊對對,我不配。我在心裡默默吐槽,但錯誤確實是青訴導致的,既然我承載了這副身軀,我就要承擔責任,“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復原。給我個機會,讓我彌補我犯下的錯。”我聲音真誠帶著絲絲懇求。 見我如此有誠意,司徒博終是妥協,把書和照片交給我,但還是帶著不信任地警告我:“要是你再給我弄壞,我不介意讓你重新投胎。” 我再三保證:“好,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把它們恢復原樣,然後交還給你。” “好,我就給你兩天的時間。” 放學,從青訴的記憶裡得知,她因家離學校近,是走讀。走出校門,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女孩走上來從我背後拍了下我肩膀:“青訴,你怎麼都不等我?不是說好了,放學一起回家的嗎?” 我端詳她,她好像叫莊蓉,跟青訴一個村的,從小長到大,算得上發小。她的父母比青訴的父母早好幾年到城市發展,那時莊蓉年幼在農村跟爺爺奶奶生活,那次村裡遭火災後,莊蓉的父母才把莊蓉接到城市跟他們一起生活。所以她家現在的生活條件比青訴家好,她屬於真正意義上的富二代千金小姐。 她好像還有個哥哥,當年她父母重男輕女,帶著她哥哥一起進城的。 不露破綻,我笑著找理由:“我忘了。” “忘了?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哎對了,我聽班裡人說司徒博欺負你了?要不是當時我去報名申請參加學生會不在教室,不然我一定不會讓他欺負你。”莊蓉一臉正義凜然為我打抱不平地說。 她們好像在一個班級。 “本來就是我把墨水打翻在他的書上,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莊蓉嘆口氣,“你呀,總是這麼心不在焉粗心大意,算了,不提這事了,我聽說附近新開了一家甜品店我們去嘗嘗吧。” “好。” 跟莊蓉吃完甜品,回到家,應該是青訴的家。為了方便青訴讀書,青武特意在離學校大概有十多分鐘路程的小區買了套公寓,方便青訴上下學。 其實她完全可以住宿舍的,好像是青訴不願意。 走進公寓,青武在廚房忙碌著準備晚飯,每到這個時間青武都會抽空來公寓給她做飯,然後匆匆離開。 聽見開門聲,青武圍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青訴,回來了?洗洗手,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嗯。”我環顧周圍,公寓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平常都是青訴一個人住,不大,東西也很少。 走進臥室,我把書包放在書桌上,走到客廳,青武已經把熱騰騰的飯菜擺上桌了,他笑著招呼我:“青訴快過來吃飯了。” 我點頭,過去拉開椅子坐下。“青訴啊,你自己吃吧,爸爸還要去公司。吃完了,就好好學習,聽到了嗎?”青武邊說邊解下圍裙掛在廚房的門後。走出來從我身後經過,猛然停下腳步看著我的後腦。 察覺到目光,我回頭疑惑不解:“怎麼了?” 青武的笑容停在臉上,眼裡多了幾分錯愕,“你、你不是我的女兒青訴,你是青妁?!” 他居然一眼就分辨出來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 青武說:“你的右耳耳垂後有顆痣,青訴沒有。” “是嗎?”我抬手摸了下右耳耳垂,記得我的耳垂後確實有顆痣,掛在耳垂後像一顆黑色的小珍珠。 一直以來我都沒注意這個小細節,想不到青武觀察得還挺仔細的。 青武心急如焚地走到我對麵坐下,“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不然你不會到青訴體內的。” 我如實相告。重復一遍後,我驚覺這個青訴在逃避,逃避她所犯下的錯。而我就像她的第二人格,她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讓我出現幫她解決,而她隻需要躲在這副身軀後,等我把問題解決好,她就會出現重新主導這具身體。 我看過一本書,我現在跟她的現象就像書裡描述的主人格和第二人格。主人格太柔弱,遇到問題就逃避,因此她分裂出與她性格完全相反的第二人格。在她遇到危險無法解決的事,第二人格就會出現。而我就是她的第二人格。 同時也是她最想變成的樣子。 所以青訴到底經歷了什麼?導致她遇到問題就逃避,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可能是我對她了解甚少。 青武了解完情況後,臉色不太好,滿是疲憊,沒說什麼就離開了公寓,隻說既然來了就好好代替青訴活著。 走進青訴的房間,房間的裝飾很簡潔,衣服也少之又少,除了校服,平常穿的都是黑色係,抑鬱至極。 床是靠窗放的,用紅色床幔遮得嚴嚴實實。 風吹動簾子,響起一陣窸窣的風鈴聲。我走過去拉開床幔嚇我一跳,窗戶上掛著一排紅色瓷器做的晴天娃娃風鈴,瞬間給這間臥室增添了一股陰森之氣。 我趕緊爬上床,站在上麵把晴天娃娃拆下來丟進垃圾桶。真是瘋了。 我仰頭,床頂上和床頭還掛著一個,鬧哪樣啊?不知道晴天娃娃掛在床頭能招鬼嗎?還紅色的,掛這麼多,怕招不來鬼嗎? 等等。我跳下床,把床幔拉攏然後站在門口,我嚇出一身冷汗,遠看那張床就像一口棺材!紅色的棺材!詭異又可怖,哪有人會把自己的床弄成這樣子啊!睡得著嗎她。我迅速把床幔拆下來放進衣櫃裡。 這樣看舒服多了。拉開椅子我坐到書桌前,打開書包拿出那本書和照片,看著上麵乾涸的墨漬犯了愁,我記得有種咒可以讓東西恢復原樣,但我一時想不起,我以前還用過。來得急,我都沒帶有用的古籍,就帶了那本全是空白頁的魔人書。 別看魔人書很厚,可它裡麵一萬多頁全是白紙,什麼都沒有,前麵幾頁是我寫的日記。說起來最近都沒寫。 我拿起筆翻開新的一頁把我在山水島遇到的事記錄在上麵——食欲花。 若遇良,何苦尋。 若是母食欲花身邊有個不離不棄的公食欲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它又怎會苦尋,從而傷天害理,但有些事我們強求不來,也預知不到,阻止不了。但倘若它能控製自己的情欲又怎會失去控製?就像人若能控製欲望和情緒,便不會損人又不利己。這種往往需要更強大的意誌力和心態,而欲望是本性,情緒是本能,能控製住萬分之三已是人上人。 記錄完,我蓋上筆帽。愁還是得愁。 “你不是能保護我嗎?如果你能幫我把這些墨漬祛除,恢復原樣,我就信你。”我抱著僥幸心理,把照片夾在魔人書裡,壓在那本書上。 不管了先睡覺,反正有兩天時間,說不定在夢裡我能回到我的世界翻閱那本書,找到恢復咒。 洗個澡,我躺上床有些心不定。我從包裡拿出一張符貼在窗戶上拉上窗簾,這下可以了。 躺下美美睡去。 晚風吹動符紙,耳邊響起“叮叮鈴鈴”的風鈴聲。 我抓緊被子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那紅色的晴天娃娃風鈴在黑暗中晃動,忽隱忽現。緊跟著門口閃現一個披頭散發的紅衣女鬼,“我找到你了……嘿嘿嘿嘿……”她聲音尖細聽得我汗毛卓立。 眨眼功夫,她便到了我床前,伸出她紅彤彤的指甲扯動我的被子,我牢牢拽著被子,猛然驚醒坐起來,滿身汗水,我擦了擦汗扭頭往窗戶一看,一張血淋淋齜牙裂目的鬼臉貼在窗外的玻璃上,雙目圓睜死死往裡看。 我大叫一聲再次從床上坐起來!窗外寂靜無聲,房間漆黑寂寥,隻聽得見我粗重的喘息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