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們,還在睡懶覺呢!”一聲響亮的喊聲從門口傳來,李儒墨還沒醒,便已聽到。他模模糊糊睜開眼,看到一個男人走到了寢室中間,看著四十來歲,肥頭大耳,滿麵油光。他先是看了看中鋪那個男生,問道,“你就是韋偲哲吧?”說著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詢問了一下他的一些情況。 胖子以為李儒墨還沒醒,剛想叫醒他,見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小聲告訴他,這是他們的輔導員——費導。 “喲!你就是李儒墨吧?坐了兩天的火車,還把學費揣兜裡,心可夠大的!”費導看到了揉著惺忪睡眼的李儒墨接著說道:“你就不用去了,我批準你再睡會兒。”然後轉過臉對其他人接著交代道:“田輝,你去叫隔壁宿舍的同學一起,到1棟教學樓一層大廳搬書。蕭遠山,你把李儒墨的書一起搬回來吧。” 李儒墨這才知道胖子名叫蕭遠山。胖子爽快地翻下床同時說:“好的,大師的書,包在我身上了!”與此同時,田輝也答應了一聲就去了。 “大師?”費導聽到這個奇怪的稱呼頓感好奇,大學生給室友起外號見怪不怪,但是第一天給人起這個外號倒是聞所未聞。李儒墨趕緊打岔道:“老師,我已經睡好了,洗把臉就去,我自己去。”費導又想繼續問,李儒墨又補上一句:“老師,您是怎麼知道那些的?” “招生處的老師跟我說的啊,說有一個學生揣著學費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估摸著一宿沒合眼,我就好奇是哪個班的奇葩,結果沒成想是自己班的。” 李儒墨悄悄翻了個白眼,心想費導這個人就沒有一點老師的包袱嘛。 見另外一個宿舍的人也都出來了,費導也沒有多作停留,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出了宿舍。 李儒墨有點頭疼,如果舍友到處宣揚,光是解釋起來就很麻煩了,於是在搬完書回到宿舍後,他鄭重其事地跟舍友編了一個瞎話: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所以大家看到的很多算命的非瞎即殘,或者命短,就是因為泄露天機太多。他給舍友看相已經是冒險了,他會看相這件事一定不可向外宣揚,萬一他幫別人看相泄露了天機,那可能他都活不到畢業了。由於有前麵的事情做鋪墊,大家對他的話天然多信幾分,加上他說話的神情玄而又玄,這事就被他這麼糊弄了過去。 一個宿舍的人來自五湖四海,性格各異,李儒墨已經摸清了個大概,胖子蕭遠山是一個北方糙漢子,直爽粗獷,韋少韋偲哲年紀最大(因為留級多),養尊處優慣了,有些驕狂,心性幼稚卻是仗義,誠哥許鈺誠和李儒墨一樣家境不好,寡言少語,謹小慎微,心智卻成熟堅毅。田輝雖是獨子,但是家教極好,談吐跳脫幽默,卻能將分寸把握得很好,也正是他,將原本陌生的幾人很快地融合成一個融洽的集體,所以他也順理成章地當上了寢室長,被稱之為老大。幾天後,宿舍最後一個成員到齊,此人叫阮介平,在大家的慫恿之下又要李儒墨看相,李儒墨隻是說他父母都是商人,他自己也學習了一些經商之道。一開始大家管他叫土財主,他自己覺得不好聽,在他軟磨硬泡加利誘之下,大家改口叫他財神。 班會之後,在老大的帶領下,幾人把市區能轉的地方都轉了一遍,南潯市不及那些一線城市,能去的地方並不多,正當大家琢磨下一步去哪的時候,韋少提議去酒吧喝酒。 提到喝酒,大家一下子來了興致,雖然對他們來說,酒未必好喝,但是對於高中剛畢業,連出趟門都要向父母請示的學生而言,明目張膽地喝酒,比酒本身有意思多了。對於酒吧那種地方,大家潛意識裡還是抗拒的,於是折中之下,大家決定找家飯店。一開始,財神學著大人,有模有樣地倒酒敬酒,喝到半途韋少覺得這樣沒意思,於是說:“我們乾嘛學大人那套,勞資現在也是大人了,以後我們想乾嘛乾嘛,兄弟們,誰要跟我喝,就一起喝,喝不了的,就老實趴著!” 韋少的一句話說到了大家的心裡,從他們踏入大學校園起,他們就接過了父母手中的接力棒,猝不及防間,他們成為了自己人生的主導者,同時也成為了自己的負責人,開始為自己的行為買單。一時間,就連一開始非常拘謹的誠哥,幾杯酒下肚,也拉著旁人又唱又叫。最後一眾人回到宿舍後,仍然清醒的隻有李儒墨和老大田輝。 “大師,跟我一起去超市買點茶葉,給他們泡點茶醒酒吧?”田輝安頓好幾人之後說。 兩人走到樓下,絲絲涼風讓原本昏沉的頭腦也清晰了許多。這時,老大湊上來問:“大師,你是不是真的學過算命?世界上真的有相麵術嗎?” “沒有。” “啊?”老大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你不會是騙我的吧?你明明算得那麼準,你偷偷跟我交個底,我保證絕對不泄露出去。” “沒騙你,真的沒有。”李儒墨的回答依舊簡單。 “那你是怎麼看出來那些的?尤其是你隻一眼就看出韋少的爸不是他親生父親,你說出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了。” “你看過《神探狄仁傑》嗎?” “啊?看過啊,這有什麼聯係嗎?” “狄仁傑說過,隻有通過細致的觀察和縝密的分析才能得到事情的真相,你所謂的看相就是基於這裡。” “觀察?可你隻見過他一麵,就算長得不像,也不能判斷血緣關係吧?” “確實,不能依此就做出判斷,但是世界上的巧合往往是獨立存在的,如果諸多巧合聯係到了一起,必然有一個因果在發揮作用。” “大師請指教!”田輝算是把捧哏的精髓學到了,學著電視裡的演的,一臉期待地等李儒墨給他解答。 李儒墨笑著搖頭:“我跟韋少是同一天來報到的,前麵的名冊上有他的名字,正好又被分到了同一間宿舍,於是我多看了一眼,發現他父親姓寧,但是他姓韋,你覺得什麼情況下父子會不同姓?” “也有可能他媽媽姓寧,隻是起了一個像男人的名字呢?” “巧了,名冊上的字就是他爸寫的,字體蒼勁,連筆流暢,一看就是經常寫字的人,而他母親不大可能寫出那一手字,韋少更不用說了,你看他那樣子像是經常寫字的人嗎?” “不像。” “那就隻有兩種可能,第一,那個中年人不是他父親,第二種可能,他不隨父姓。這種情況你能想到幾種可能?” “他隨母姓,也有可能啊,這種情況也蠻多的。” “還有呢?” “那個人是他繼父?對,如果說是他繼父,你說不是他生父也是成立的。那你怎麼確定他不是單純地隨母姓呢?” “隨母姓雖然挺常見的,但也有很多前提,比如說夫妻關係非常和睦,男方在這方麵做出了讓步,因為在二十多年前,大家的思想是比現在更保守的,不是兩人一商量就能定的,這需要克服很多的困難。還有就是女方比較強勢,男方入贅之類的原因。這都建立在女方掌握了主要話語權的假設下。但很明顯,他們家是他爸做主的,這是潛意識裡的習慣,不難看出來。在一個男人做主的家庭裡,孩子隨母姓是極少見的。” “你說的是通常情況下,萬一他就是個特例呢?” “剩下就是最關鍵,也是最難發現的線索了,韋少和他父親之間有很強的分寸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或者叫距離感。他父親在他麵前表現得似乎過於小心翼翼了。他自己在某些事情上會下意識避開父親的目光。這種分寸感很微妙。比方說一個父親很隨和,小孩子會跟他撒嬌,會沒有太多顧忌。換一個嚴厲的父親,孩子則會在自己親生父親麵前表現得膽怯些。這才是一個原生家庭的常態,隻有在一個重組家庭裡,才會出現那種別扭的,似近非遠的距離感,就是那種父子雙方都小心翼翼的狀態。這種種巧合連在一起,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們家是一個重組的家庭,並且他自己也知道。” “我的媽呀!為什麼你一眼就看出這麼多東西的?我怎麼就看不出來?”田輝聽完,看著李儒墨就像在看怪物一樣。 “因為有人給了我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啊,哈哈哈!”李儒墨打趣道。 “那你是怎麼看出我爸是在哪上班,還能看出我媽是做什麼的呢?” “超市到了,你還買不買茶葉了?” “買買買,你說說,” “我蒙的。” “蒙的?”田輝肯定是不信的:“你剛剛還說,世界上的巧合大多是獨立存在的,如果很多巧合聯係在一起,必然有內在的聯係。如果蒙對一個,那是巧合,不可能讓你都蒙對吧?” “孺子可教!但我就是蒙的,先往大了蒙,蒙對了就對了,蒙錯了,就根據你說的話想辦法圓回來,街上那些擺攤算命的不都是這樣做的嗎?”李儒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任田輝再怎麼問就一口咬死就是蒙的,田輝也沒轍。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