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巷口。 梅恪禮已忐忑不安的駐足良久。 儒家君子進門時,他便到了這裡,直到看見侄女兒失魂落魄的離去,他也沒敢撘句話,就是怕給裡麵的人聽見。 他知道,自己這頓揍是跑不了的。 就是沒想到,竟然會如此慘烈。 儒家君子揪起他的衣領,直入雲層。 雲端之上,儒家君子盤膝而坐,愜意的喝著剛才順手從借月館裡帶出來的消骨。 身前,一條劍氣化作蒼青長龍,盤踞在梅恪禮的身側。 青龍口中不時吐出一道淩厲劍氣,從梅恪禮的身體上穿過,每次皆會帶出一抔血跡。 梅恪禮站立在雲端,雖然一次次劍氣透體,傷勢也越來越重,但他卻站得筆直,一動不敢動。 他很清楚,若是自己硬生生的挺過去,那便隻是一頓暴揍。 但若是敢動上一動,或者哼哼半句,那才是真正的狂風暴雨來臨之時。 儒家君子眉頭一挑,蒼青巨龍愈發狂暴,不再吐出劍氣,而是拖著巨大的龍尾朝中心處的梅恪禮扇了過去。 梅恪禮心頭一跳。 這條龍尾可不比逸散而出的劍氣,這是儒家君子的劍心本體,若是真個挨上一下,轉眼就得變成飛灰。 甚至在這九霄雲上,連撮灰都留不下,轉瞬間就會隨風飄散。 他可以挨揍,但卻還不想死。 梅恪禮狼狽的躲過龍尾,口中大喊道:“薑城主,差不多行了啊,方圓早晚有一天都會知道,你說你藏著掖著有個什麼勁兒?” 儒家君子陰笑著站起身,左右各揉了揉手腕,扭了扭脖子,雲上頓時響起一陣骨骼爆裂之聲。 “還敢躲,那就不怪我不給你師傅麵子了。” 拐了! 梅恪禮欲哭無淚的站在雲頭,還是上了這個狗東西的當。 儒家君子再是不羈,也不可能對自己痛下殺手,但自己卻忽略了這一點,反而給了他名正言順揍自己一頓的理由。 但他還是不敢跑,因為跑不過。 儒家君子擼起袖子,飛身上前,一拳頭砸在梅恪禮的麵門之上,將他打得鼻血噴湧,止不住的倒飛而去。 不等他穩住身形,儒家君子再度欺身而上,一拳又一拳的打向梅恪禮的臉。 打一拳,退一步,如此反反復復不知道多少次。 直到往回看去,雲朵捏成的酒桌已經幾乎望不到了,儒家君子才停手。想了想,似乎差點什麼,最後一腳踢出,將梅恪禮踢了個大馬趴才作罷。 儒家君子好整以暇的放下卷起的大袖,望著眼前趴在雲上死狗一般的梅恪禮,淡淡道:“如何?我的輕功還算不錯吧?” 趴在地上的梅恪禮抬起頭,哭笑不得。 原來是因為這事兒。 當時為了圖一時嘴快,竟然給自己惹下這麼大的禍事來。 梅恪禮心中對於方圓也不無埋怨,這小子看上去嘴挺嚴啊,怎麼會給他先生翻筋。 無論如何,這頓打總算是結束了。 他小心翼翼的道:“薑城主,完事兒了吧?” 儒家君子滿意的點點頭,略微拱手。 “還不錯,許久沒有這樣拳拳到肉的打人了,多謝世子。” 梅恪禮瀟灑地一撐雲層,乾脆利落的站立在儒家君子麵前,滿是睿智的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城主滿意就好,話說方圓玉劍梯登頂之時,我是想阻止來著,玉劍門的木易不讓,我覺得他八成是跟方老頭兒同流合汙起來了,城主不去找他說道說道?或者找方老頭兒比劃比劃?” 儒家君子眼中劃過一抹危險的弧線。 “怎麼,想報個仇?攛掇我去你師傅那裡碰碰壁?” 梅恪禮滿是青腫的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道:“那哪兒能呢!實在不行,去揍木易老頭兒一頓也是可以的嘛!” 儒家君子飛起一腳,將他踹到了九霄雲外。 “木易老頭兒已經觸摸到第一階了,你以為我不知道?” 梅恪禮見事情敗露,悻悻的飛了回來。 儒家君子笑道:“木易已經被帶走了,匡山底下估計要待上好幾年,怎麼,你也要去試試?” 嘶! 梅恪禮不可置信吸了一口冷氣。 木易可是臨階劍修,但聽儒家君子這意思,竟然也被收拾了? 而且匡山底下有什麼,他還是略知一二的。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木易有臨階修為,所以匡山之下他去得,也能出得。但自己卻沒有那樣高的修為,去就是死。 “城主說笑了,我就在狐岐城待著挺好,借月館裡多釀些酒,下次城主來也好有得喝不是?” 儒家君子若有深意的道:“世子,你若想永遠守在那個小院裡,怕是行不通的。” 梅恪禮笑了笑,道:“讀書人的事自有讀書人來做,打打殺殺的事情還有青衣劍客,我隻是個算命的,泰然高臥也未嘗不可。” 儒家君子了然地點點頭,而後鄭重地拱手施禮。 “多謝世子!” 梅恪禮仍舊鼻青臉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上去笑得十分滑稽。 “城主是為方圓,還是為了橘子洲?” 儒家君子眉頭一挑,如同兩柄玉龍出鞘。 “自然是為了我徒弟。” 忽然,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他們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麵,之前隻是梅恪禮遠遠望著儒家君子而已。 不過這樣看來…… 胡不喜? 儒家君子隨手掬來一片雲朵兒,捏做席案。 兩人一案,正好洽談。 “世子,令尊還有多少時間?我想去找他聊聊。” 梅恪禮皺起眉頭,道:“大約開春時節吧,方圓之事與他無關,乃是方老頭兒隨手為之,城主……” 儒家君子怫然不已,道:“世子說的哪裡話!就算是令尊所為,我也不會找一個將死之人的麻煩,莫非薑不器這點氣度都沒有?” 梅恪禮這才舒開眉頭。 兩人談了很久,期間風起雲湧,唯有兩人身下的這一片巋然不動。 直到天明,兩人才齊齊起身,互相拱手作別。 儒家君子爽朗的笑道:“世子,後會有期。” 隨即沒了人影。 梅恪禮甚至還未來得及說話。 糟了! 這臉上的毆傷自己可恢復不了,那是大草劍意打出來的,非同階不可解除,隻能如常人一般慢慢恢復。 一個月? 或許更久…… 梅恪禮先前的愉悅瞬間無影無蹤,怪不得這狗東西跑得這麼快。 姓薑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