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根長鞭破土而出,攪動著周遭的空氣。緊接著,更多的長鞭也破土而出,地麵在長鞭鉆出來之後凹陷了下去。 凹陷處漏出了一個模樣奇特的女子,那數根長鞭竟是她的頭發,自頭頂豎起,一根根硬黑順直,真是神針定海無其硬,好把天柱作此情。 她的麵容隱藏在一副麵具之下,身著黑色長袍,隻有手指露在外麵。露出來的手指乾枯細長,肌膚似是沙漠中意外死亡的乾屍一般。 自她從土中出來後,空氣裡多了幾團幽幽綠火,那些綠火懸在她的肩頭,映得手指甲泛著綠光。 若有人在旁觀之,定會因驚嚇奪路而逃。 那女子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發出一聲嘯叫,數百隻老鼠從不知道什麼地方躥了出來,停在女人腳邊,排成了一個方陣。 那女人又是拍了拍手,幾根樹藤垂下,纏繞在了一起,沒多久就成了一個轎子的樣子。 她似乎覺得這個轎子不太適合自己,又是拍了拍手,身旁一棵樹倒在了地上。接著樹褪去了樹皮,削去了樹枝,隻留下一個軀乾。 再一拍手,那樹木的軀乾又變作了兩個輪子和一條軸承。輪子和軸承附到了轎子上,那轎子變作了一個車廂。 樹藤又纏在老鼠們身上,就像馬匹頸上的韁繩一般。老鼠們也不覺得難受,反而是一個個開心地叫了起來。 那女子進入車廂內,憑空又是變出一把折扇,向著老鼠們一揮,老鼠就拉著車廂開始跑動起來了。 清顧告別刑天二人後,一路順著官道來到了大秦河東道。大秦原有五百州,三千餘郡,兩萬多個縣。 後來一些地方改州為道,例如河東道,設立了河東道大行臺,總理河東地區事物,都督地方軍事。 後又改河東道大行臺為河東道節度使,但次年便將其廢除,重設河東道行臺尚書省,朝廷任命行臺尚書令。 現今河東道行臺尚書令乃大秦龍驤將軍爾朱塵然,他與李行舟被稱為帝國雙璧。但李行舟光芒過於耀眼,以至於爾朱塵然的功績均被掩蓋。 爾朱塵然祖上為名將爾朱榮,遭魏國猜忌,故此逃往秦國。大秦皇帝以禮待之,爾朱榮感激涕零,削去右耳,以示對大秦忠心。 爾朱榮部下有兩人謀略頗多,但雙方意見不和,經常爆發口角。好在爾朱榮的斡旋之下,二人得以共事。 此二人一曰宇文泰,一曰高歡,均是當世名將。大秦幸得爾朱榮部眾,蕩平魏國,征討西涼,南下滅梁。中原地區基本得到一統。 爾朱氏因戰功卓著得以世襲英國公,與宇文氏安國公,高氏衛國公並列三公。 爾朱塵然也討厭朝堂爭鬥,故上書請求皇帝將自己派駐地方。 河東道離帝都晉陽並不遠,皇帝不願帝國雙璧皆離自己而去,故而雖是派駐地方,也可常見。 清顧倒想去帝都看看,若是能見到皇帝那就更好了,這可是給自己取名字的人啊。 不過他也就想想,父親讓自己去仙山,也是不想自己沾染太多塵世的紛擾,若見那皇帝,怕是會牽扯上因果。 正當清顧隱去身形,準備進城,卻聽得一聲異動,迅速掐指撚訣,對著聲音傳出的方向進行防備。 那異動普通人均未覺察,仍是按部就班。可清顧卻分明看見了一輛由數百隻拉著的車飛馳而來。 “這是什麼新玩法?”清顧不知來者是何用意,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那車在清顧麵前十丈左右處停了下來,車上走下一位戴著麵具的黑袍女子,分明正是破土而出的那位。 她所站的地方處於官道上,路人來來往往,有的甚至直接從她身體裡穿了過去,好像那裡什麼都沒有似的。 “哎喲~本來還打算尋覓一番,沒想到這美味佳肴自己送上門來了!嗬嗬嗬~”那女子用手中折扇遮住嘴的位置笑道,臉上戴著的麵具使得她此番動作顯得頗為怪異。 “美味佳肴?姐姐可是與我說話?”清顧後退了半步,手中已多了一柄寶劍。 “是啊,美味佳肴~不就是你嗎?姐姐?嘴也倒是真甜呢嗬嗬嗬~”那位女子笑得極為猖狂,頭發也在她的笑聲中變成了一堆長鞭。 “既是如此,便為妖邪。休怪我不客氣了,承讓!”清顧說完,大喝一聲,變成一隻雄鷹,飛速逃跑了。 那女子本來做好了與清顧戰鬥的準備,卻不曾想這小子居然跑了。她縱身一躍,站在了車廂上,拍了拍手,老鼠們又載著車廂跑動起來。 清顧飛出十裡後,自覺是安全了,又變回本相,卻不料那女子的鼠車已然追上。 “小郎君,你說啊,我是從哪裡開始吃起呢?嗬嗬嗬~” 清顧快被這矯揉造作又怪異嘶啞的聲音給惡心吐了,一怒之下拔劍向那女子劈去。 那女子卻並不閃躲,頭發變成的長鞭組成了一張巨網,清顧的寶劍劈在那巨網上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是巨網快要將清顧給捕獲。 清顧忙化身成一隻小麻雀,從那巨網的縫隙中鉆了出去。 巨網散開,無數根長鞭向著清顧抽來,清顧狼狽地躲閃,還好變作了一隻小麻雀,不然很可能就被長鞭擊中了。 那女子又是拍了拍手,車廂變成了無數條樹藤,也一並向著清顧攻去。 清顧從未與敵人戰鬥過,第一次戰鬥就是如此強悍的敵人,隻能狼狽躲閃,如同喪家之犬。 那女子似笑非笑,卻對著老鼠們一指,老鼠的身側都有了一張剛好適合老鼠的小凳子。那些老鼠竟都坐在了凳子上,觀看起了清顧吃癟。 清顧哪裡受得了這種羞辱,變回本相,指尖出現一團火球,向著老鼠們飛去。老鼠們驚慌失措,正打算四散逃命,卻隻見那火球被一道至陰寒氣攔截,變成了一個冰球。 “小郎君,你我二人甜蜜糾纏,卻莫傷及他者。小鼠可愛,若傷著了,我可會哭哩!”那女子以手遮麵,作一副哭泣模樣。 清顧隻覺後悔,碰上這麼個對手,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想對那些圍觀的老鼠動手,卻也打殺不得,實在是憤懣。 “小郎君,妾身好生調教你,你怎這般神情,莫教妾身寒了心。” 那女子言罷,樹藤將清顧四肢纏繞,於半空中呈現出一個“大”字形狀。 清顧沒做掙紮,留了神通,準備待那女子放鬆警惕之時再做打算。 那女子似是看透了清顧所想:“小郎君,可不要把自己的生殺予奪交給他人哦~姐姐我這地縛藤,可是會將所縛之人的真氣限製住。你再想逃,隻怕是沒那機會咯~” 真可謂是初出茅廬便遇險,好生得如此悲催。 清顧的軀體上附著一層護體真氣,而其本身在仙家法門鍛體之下也已是銅頭鐵臂,那女子也不性急,隻待將清顧真元耗盡,到時再吃也不遲。 清顧嘗試著催動體內真氣運轉,卻不得成效,真氣剛運起便自行散去。 “小郎君,不要再做這徒勞無功的事情了。看在你喊我一聲姐姐的份上,隻要你不反抗,姐姐會給你個痛快的。” 那女子用乾枯的手指挑起清顧的下巴,輕挑地說道。說完又用那形似枯木的手輕撫著清顧的臉頰。 所謂士可殺之,不可辱之。清顧瞪著那女子,四肢拚命掙紮,可是他越掙紮,那樹藤就纏繞得越緊。 那女子可能也怕在此地多生枝節,又拍了拍手,造了一輛新的鼠車。她將清顧放在車廂頂部,而自己進入了車廂裡,老鼠拉著車又開始跑動起來。 待跑回那女子破土而出的地方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手中多了些糟糠穀物,撒向為其拉車的老鼠們。老鼠們紛紛叩首感謝,若不是此地陰風陣陣,黑雲遮月,鬼氣森森,倒也算是一副溫馨畫麵。 清顧被樹藤裹挾著,埋進了土裡。待地麵合上後,那女子在埋下去的地方跺了跺腳,確認那片土已經夯實了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待那女子離開後,一位醉醺醺的牛鼻子老道東倒西歪地走到此地。 他打了個酒嗝,醉眼迷離,眸中金光一閃,看見了清顧此時模樣,不禁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那埋在土裡的清顧臉上正爬著一隻蚯蚓,濕滑黏潤的表麵肌膚在清顧臉上留下了一道明顯的痕跡。 已經腐爛和尚未腐爛的落葉,混雜著一些樹枝和草莖在泥土裡填充著清顧身周。而清顧被那樹藤纏繞著動彈不得。 “世間萬物皆有道,凡善多生必添惡。善者為清如風過,惡者是濁似鏡磨。鏡磨常新而知己,風過拂衣了無痕。時來命也終需有,哪得生鐵即為鋼。” 老道搖頭晃腦念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詩後,一個酒葫蘆自腰間飛出,壓在清顧身上的土和纏繞身上的樹藤都被那酒葫蘆一並吸了進去。 見清顧脫身,那老道也不再說啥,收回了酒葫蘆,消失了。 清顧隻感嘆為何他人都能瞬間消失,自己卻隻能靠變化倉皇逃命,實在是唏噓。 來不及思考那老道是何方神聖,清顧變作一隻鴻雁,急切地向南方飛去。 待那女子回來後,見到清顧已經逃跑,頓時咬牙切齒,一拳打在空氣中。被拳風波及的樹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