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將?” “叫我恨就好,我已經不是主將了。” “恨,你為什麼也喜歡看月亮?” “因為李喻告訴我說明月很好看啊。” “啊?”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欺負我沒有讀過書不是?這是在說月亮嗎?” 王恨轉頭看向老武師,神色很是認真:“說的就是明月啊,我看到了,她就在那裡,還牽著一個小小的人。” 老武師聞言沉默,李家大女,明月,在淵國弩矢射來的時候,用自己嬌柔的身軀擋在了一位乞兒麵前。 老武師醉了,醉的很厲害。 他不停的嚷嚷著阿暖不讓他喝酒,還說是為了他好。 又說到他外甥也是個怕老婆的慫貨,就站在一旁看著,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從小研習武技,打磨身體,竟然說我身體不好!不可飲酒!” “恨!看我給你打一套!” 老武師大喊大叫。 “咦?我腿呢?我腿怎麼不見了?” 王恨也醉了,圍著老武師轉了一圈又一圈。 “在我這呢!在我這呢!你看!四條腿!” “那還不快把腿還我?你要那麼多的腿有何用?” ...... 清風來了,來的時候帶著田家幼女。 剛巧看到王恨正趴在老武師的身上酣睡。 田家幼女的笑聲,驚醒了王恨,看著穿著小小虎頭鞋的姑娘,王恨一時間恍惚不已,呆立不動。 老武師一把推開王恨,讓小姑娘笑的更加開懷。 王恨踉蹌著帶著小姑娘進屋,去給她拿吃的。 清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對著老武師輕輕一拜。 老武師神色黯然的擺了擺手。 清風告訴王安,小姑娘叫做無憂,田家幼女,是自己的未婚妻,等她長大了就成婚。 王恨霧眼朦朧,靜靜的看著穿著虎頭鞋,嘴裡滿滿塞著食物的小姑娘。 清風想要留下兩名仆從,被王恨拒絕。 臨走的時候,小姑娘輕跳著對兩人招呼著。 “清風啊,好好待她,莫要她受了委屈。” “清風知道的。” 王恨回到屋內,沒一會兒,屋裡便隱隱傳出沉悶的哭聲。 “清風哥哥,他怎麼哭了?” “大概是看到你,太過開心了吧。” “清風哥哥騙人!不知羞!阿母說開心是笑的,傷心才是哭的!” “哼!” 小孩子的羞惱,如那拂過細柳的春風,眨眼就不見了。 小姑娘輕跳著抓住了清風的手,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 ...... 王恨沉悶了多日,老武師隻是靜靜的躺著,隻是酒越喝越多。 “武?咱們要不要去拒淵關看看?” 王恨提著酒壺,輕聲問道。 老武師看著王恨那不安又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也好,不知撫遠現在什麼樣子,是該回去看看。” “那好,我去收拾一番,你也別喝了,喝酒對身子不好,阿暖會生氣的。” 王恨有些不安的來回走動著,嘴裡絮絮叨叨。 “成成成!聽你的。” 老武師放下酒壺:“給我放屋裡去,今天好好睡上一覺。” ...... “你看我穿這身如何?” “白色是不是顯得太老?” “武?武?” 一大早,王恨就開始不停折騰,老武師見此一臉無奈:“那你要不要抹些胭脂?” “對啊!” 王恨聞言一愣,點頭稱贊:“對啊!我怎麼就沒想起!” 看著神色莫名的王恨,老武師頓時內心一緊:“恨?” 王恨對此置若罔聞,仍在不停的翻找著。 老武師一聲爆喝“王恨!” “啊?” 王恨轉頭看向老武師。 老武師看著王恨那滿是血色的眼睛,和臉上那莫名的笑意,試探的問道:“恨,你要去做什麼?” “嗯?” 王恨聞言,滿是疑惑道:“武,你忘了?昨日不是說好同去拒淵關嗎?” “那我們去拒淵關做什麼啊?” 王恨頓時嬉笑不已,神色顯得更是僵硬詭異:“你不是要去看撫遠如何了嗎?” “那你呢?” “我當然去看大兄了啊,前日大兄對我說他在拒淵關軍事繁重,無法前來看我。” 王安說到這裡,開心的手舞足蹈:“武,我大兄對我極好,自小無論去哪都會帶我!到時候我引你們相識如何?” “恨,韓將已經亡故。” 老武師沉默了許久,才一字一頓道。 “胡言亂語!大兄前日還來看我,就在那裡,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對不對!”王恨此刻已是癲狂。 “恨!冷靜!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韓將亡故!就在城外!” “沒有人來!沒有人來!就我二人,隻我二人!” 老武師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恨,韓將戰死,是你親手立了墳瑩,就在河旁,就在河旁啊!” “不可能!絕不可能!你是在騙我!對!你在騙我!明明前日大兄還來看望我!就在我眼前,對!就就在我眼前!我看到了!武!你也看到了!對嗎?” 王恨麵色蒼白,雙眼之中流出血淚:“大兄未亡,他就在那拒淵關內,你騙我對嗎?你騙我...” “嗬...嗬...”王恨喘息著,兀的嘔出一口鮮血。 老武師看著他軟弱乞求的模樣,撇過頭去,不忍再看。 “嗬嗬...嗬嗬...” “恨!恨!” 老武師看王恨昏厥在地,掙紮著從床上掉落:“有人嗎?救人啊!” ...... 老武師拚命的在地上爬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在那去往拒淵關的路上,拉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 “醫師,他的身體如何?” 老武師坐在床上,身上敷滿了藥草。 “身子損傷太重,又受了刺激,急血攻心,導致昏迷,怕是...” “還有。” 醫師頓了頓:“你的身體現在很不好,脊骨碎裂,碎骨在磨損你的內臟。” 老武師隻是揮了揮手:“無妨,能活下來已經很好了。” “唉。” 想起之前的大戰,醫師深深嘆了口氣:“待我明日前來,為二位換藥。” 清風起身送走了醫師,無憂跟在他的身後,懵懂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生死於她的年歲而言,實在太早。 ...... “不如二位搬回城中住吧,我怕...” 清風看向昏睡的王恨,一時又說不出話來。 “罷了。” 老武師擺了擺手:“如今這般已無多日可活,就這樣吧。” 清風終慪不過兩人,最終無奈的牽著無憂離去。 ...... 今晚的月色很美,隻是缺了兩個賞月的人。 老武師聽著耳畔如幼獸般的嗚咽,不由的黯然淚下。 他何曾不是一個傷透了心的人。 王恨醒了,躺了多日,一言未發。 清風每日前來,又在夜半離去。 夜半,月半。 王恨躺在床上,輕聲問道:“武,要不要去看月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