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大雪初霽,又值年節,山上人跡罕至,卻也正好難得保留住了一片美景,李儒墨兩人緩步上山,竹杖開路,走到一處開滿梅花的所處, 正值梅花吐蕊,彩亭映雪,這讓李儒墨詩情大發,搖頭晃腦地吟出一句:“冰肌雪艷映飛亭,燠日薰風入新春。”隨即又看向呂陽初說:“到您了。” 呂陽初也懂些詩文,一時也想不出太好的詩句,於是乾脆耍賴,說了句:“對不上來。”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態度。 “好好想,對出來了有驚喜哦。”李儒墨神秘地笑笑。 “什麼驚喜?” “對上了告訴您,對不上啥都沒有。”李儒墨傲嬌地扭過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呂陽初不想掃了他的興,於是思索一番,借用了一篇吟雪的詩句對道:“元夕朔風集雪霰,散輝素裹披簷梢。” 李儒墨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說:“這元夕朔風”有點牽強。雖然這剛開年,說元夕也說得過去,但是很容易跟古時元宵節的稱呼搞混淆,管這暖暖和風叫朔風也勉強了點,您看這樣改行不行——散輝素裹披簷俏,陽初新酒對銀裝。” “臭小子!拿我名字開玩笑。”聽到自己的名字,呂陽初輕拍了一下李儒墨後腦勺。 李儒墨嘟囔著嘴:“我可沒開玩笑,打我乾什麼!”隨即又說:“您聽我跟您分析哈,春回大地,正是一年之中陽氣重回大地的時候,陽初,不正好對應了一年伊始嘛。” “那新酒怎麼解釋呢?” “此情此景,當然得有酒啦。”李儒墨邊說邊從背包裡掏出了保鮮膜包著的花生,鹵肉,燒雞,還有一瓶黃酒,一個改裝後的保溫桶。說道:“這就是我為您準備的驚喜啦。”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生日的?” “都說了我是大師,能掐會算的嘛,您偏不信。”李儒墨從雪窩裡捧來一捧雪,邊放進保溫桶裡邊說:“我還算到您是辰時出生,沒錯吧?” “我不信,你是不是看過什麼?” “您是會把這些重要東西亂放的人嗎?”李儒墨反問道。 這一句問得呂陽初一陣啞然,很明顯他不是,而且在李儒墨住進來後,他還特意將一些東西鎖了起來,也許是李儒墨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有這樣一問。心想自己如此提防,會不會讓他寒心?可轉念一想,即便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自己的做法是否有些小人之心了呢? “愣著乾嘛呢?去外邊摘一點花來,放一點花,比較romantic(浪漫)。”見呂陽初在發呆,李儒墨又說道。 “好好的花,你摘它做什麼?”呂陽初不屑道。 “咱們不摘,過兩天別人來了也是摘,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快去快去,多摘點。”李儒墨說著就把呂陽初往外推,見拗不過李儒墨,便慢悠悠地走過去摘了些。 聽到呂陽初回來,李儒墨抬起頭,見他穿了一件淺黃色羽絨服,衣領上雪白的絨毛與白雪一道,映襯著他微微泛紅的臉,微風吹散樹間的雪霰,緩緩落下,呂陽初手握梅花,滿麵和煦地向他走來,配上美輪美奐的山雪畫卷,仿佛他就是從那副畫卷走出來的一般,李儒墨不禁看得呆了。 呂陽初見李儒墨直勾勾地看著他,有點難為情地低了一下頭,見衣服上散落的雪,拍了拍雪,“你看什麼呢!” 李儒墨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漫不經心地擺弄桌子上的東西,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麼。我是覺得這裡的風景好美。” 呂陽初把花放石桌上,坐下來,見桌上擺的幾個菜有一些冒著熱氣,保溫桶裡的裝著黃酒,也是熱氣騰騰。這是利用類似生石灰一類物質遇水會發熱的原理製作的建議加熱爐,常年跟各種實驗打交道的他自然明白是什麼原理,便拿起湯勺,給李儒墨裝了一杯,又給自己倒舀了一杯。 “呂老師,生日快樂!” “傻小子,謝謝!” 二人相視而笑,溫情化進暖酒,暖胃暖心。 從梅花嶺回來後,兩人就沒出過遠門,大多時都是待在屋裡。天氣好的時候就在飯後去離家不遠的小公園溜達幾圈,有時是呂陽初自己,有時李儒墨陪著。 連著幾天沒見什麼人來拜年,呂陽初也不去給別人拜年,也不見他去參加什麼聚會。這讓李儒墨感到有些意外。因為在他老家,除了大年初一不是拜年的日子,初二開始就有源源不斷的親戚朋友來拜年,或者大家去親戚家拜年,忙忙乎乎,熱熱鬧鬧,人多的時候,常常是兩桌都坐不下。李儒墨雖然不愛湊熱鬧,奈何這些年看風水的名聲傳出去後,也常常被父親從屋裡拽出來,去招呼那些親戚。今年算是好不容易清凈了一回,卻總感覺清凈得過了頭。 “我出去一趟。”呂陽初收拾完屋子,換上了一身衣服,對李儒墨說道:“冰箱裡有菜有肉,你如果不願意做,中午剩的飯菜也有。” “晚上回嗎?” “回。” “戴頂帽子,晚上有風。” “帶著呢。” “嗯。” 呂陽初出門後,打了輛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此行正是應鄭濤的約。呂陽初剛一進門,鄭濤就開玩笑地說:“我說上你那兒,你非說你來找我,是金屋藏嬌,怕我撞見?” “一把歲數沒個正行!說吧,什麼事兒?” “跟哥喝個酒,聊聊天,算不算事兒?”鄭濤又接著問道:“初一去找你,沒在家,上哪去了?” “去梅花嶺了。” “大冷天跑那去乾嘛。” “看雪啊。” “喲!認識你幾十年,才發現你還有這雅興呢?” “別貧了!說說院裡的事兒吧。” 鄭濤將醫院裡最近的一些比較大的一些事情說了些,呂陽初則是耐心聽著,時不時發表一些看法。 末了,鄭濤又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笑道:“正事匯報完畢,下麵可以說說私事了吧?比如,說說他?” 呂陽初自然知道鄭濤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也沒拐彎抹角:“他就是我教的一學生,我看他有天分,又肯學,就關照了一下。他幫他同學去推銷東西,誤了回家的火車,沒地方去,所以我就把他留家裡過了個年。” “就這麼簡單?” “你以為有什麼?” “你平時最怕這種麻煩了,怎麼突然轉性子了?他有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特別的。” “我不信。” “由你。”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邊喝邊聊,不知不覺間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今晚不住這了?”鄭濤見呂陽初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要起身。 “不了,那臭小子笨手笨腳的,恐怕他還餓著肚子呢!” “不至於吧?那麼大人了。” “那可說不好,讓他洗個碗,給我碎了仨盤子。你自個兒收拾吧,我先走了。”呂陽初說著戴上帽子,披上圍巾就出了門。 走到院門口時,屋裡的燈亮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橘黃色的燈光映著紅彤彤的燈籠,溫馨而喜慶,熟悉又陌生。推開門,李儒墨坐在客廳的木質沙發上,旁邊放著一杯茶。他見呂陽初進來,放下書,輕輕說了句:“回來啦。” 在那一瞬間,呂陽初產生了一種錯覺,可是很快,他便把這種奇怪的感覺從腦子裡拋了出去。他想,一定是喝多了酒的緣故。 見呂陽初呆在門口,李儒墨笑道:“您這是喝了多少,連自己家都不認識啦?”說著上前來摘下他的帽子,然後接過圍巾和外套,掛在衣架上。 “你晚上吃飯了嗎?” “吃了,碗在水池裡,留著您明天洗。”李儒墨邊說邊把呂陽初扶到沙發上坐下,往茶壺裡兌了些開水,倒了一杯放在呂陽初跟前:“喝點茶,醒醒酒。” “不喝了,晚上喝茶睡不著覺。” “沒放茶葉,放了些醒酒解渴的。” 呂陽初喝了一口,溫熱剛好,清甜解膩。他看著桌子上的書問道:“看什麼書呢?” “詩詞選注。” “喝這麼濃的茶,夜裡睡得著嘛!” “喝完濃茶,倒頭就睡,我對茶葉免疫。” “要不別看了,陪我看會兒電視聊聊天。” “我看別人喝多了酒,要麼是口嗨吹牛的,還有痛哭流涕的,我倒是好奇,您喝多了是什麼樣的呢。” “那你喝多了是什麼樣子的?” “上次喝醉了,您不是見過了嗎?” “睡得像頭小豬一樣,怎麼折騰都弄不醒,把我累夠嗆!”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