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寶落入葦林,扶著穆英勉力站穩。 他知對手一旦追入林中,纏鬥起來,必是兇多吉少,因此不敢稍作停留,強忍痛楚,頭也不回,挾著穆英朝向葦林深處疾奔。 奔出三五十丈方才停下,將九陽神功運轉周身,一邊調理內息,一邊細聽對手動靜。 德銘氣急敗壞,命令手下兵丁,催馬沖進蘆葦叢中便追。奈何一進葦林,葦桿根根緊簇,葦葉雜亂飄拂,四下裡全無去路,人尚可徐徐撥開障礙前行,馬卻隻能原地打轉,寸步難行。 德銘等人怒極,狠狠鞭打馬匹,然而終是徒勞。蒙古兵熟識馬性,平素甚為愛惜坐騎,見此情景,也知馬匹無法行進。 德銘無奈,隻得將手下兵丁分開,先堵了四方出路,再教人鉆進葦林搜尋。 真讓張君寶忌憚的,卻不是這些蒙古兵,而是剛才出手偷襲的兩名高手。 單論武功,張君寶遇襲之後,真氣散亂,又要顧著穆英,縱使輕功再高,那兩人也不難追上。但對手自負武功高強,攻敵從無失算,隻道兩人聯手,必能將張君寶斃於掌下,絲毫未做第二掌的打算。豈料他竟能於半空絕地逢生,待那兩人跟著躍入林中,張君寶已在數十丈開外。 隔著密密蘆葦,那兩人看不清張君寶身在何處,雙方過了一招,亦知他身負絕藝,便不敢冒進。 起初,穆英見張君寶麵色白一陣紅一陣,呼吸微弱,汗濕衣衫,以為他受了重傷,伸手攙著他,擔心不已。卻見他深吸一氣,稍作調息,神色恢復如常,目中銳氣重現,這才略略放心,低聲問道: “大哥,你怎麼樣?我們要不要再往深處躲一躲?” “我不要緊。敵明我暗,一動不如一靜,我們不出聲,他們也不敢追得太緊。” 張君寶已經鎮定下來,他下山後初試牛刀,自覺功力大進,存了輕敵之意。料敵不足,以致有今日之險,此刻暗暗自責,對敵我所處情形,便想得更加精細。 外麵幾支蒙古兵小隊,分頭摸進林中,所至之處葦桿倒折,枝葉刷刷作響。 一聽聲音,便知蒙古兵行進甚慢,似乎對張君寶極為害怕。 但那兩名高手卻始終未曾露麵,對手越無音信,張君寶越是不敢大意。 天色漸晚,葦林中昏暗下來。近處的一隊蒙古兵慢慢朝著兩人藏身之處搜過來。 張君寶見穆英屏住呼吸,微微發抖,伸手握住他的手,隻覺他的手又小又細,冰冰涼涼。 “小兄弟,你別怕,他們瞧不見我們,比我們更怕。” 穆英讓他寬厚有力的大手握住,心中安然不少。 細細一聽,果然幾個蒙古兵一邊走,一邊用馬鞭抽打蘆葦,還不停向前投擲石塊,可見相當顧忌張君寶的武功,生怕突然遭遇。 這隊蒙古兵一路尋來,到了身前三五丈。張君寶和穆英俯下身子,雙方距離雖近,在葦林中卻難以照麵,隨後又彼此錯開。 張君寶和穆英相視一笑,舒了一口氣。 穆英正欲說話,卻見張君寶麵色一沉,握著自己的手也是一緊。 張君寶示意他趴在地上,自己身子微張,長劍前指,凝神聚氣,顯然是強敵將至。 穆英內力平平,渾不知敵從何方而來,一雙眼緊緊盯著張君寶,呼吸幾乎停滯。 張君寶驟然躍起,身形如電,“刷刷刷”一連三劍,間不容發,直刺前方。 穆英隻覺眼前一花,便聽幾聲大喝,身前蘆葦如遇狂風摧折,頃刻間倒下一大片。 接著又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如同劈波斬浪,像是有人在蘆葦之中遠遁。 見這陣勢,穆英哪敢起身,正在為張君寶的勝敗安危憂心,卻見他安然無恙回到身前。不及開口詢問,已被張君寶一把拉起,又向後方奔去。 張君寶攜著穆英,奔跑一段,又縱身躍出一段,或奔或躍,反復交替,身旁蘆葦時而嘩嘩大振,時而簌簌輕響。 待張君寶停下身來,兩人究竟跑了多遠,眼下在何方位,穆英心中全然不知。 張君寶放開穆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耳朵,又指指遠處。 原來經過張君寶一陣毫無章法的狂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外麵的蒙古兵已然亂了,遠遠地大聲吆喝,爭執不休。 有人叫道:“這南蠻定是跑出去了,趕快順大道去追!” 有的卻說:“道口有人把守,他們逃不掉,一定還在林子裡!” 各持己見,吵吵嚷嚷。 又一人高喊道:“不如放一把火,燒了這片蘆葦,不信他不出來!” 眾蒙古兵齊聲叫好,都以為此招極妙。 卻有另一個聲音說道:“此處盡是沼澤,蘆葦又是活的,大火燒不起來。” 說話的是一直沒有出聲的德銘,他是蒙古兵首領,他一說話,眾軍盡皆不語。 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開口:“不要吵鬧,他還在此處!” 另一人粗聲大氣:“不錯,聽他剛才動靜,不過存心亂躥,掩藏行蹤,他夾帶一人,豈能逃得脫?” 這二人腔調大不相同,但俱是中氣十足,幾句話平平緩緩,隨口而出,隔著數十丈,聽起來仍是如在耳畔。 張君寶心道:“這必是那兩名高手了,果然內力精深!” 德銘答道:“兩位道長說那南蠻還在此處,必定不會錯。眼下天黑,我等隻管緊緊守住四方,再派人回去多調些軍馬,明日砍了蘆葦再搜,看他在哪藏身。兩位道長以為如何?” 那兩人“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張君寶聽德銘口氣,對那兩名高手極為恭敬,心想:“這兩個道士武功既高,架子也是不小,不知出於何門何派,如何投靠了蒙古韃子。” 他見對手暫時不會進來,心下放鬆,拉著穆英坐到乾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