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明月道心 一紙妄語 6278 字 2024-03-16

開學典禮後,充實的大學生活拉開了帷幕,醫學院校的課程一般都比較多,他們學的是中藥,雖相較於臨床專業,課程稍微少些,一看課表,卻也是滿滿當當。   各個社團也開始招新了,在田輝的力邀下,李儒墨跟他一起加入了宣傳部。胖子說是要減肥,跟韋少進了體育部,財神和誠哥一起進了外聯部,據說是因為那裡比較鍛煉人。   由於前些日子到處玩,李儒墨的生活費早已捉襟見肘,周末時李儒墨便跟誠哥和財神約著一起做兼職,胖子和韋少懶得去,在宿舍開黑玩起了遊戲,兩人經常通宵達旦。田輝跟他們玩不到一起,於是也加入了兼職的隊伍。   “大師,打臺球去啊?”這天下午沒有課,也沒有兼職,田輝呆得無聊了,對正看書的李儒墨說。   “不會打,你自己去吧。”李儒墨眼睛都沒抬一眼地說。   “我看看,你是不是在研究什麼奇經八脈,風水易術呢?”見李儒墨拿著一本舊書書看得津津有味,田輝猛地奪過李儒墨手裡的書,翻到正麵,《悲慘世界》的書名赫然紙上。田輝仍不死心,指著李儒墨的抽屜說:“你是不是把那些書藏起來了?別人的書都是擺桌上,哪有你這樣藏起來的?”   “我是怕上灰了,,你要感興趣,可以借去看啊。”李儒墨一把奪回書,翻到之前看的地方繼續看。   “你說真的?”人總是對未知的東西感到癡迷,尤其是像看相這麼特別適合在別人麵前裝的技能。   “提前說好,你從我這裡拿走的書,怎麼拿走怎麼拿回來,弄丟了壞了給我買一本還我,而且不得轉借。沒問題的話自己挑。”   田輝一臉期待地打開抽屜,看到抽屜裡塞滿的書傻眼了——清一色的外國名著,小說,詩集,還有些哲學、心理學方麵的書,唯獨沒有一本自己預想中的書。隻好無奈地說:“算了,這些我看得頭大。不是,你哪來的這麼多舊書?你帶過來的那些呢?”   “左下角那個抽屜裡就是我帶過來的。上回兼職的時候看到有人賣舊書,按斤賣,我稱了幾十斤回來。還是誠哥幫我一起背回來的。”   “你不會是間諜吧?為什麼這麼多書,全是外國的?”田輝不死心,又一個個把左下角的書挨個點了個遍,結果還是一樣。   “上中學的時候沒錢買,沒怎麼看國外的書,趁這機會補補。”   “別看了,陪我打臺球去,無聊死了。”   “打球有什麼意思?一個球搶來搶去,累死人,還沒意義。”   “保證你會喜歡,你去了就知道了。走走走。”田輝邊說邊拉起李儒墨。   李儒墨見躲不掉了,索性放下書,隨他去了臺球室。經田輝的講解,李儒墨對規則和技巧有了一定了解,剩下的就是練習和領悟了。李儒墨知道,田輝找他打球是真的,有些話想問也是真的,也不點破,等著田輝先開口。   “你說,一個人的過去,真的可以從外貌上看出來嗎?”田輝問。   “當然,不過不單單隻是靠外貌,還得把肢體語言、微表情、聲音、談吐、人際關係這些加起來就可以看得八九不離十。”   “那照你這麼說,那跟外國的心理學差不多咯?”田輝是知道一些心理學的東西的,不過就隻是簡單知道皮毛。   “它們在本質上都是研究人的學問,但就像中醫和西醫一樣,都是看病救人,不過方式方法不同,理論依據不同,目的也不太一樣。”   “目的不一樣?”田輝停下瞄準的桿,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難道說,看相的最終目的是看未來?”   “不錯不錯,一點即通。”李儒墨笑道:“看過去隻是一個手段,知天命才是最終目的。所謂看相算命,看相是基礎,難的是算命。”   “我一直有一個疑問。為什麼算命的這麼厲害,能把人看得這麼透徹,知道什麼人值得結交,那為什麼大多卻過得很慘呢?”   “人各有命,有些人注定了隻會有那麼多交集。就拿你我來舉例,我們之間的交集往大了說也就六七年,就算我們交情再深,他日你飛黃騰達,我窮困落魄,你也隻會袖手旁邊,也許是因為不能,也許是因為不願。”   “怎麼可能!要真是那樣,我肯定會幫你一把的!”   李儒墨笑笑。   見李儒墨不置可否的反應,田輝接著問道:“難道就沒有利用看相的本事逆天改命的人嗎?”   “有,姚廣孝聽說過嗎?”   “他很有名嗎?”田輝思索了一下。   “姚廣孝被稱為‘黑衣宰相’,也是後世所謂的“妖僧”,他是朱棣最重要的助力,甚至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後世所說的“靖難之役”。   “他做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會被大家叫‘妖僧’呢?”   “是朱棣讓大家這麼叫的。”   見田輝麵露不解之色,李儒墨解釋道:“《齊東野語》裡麵有一句話‘國史凡幾修,是非凡幾易。’歷史的話語權往往是掌握在統治者的手裡,後世都傳是姚廣孝煽動朱棣造反,弄得生靈塗炭,很多忠臣被他害死,但是我們分析他的動機後就發現,他這個人,既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也不是為了青史留名,事成之後,他依舊青燈古佛相伴,唯一的臨終遺願是請求朱棣釋放因牽連入獄的一個和尚,那麼他做這些是為了什麼呢?”   “聽得我有些迷糊了。”   “你讀過三國吧?”   “嗯。”   “魏國當時也有一個非常有名的謀士,叫賈詡,有人說他陰鷙詭異,乾了很多缺德事,但也有人說,他算無遺策,智計遠在諸葛之上。你覺得,他們兩人誰厲害?”   “賈詡——”田輝邊思索邊說道:“這個人我倒是聽過,對他沒有什麼好印象。”   “你看,原本你是沒有立場的。但是在一些文學和影視作品影響下,即便是你對他生平事跡不太了解,也會給他貼上標簽。我想,當時的百姓也是如此。即便我們生活在這個如此民主透明的社會,你對國家大事又知道幾分呢?國家的那些重大決策,是誰提出的,誰拍板的,你知道嗎?”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   “說回歷史,賈詡被冠上‘毒士’的稱號,主要是因為兩件事,這第一件就是大家所說的反攻長安的計策,當時王允大敗董卓,並且著手清理董卓部下,而賈詡就是在這被清算的名單裡,賈詡就勸說了董卓的兩個部下,因為無足輕重,我就叫他們張三李四好了。張三李四聽了賈詡的計劃,反攻長安,殺了王允一個措手不及,大部分人認為,正是這個舉動,加速了東漢的滅亡,形成了三國割據的亂世。”   “三國演義裡一開頭就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東漢的滅亡是遲早的吧?”   “這是一個方麵,我們換個角度想,王允站到了權利的高峰時,他做了什麼?他在掃清政敵,鞏固自己的勢力。照這個情勢下去,曾經的屠龍少年,是否會成為新的惡龍呢?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對東漢朝廷忠心耿耿,以他的能力也守不住東漢的政權,張三李四以殘軍敗將攻陷長安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還以為你會說,他隻是為了自保呢。”   “以他的智謀,想在亂世明哲保身並不難,他之所以敢反,能反,是他了解王允,知道那一仗他的勝算更大。至於這第二件事,就是他給張繡獻計殺了曹操的長子曹昂和大將許褚。”   “按理說,殺子之仇,不同戴天,他怎麼又成了曹操的謀士了呢?”   “曹老板是個心胸開闊的人嗎?”   田輝想到曹操那句名言“寧教我負天下人”,搖了搖頭。   李儒墨笑了笑,接著往下說:“歷史上的東西真真假假,可以信,但不能全信。世人眾說紛紜,是很難找到事情真相的,有一個人,是最了解真相的。”   “你是說,那些皇帝自己?”   “你已經說到問題的關鍵了,從最終的結果去反推過程,就能解釋很多矛盾的地方。賈詡最終位列三公,你可以簡單理解為約等於宰相。而且善終。”李儒墨頓了頓,接著說:“再說回姚廣孝,姚廣孝也是善終,而且死後還進了太廟。這是古代皇帝給大臣的最高榮譽。”   “這我就不理解了,這些皇帝為什麼一方麵給他們潑臟水,另一方麵又給他們最高的榮譽呢?”   “這就屬於帝王心術的範疇了,話題太大,我沒法給你展開講。我今天想表達的,就是看歷史不能隻看表象,不能人雲亦雲,看人也是。老話講,讀史使人明智,不是光知道那些歷史事件就能行的,掌握本質,找到規律,才算真正讀懂了歷史。”   “我感覺,如果你去教歷史,會比很多歷史老師教的有意思多了。”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   “對吧?順便還能給學生算算命,遇到可塑之才悉心培養,說不定還能教出個了不起的人物來。”   “你少來了!算命是一門深奧的學問,光有理論知識是遠遠不夠的,還得要有豐富的閱人經歷和處事學問。我學不會,也不想學。”   “你現在就已經很厲害了,有沒有考慮收個徒弟?”田輝嬉笑道。   李儒墨略一思索,眉頭一挑:“回頭去買本道德經,從頭到尾背到滾瓜爛熟,而且大概知道每一句的意思,就算是入門了。”   “啊?這麼簡單?那我多久能有你現在的水平?”   “做完這些,大概……相當於我七歲時候的水平,你自己算吧。”   “切!”田輝不屑道:“你就吹吧!”   李儒墨笑著搖搖頭:“就算你花個幾十年,學有所成,還是要跟其他人一樣,忙著工作,掙錢,養家糊口,圖什麼呢?就為了在人前裝個B?”   “那你學這個圖什麼呢?”   “我打小就會啊,你們上學我上學,你們工作我工作,兩不耽誤。偶爾還能裝裝B,你有這個條件嗎?”   “你這話聽著咋這麼欠揍呢!”田輝一臉黑線。   “不說這個了,你趕緊教我打球啊,你的球都快進完了,我的還沒動呢!”   “要不你試試大力出奇跡,蒙一個進去?”   “那還是算了,我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這樣充實卻又混沌地到了年底,李儒墨有點慌了,雖然他幾乎沒怎麼落下課,可是這個專業屬於文理兼收,課程上有許多生物和化學的課程,平時聽課時就感覺跟在聽天書一樣,輔導員三令五申,如果掛科,不僅需要補考,如果補考不過,甚至會緩發畢業證。一直到考過為止。   李儒墨他們高一時就文理分班,高中三年,幾乎沒碰過理科的書,初中學的一點東西幾乎全忘光了,看著有些書上做完自己都看不懂的筆記,他感覺那些課幾乎是白上了。   好在是臨近考試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師給劃了重點,李儒墨發現,即便是他完全不理解,單純靠死記硬背,就能記得八九不離十,隻要換個思路,用背書的心態去背題,那些題目就一點都不難了,而且聽學長們說,劃的重點很多就是原題,隻要復習認真一點基本都能及格。   臨近期末的一個多月裡,基本沒有課程了,社團的活動也少了,除了少數像誠哥那樣的三好學生,大多數人變得無所事事。李儒墨在這一個學期裡迷上了兩件事:一是臺球,二是一款叫Dota的遊戲。除了掉進錢眼裡的財神和專注學習的誠哥,其餘四人經常一打就是一宿。用其他三人的話講,李儒墨是天生的指揮型選手,他總能在遊戲時準確地把握對方的動向和心理,然後在出乎對方意料的位置給對方沉重的一擊。同時,他也能清楚地記得一百多個英雄的關鍵技能冷卻時間,不同位置守衛的視野範圍,幾十件關鍵裝備價格和所有野區小怪的經濟。因此,他總能在關鍵時刻提醒隊友避戰或開團,或是帶領隊友開展gank(遊走)。在舍友的一聲聲贊美中,他逐漸開始迷失了,每天醒來腦子裡全是遊戲。雖然誠哥好幾次勸他馬上要考試了,要開始復習了,他總覺得反正他記性好,隻要抽出幾天看書,肯定沒問題的。   一晃大半個月過去了,眼看著考試周就要來了,李儒墨卻發現他的心靜不下來了,直到考前兩天,才強迫自己靜下來看書。最後考完試,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想著萬一拿不到畢業證,留校或留級,應該怎麼跟父母交代,過個年都過得寡淡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