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求仁得仁(1 / 1)

今日天氣陰沉,海上有風,加之數日前海神發怒,餘波未靖,大多珠民擔憂,暫不敢下海采珠。   這便導致來議事廣場的族人愈發多了起來,隨著蘇問錄仙籍、得上官親近、硬頂族長等爆炸消息傳開,人數增長更快。   王鈞再無法維持淡然從容的瀟灑模樣,額頭汗珠滾滾。   他在古越族橫行霸道,憑的也是兩點,其一是供養出的兒子,修行天賦不錯,已入部府,一邊種靈藥一邊修行,頗受賞識,隻等修為穩固,便可調度到仙情司作威作福。   其二就是王氏族人近千,占古越族大部,司吏若不想為古越事務焦頭爛額,隻能依賴他這個族長。   但眼下的事,直接把他頂到墻角,可能斷送他在族人心中的兇威,損害司吏對他的信任。   是以回報二字,著重發音,想用玄珠堵住司吏的嘴。   果然,此話一出,尤恒的態度立刻軟化。   “古越族中事務繁雜,王族長有些疏忽不明也是尋常……”   蘇問真想罵人。   就是墻頭草也沒倒這麼快的,擺明見錢眼開,跟玄珠司的張森一路貨色,虧自己以為眾目睽睽之下,能有所收斂。   看來仙籍身份跟秀才童生一樣,都是中看不中用的麵子貨,真要有用,還得是修出實力,當上司吏。   “素聞尤司吏功力高深,在鶴鳴邑數一數二,蘇某常有修行困惑,還望將來能指教一二,按仙情司的規矩……”   話雖未完,態度卻表明,提醒他王鈞能開價,我也能。   此時蘇問已經徹底認清這些司吏的麵目,什麼鬥珠部規矩法令,什麼道友同袍都是虛的,唯有玄珠最真。   尤恒麵露微笑,雖然沒有接他的話茬,但也停止給王鈞開脫。   望著烏泱泱的人群,尤恒仔細盤算,最終眼睛落到王鑄身上。   苦主?   “個中緣由尚能慢慢調查,但蘇問的清白要先論個明白,蘇道友,你可有拖欠珠稅?”   “並無,我有籍冊和玄珠司大印為證。”   “可有偷盜玄珠?”   “並無,王鑄家門朝哪開,我都記不太清。”   “那顯然,王海王洋的失蹤,跟你也沒關係?”   “毫無瓜葛。”   “很好。”   尤恒一拍桌子,雄厚的聲音滾滾排開。   “王鑄,你告蘇問盜珠害命,可有證據?”   好似一盆冰水,從頭澆到尾,王鑄胸中燃燒的怒火被滅得一乾二凈,忍不住顫抖起來,不由自主看向王鈞。   “我……我……”   尤恒冷聲道:“沒有證據,也就是說你承認誣告?”   王鈞閉上眼睛,退到一旁。   見他如此動作,王鑄心涼半截。   “上官饒命,草民也是一時糊塗。”   王鑄連哭帶嚎,對著高臺不斷磕頭。   “依鬥珠部法令,誣告反坐,來人重責三十大板,罰入天華開礦名單!”   “饒命饒命啊。”   王鑄瞬間涕泗橫流,匍在地上重重扣頭,眼見司吏毫無表情,趕忙爬到王鈞旁邊,抓住褲腳。   “大哥救命啊,開新礦九死一生,我那一大家子還怎麼活啊。”   王鈞看都不看,一腳將他踹飛。   高臺之上,蘇問暗暗叫絕。   不愧是部府司吏,炮製人的手段真多,非但滿足蘇問王鈞兩個人的麵子,不讓雙方撕破臉,自己也沒吃虧,蘇問的名單劃掉,王鑄添上,古越一族還是十個名額,拿到的好處不用再退。   倒是王鑄一家求仁得仁。   王海算計他,以拖延珠稅為名,勾結族長將他列入開礦名單,實則卻是強行自願,謀他的免稅賞格,現在其父倒真的因罪被罰開礦,可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部府仆從雖是凡人,不懂修行,但卻懂得刑罰之道,裝腔作勢,恫嚇族眾,兇狠下手,樣樣輕車熟路,單聽王鑄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族人驚恐的表情,可見效果拔群。   尤恒解下腰間的長鞭,放在桌上。   “要不要親自動手,我把鞭子借你使一使?”   “不必,司吏懲罰王鑄,乃是因他觸犯法令,不是報我的私仇,我沒道理動手。”   尤恒贊許地點頭,壓低聲音道:“王鈞兒子小有名聲,在州城山院潛心修行,很得上官賞識,看子敬父,有些事須得留有餘地。”   “反觀王鑄兩子失蹤,家中隻有老弱,既然落了把柄,剛好拿來用。”蘇問回道,“是吧?”   “一點就透,這樣既能幫你出氣,還不傷及王鈞。   將來你若是氣不過,他家的孤兒寡母,還不是任由你揉圓搓扁。”   尤恒說得大義凜然,絲毫沒有愧疚之心。   “錄仙籍修行,隻是脫離凡俗的第一步,真正想獲得地位,須得有匹配地位的實力,我也是看你不疾不徐,不驕不躁,是個可造之才,才拉你一把,可別犯糊塗。”   蘇問彎腰施禮。   “多謝尤司吏提攜,日後去邑城,必定在珍味樓設宴,酬謝上官。”   “珍味樓?”   尤恒神情興奮,拍拍蘇問的胳膊,道:“生分了,叫我尤道友就是。”   珍味樓,取山珍海味之意,不是掛羊頭買狗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是貨真價實的食材,進去消費都以黃金或玄珠結算,很多菜肴對蛻凡以下的修行,大有益處。   兩人談興正濃,根本無人在意被打得像死狗一樣的王鑄。   等仆從打完板子,尤恒揮筆立就,寫下對王鑄的判罰。   不說二話,收隊就要離開。   “尤道友,蘇某聽聞消息,來得匆忙,身上沒有攜帶玄珠,要不你稍等我會兒,我回家去取來。”   “說這話又見外不是,今日若不是你,王鈞不會犯難,他家大業大,你那份他替你出了。”   尤恒的態度非常溫和,帶著車駕和隊伍遠去,並未非要蘇問的玄珠。   這叫什麼?人情練達。   尤恒離去,議事廣場渾如按下啟動鍵,頓時喧鬧起來,族眾議論紛紛,眼神不斷從蘇問、王鈞倆人臉上掃過去。   蘇問平靜淡然。   王鈞一臉陰沉。   “族長,這件事是否要給我一個交代呢?我聽說王鑄打砸我家,曾亮出你的手書,上落古越族印。”   王鈞微瞇雙眼,掃過人群。   “謬傳,族中絕未替王鑄書寫證明,想來是王鑄膽大包天,打著族裡的名義顛倒黑白,欺上瞞下,老夫一時不察,憐惜他失去雙子,竟讓他鉆了空子。”   藏在族眾中的高岷等人,心跳到嗓子眼,生怕蘇問拉他們出來作證。   還好沒有,蘇問隻是說道:“不管怎樣,功過簿上落了我的罪名,王鑄等人毀了我的家宅,一句失察,說不過去。”   王鈞道:“你想怎樣?”   “三鬥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