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策統率著大軍在拒淵關外結成軍陣。 隨著一頭青鸞虛影在風軍戰陣上空凝實,戰場之上那肅殺之氣頓時彌漫開來。 青鸞據傳是常伴西王母的神鳥,亦是風國信仰的圖騰,在風國二百餘年的征戰之中,以青鸞凝聚軍陣即代表著最終決戰。 風國的戰卒們紛紛抬頭,看向上空那不斷凝實的青鸞,一同唱起了風國的頌歌。 “修我戰戈!” “著以甲胄!” “馬踏回雪!” “折以弱柳!” “肩擎青蒼!” “奏以風頌......” 數十萬戰卒那悲壯的戰歌,響徹在整個戰場。 淵營之中,甲士們也如潮水般湧出,在武君的指令下紛紛結成戰陣,隨之一頭墨龍浮現盤踞半空,與青鸞對峙。 “末進之將,策,向武君討陣!” 韓策驅馬上前,距武君三丈處稽首。 “請!” 武君看著韓策,臉上多是笑意。 “喏!” 韓策聞聲返回戰陣,看向風國的戰卒們嘶吼:“風國的兒郎們!此一戰!請隨策共死!” “風!風!風!” “大風!大風!大風!” “隨本將沖陣!” 韓策一聲令下,數十萬戰卒紛紛抽出腰間的戰刀向前劈砍,凝聚在半空的青鸞輕鳴著,向黑龍飛撲而去。 刀聲鏘鳴,哀嚎不落,青鸞喋血,墨龍嘶鳴。 戰場被青墨二色環繞,又被朵朵血花綴滿。 城墻之上,王恨握著戰刀的手,骨節已漸起青白。 可他隻能看著,看著自己的大兄喋血,看風國的戰卒隕落在淵國甲士的弩矢之下。 從晨輝漸起,至紅霞漫漫,二十萬風卒已經不足萬人。 韓策手握戰戈,統率著最後的戰兵,他高聲吟唱著風國的戰歌,向武君所在的方向再次沖去。 百丈,五十丈,四十丈... 整日的鏖戰,雙方戰兵已盡力竭,等韓策從馬上墜落,身後的風卒已不足百人。 韓策看向身後,那高舉風國戰旗的力士已經倒下,可戰旗仍在高高矗立。 韓策舍棄手中的戰戈,數十萬大軍的怨血使得他隱藏在戰甲中的身體已經崩碎。 血水也早已開始從戰甲中滲出,可麵對武君,他還有十丈未進。 他踉蹌著上前,接過力士身死都未曾鬆開的戰旗,轉身看向已經滿是傷痕風國戰卒。 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不堪:“風國的兒郎們!隨我歸家!” “風!風!風!” 這是他們最後的絕唱,韓策身後已經再無風國的戰卒。 他踉蹌著拔出身上的箭矢,可他笑了。 以風國二十萬戰卒的生命,換來他入了武君身前三十丈。 一道血色的芒,從他的身體中激射而出。 快!太快!不等眾人反應,便已擊中了武君。 “風國!末進之將!策!恭送武君!” 隨著一言將盡,韓策艱難的轉過頭去,他看著拒淵關的方向,臉上掛著解脫的笑意:“風國!策,做到了。” “武君!武君!” 一眾淵將圍在武君白夜的身旁,神色之中盡是擔憂。 “無妨。” 武君麵部已被嫣紅布滿,可熟知兵策的他,一時間就明了了韓策的戰略:“傳吾將令,日夜攻關不停!” 隻是話音剛落,武君便已昏迷。 征戰多年,身軀已滿是暗傷的他,又如何能抵禦數十萬大軍的怨血之氣。 “攻關!日夜不停!” “隨本將沖鋒!” 王恨站在城墻之上,看著洶湧而來的淵國甲士,他明白大兄做到了,否則以武君治軍之嚴明,不會如此這般混亂軍陣。 “錯刀營禁刀!近衛防禦!” 王恨抽出戰刀,猛然劈斬,將數名蟻附在城墻上的甲卒劈落。 嘶吼,哀嚎,呻吟,四處碎裂的殘肢,讓拒淵關變成了殺戮的地獄。 王恨機械的劈砍著,腦海中一直提醒著自己,守城三十日。 直至次日落暉後,淵軍才如潮水般褪去。 可淵軍實在太多,拒淵關五萬守卒,如今隻餘兩萬。 趙克的左臂已經砍去,隻以火鐵燙擊止血,他癱坐在城墻角落之中,看著拒淵關的百姓們為守卒們送來吃食。 王恨端著兩碗麥飯走到趙克身旁:“此戰淵軍同樣損失慘重,我以傳訊吾王,隻需我等堅守到安北君率風騎前來,便能一舉擊潰淵國!” 王恨將麥飯放到趙克僅有的右手之中:“用不用我幫你?” 趙克搖了搖頭,將麥飯放在懷裡,用僅剩的一隻手抓起麥飯塞入口中,胡亂的咀嚼幾下便已咽去:“我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嗎?即使淵國此戰損失過半,可仍有近三十萬大軍,而我們現在隻有不足兩萬人,且多為傷兵。” “能!” 王恨看著正在打掃戰場的百姓:“起民!拒淵關還有民眾四十餘萬!” 趙克聞言臉上流露出不忍:“可百姓多以老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婦孺,這是讓他們送死。” “為將者,最不可重情。” 王恨吃光碗中的麥飯,雙眸已被充斥血紅:“此一戰,便是拒淵關盡死,我等也要守夠三十日。” ...... “殺!” 王恨帶領著兵卒冒著箭矢,將登上城墻的淵軍先登甲士劈落城墻。 可淵軍實在太多,新起之兵皆是婦幼,且未經戰陣,又如何能是淵軍的對手? 運轉大陣的錯刀人,不忍看那些婦幼如此被淵軍殺戮,咬牙無視了王恨的軍令,抬起了手中的符刀。 青色的刀芒激落出無盡的血浪,隻是數刀,拒淵關下的淵軍甲士就被清空一片。 淵國戰將見此隻能無奈下令退兵。 王恨收起戰刀走到錯刀人身前,看著被怨血侵蝕,已經很難再活的他,臉上露出苦澀的笑意:“謝謝。” 如今錯刀營隻餘兩人。這也是王恨為何下令錯刀人封刀,隻開啟大陣的緣故。 看著風國戰卒被淵軍屠殺,王恨又如何不心痛。 可符刀染血太重,尋常之人便是拿起,心智都會被怨血沖散,變作那癡傻之人,隻有從血肉戰場中走出的勇武之人,且意誌堅韌才能入選錯刀營。 而韓策給王恨所留之兵,最大不過十六,最小才有十三。 雖是惡戰數日,可心智稚嫩的他們,又如何能拿起符刀。 王恨站在城墻之上,看著拒淵關內已是素縞掛起滿城。 他不忍的閉上雙眼,可除了傷兵無意識的痛吟,他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