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一個學生宿舍裡,進門左手邊是一排黃色的櫃子,連帶著一個小書桌,上麵可以放一些衣物,下麵抽屜可以放一些雜物。宿舍另一麵是一排鐵架床,上下鋪,六個鋪位。 這種布局在當時的大學宿舍比較常見,好處是節省空間。而現在很多大學宿舍更注重個人空間,往往使用的是一人一小間的布局,大家盡量互不打擾。 李儒墨坐在靠窗的書桌前,看著空空的書桌發呆,腦海裡是那段結合著旁人敘述,拚湊出來的往事。身邊的人都告訴他,他有一個對他恩重如山的師父,可那人叫什麼,長什麼樣,後來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他又是何時離世,葬在何處,他卻沒有絲毫印象,就像這個人從未出現過一般。旁人時常勸誡他要念他師父的好,可是作為當事人,他對自己這個師父一無所知,所以在人前,他隻好裝作他不願提起他,這其中的苦楚,他也無從與人講起。 這時,一陣爭吵聲打斷了李儒墨的思緒,他順著聲音看去,一個男生的家長正在用方言嘰裡呱啦地說話,他們手上拿著被罩,男生和他父親有點手足無措,女人聲音尖細,看樣子是在嫌兩個男人笨手笨腳。李儒墨很吃驚,他很難想象一家子人沒有一個人能順暢地套好一床被子。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惱了,小聲訓斥了女人兩句,女人這才發現整個宿舍人都在看著他們,火氣一下子小了幾分。看著被子在被罩裡擰巴著,中年男人的額上掛上了汗珠。 “我來幫你吧?”這時,李儒墨一句話打破了宿舍裡尷尬的氣氛。他接著對那個高大的男生說:“被罩經常要脫下來換洗,你要是自己學會了,下次自己就能套了。你要不跟我一起試試?” “嗯,好啊。”男生也沒拖泥帶水。 “你先把被子平鋪在床上……然後把被罩翻過來……手伸進被罩裡……抓住兩隻角……抓緊別鬆手,然後輕輕往下抖……來,一起來試試吧?”李儒墨一邊說一邊向他演示,等到順利把被罩套好,夫妻兩人也露出了笑臉,婦女先開了口:“同學,謝謝你哦。”李儒墨沒有答話,輕微頷首,退回到了桌子前,留給他們一個後背。 此時思緒已斷,他索性不再去想,忽然想起今天來報道時那個叫林徐彤的女生在他手心寫了一個電話號碼,他還沒謄下來,正要去謄寫時,卻發現手上的號碼已經模糊不清了。他悵然地看著手掌,不禁苦笑。他猶記得那個女生宛如一朵鈴蘭花,她調皮靈動聲音似乎還在耳邊,清澈的眸子像閃晨曦中的露珠閃著光。她帶著李儒墨去報了名,還幫助他辦了張人生第一張銀行卡,給他介紹了學校大大小小的事物,買了一些必備的日用品。臨走時,她見李儒墨沒有手機,借他手機讓他給家裡人報平安,然後在他手掌心寫了一串電話號碼,要他買了手機一定要給她打電話。 那名高大男生的父母交代了幾句,然後走出了宿舍,宿舍裡反而一下子變熱鬧了起來。先是那個男生掏出一堆零食,分給了其他兩個室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些基本情況。 “同學,我叫韋偲哲,你喜歡吃什麼自己拿。”那個高大的男生提著一大袋零食過來,攤在李儒墨的桌子上,說道。 正出神的李儒墨轉過臉,看了一眼那些自己見都沒見過的零食,拿了最上麵的一袋,報了姓名,道了聲謝,便拆開了放進嘴裡。 “你就自己一個人來的嗎?”這時,躺在挨門口一個黑瘦的男生探出腦袋問李儒墨。 “嗯。”李儒墨答道。 “聽說這周不用上課誒,明天大家一起出去玩啊?”韋偲哲提議道。 “明天要去教學樓搬新書啊,也不知道是上午還是下午。”這時,躺在中間上鋪的男生也探出了頭說道。這是一個長相粗獷的胖子,寸頭,臉上若隱若現青色的滿臉胡,濃黑的眉毛下一對漆黑的圓眸顯出與年紀不符的粗獷。 “後天也行啊,等許鈺誠回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去哪裡玩吧?”那個黑瘦的男生接著道。 “我聽說……”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又商量著這幾天的行程安排。李儒墨沒有插話,他有些詫異,他以為大家都是初來乍到,應該很陌生才對,可似乎大家已經很熟絡,想必是那個他覺得黑瘦的男生充當了粘合劑的作用,於是不禁重新審視了一下他,發現他雖淡眉細眼,眉目之間卻沒有猥瑣奸詐之相,雖又黑又瘦,臉廓卻也方正,愛說話,但沒有薄唇尖嘴之相,想來是他第一眼是看錯了。 見李儒墨盯著自己看了許久,那個黑瘦的男生笑道:“靠!你乾嘛這麼看著我?” 李儒墨覺得剛剛盯著人家看確實不太合適,不好意思地也跟著笑,順著他的話故作神秘地說:“我剛剛是在給你看相。” “你開什麼玩笑?我們以後可是學醫的,要相信科學,堅決反對一切封建迷信。”然而話鋒一轉,又問道:“所以,你看出啥來了?” “你是不是家裡獨子?你父親是在政府上班,應該還是一個小領導,你的母親是一個從事醫療方麵的工作者。”李儒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說。 “我靠!你來真的!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田輝以為隻是開個玩笑,沒想到李儒墨說得分毫不差,於是也開始審視起這個新來的室友。 “因為我會看相啊。”李儒墨笑笑,沒有再多說,就要去鋪床。 “田輝,他都說對了?這時那個胖子見田輝一臉吃驚的表情問道。 田輝重重點著頭說:“我雖然我不太敢相信,但是他說的是真的。” “我去!你們不要騙我,你真的會看相?難道你是小說裡說的那種大師?”那個胖子也一臉震驚地說。 這時,宿舍門開了,走進來一個白凈高瘦的男生,應該是是他們所說的許鈺誠,他剛洗完澡,手裡拿著洗漱用品和衣服。 “許鈺誠,我們宿舍來了一個算命大師,他隨口一說,居然把田輝的家庭說得一點不差,真的太牛了,我正想讓他也給我看看呢!”胖子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臉興奮地對許鈺誠說。 “說不定他們倆本來就認識,合起夥來逗你們玩呢。”說著他的目光也看向李儒墨,同時不在意地把臉盆裡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擺放整齊。 “對哦,田輝,你們倆是不是本來就認識啊?” “我認識你個頭哦,我們上哪去認識啊?”田輝又轉頭問道:“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你真是像胖子說的那樣?” 李儒墨故意打岔道:“哎呀,瞎猜的啦,別當真,我床還沒鋪呢,我先鋪床了。” “哎!別啊,你就給我看一眼嘛,就一句,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見李儒墨真的開始就開始鋪床了,胖子拽了拽李儒墨的手,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李儒墨思考了一下,然後說:“你家祖上是不是少數民族,你還有一門娃娃親?” “娃娃親?”胖子想了一會兒,說:“我怎麼不知道?”轉而又拿出手機來:“不行,我得問問我媽。”說著他打了電話,開著免提詢問了一番,結果其母親告訴他,在他小時候的確有開玩笑似地給他說了一門親,那個女孩他還很熟,隻是後來兩人各自談朋友了,所以就沒把它當回事。 “我的天哪!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他會看相啊。”田輝學著李儒墨的口氣調侃地說道。 “哎哎哎!那我呢?也給我看看!”本來沒有加入這個話題的韋偲哲也加入了這個話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趴在李儒墨的床沿,也一臉不達目的不下去的姿態。 見躲不過,李儒墨隻好又接著說:“你呀,他們都看出來啦,你是一個要回去繼承千萬家產的男人。”說完,大家都笑了,他卻不依不饒,接著說:“不行,這個不算,說一個他們看不出來的,帶勁一點的。” 李儒墨稍一思索,神秘兮兮地說:“你確定要聽帶勁的?我說出來你不後悔?” 隻見他先是一愣,又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你說吧。” “你們作證,是他讓我說的哦。”李儒墨又故作神秘地拖著長長的語氣說:“剛剛那個中年人,不是你的生父吧?” 聽完此話,宿舍內一片啞然,幾人紛紛張大了嘴巴,沒想到李儒墨口中帶勁的東西這麼勁爆,大家心裡已經腦補了50集狗血家庭倫理連續劇了,什麼親子鑒定,什麼夫妻離婚爭孩子撫養權,甚至已經開始在心裡想著怎麼安慰這個新來的室友了。 “我擦,你怎麼看出來的?真特麼神了!”男生一句話將大家從電視連續劇裡拉了回來,似乎一切又往他們想象不到的方向發展了。 說話間李儒墨看了一眼許鈺誠,見他仍是在自顧收拾著東西,沒有半點想加入的意思。 另外幾人紛紛看向李儒墨,此刻李儒墨在他們心中的形象估計跟某些道觀裡仙風道骨的道士一樣了。嘰嘰喳喳拉著他問這問那的,而李儒墨一宿沒合眼,困意襲來,也不管沒有洗漱,應付了幾句,躺在草草鋪就的床鋪上,不一會兒便傳來了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