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的書發下來後,李儒墨看著手裡那本《高等數學》,心裡跑過一萬匹馬,最後懷著一點點僥幸心理問田輝:“老大,《高等數學》是必修課嗎?”得到肯定回答後,還不死心,又問誠哥:“你確定高數是必修課嗎?”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它就是必修課!”誠哥幸災樂禍地看著一臉頹喪的李儒墨。 “主啊!救救孩子吧!” “高數很難嗎?”誠哥欠欠地說。 “你!”李儒墨憤憤地把書丟過去:“信不信我拿書糊死你!” 誠哥聳了聳肩,賤賤地說:“費導叫我去領單科獎學金了,要不要一起呀?” “我滾你丫的”李儒墨氣不過,隨手抄起腳下的拖鞋就朝誠哥丟去,誠哥似乎早有預料,閃身出門,還把門帶上了。誠哥這一學期的相處下來,也漸漸適應了宿舍裡平時嬉笑打鬧的氛圍,性格變得開朗了許多,也會經常跟著開些玩笑。 這時胖子洗漱回來,問道:“我看到誠哥一臉賤笑地跑出去,乾嘛去了?” “去領單科獎學金去了。胖子,幫我把拖鞋撿回來。”李儒墨一臉頹廢地說。 胖子“嗖”的一下把拖鞋扔了過去:“獎學金不應該當著全班的麵發,然後順便鼓勵我們好好學習嗎?” 李儒墨本來無心接話,還在想著高數要怎麼辦才好,卻見大家都不說話,剩下胖子像個求知小寶寶,怪可憐的,於是回道:“你看著別人拿獎學金,你心裡高興嗎?” “看著誠哥拿,我高興啊。” 李儒墨翻了個白眼,憤憤地吸了口氣,但這的確是心大如餅的胖子會說的話,於是接著說:“如果是一個你都不認識的人拿的呢?” “那我無所謂啊。” “你會想著你要好好學習,要努力超過他,去拿到這些獎學金嗎?” “我又沒那個實力,又吃不得那個苦,這些獎學金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不就結了?既讓大家心裡不舒服,又不能鼓勵你們這幫老鹹魚好好學習,那乾嘛要在班會上發,吃多了沒事乾嗎?” “對哦。”胖子反應過來了,又說:“等等,你說誰是老鹹魚?” “誰讀書不用功,還吃不得苦,誰就是老鹹魚咯!” “切!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你怎麼不去拿獎學金?” 胖子說得李儒墨一時語塞,“對哦,我也是老鹹魚。”然後撿起地上的《高等數學》繼續發愁。 李儒墨自打上初中起,數學基本沒怎麼及格過,到了高中更甚,經常是班裡墊底的存在,如果不是語文和文綜勉強撐著,這個不入流的大學對他來說都是奢望。他知道數學不像其他科目,不是光靠死記硬背就可以的,如果掛科,就算是讓他補考一百次,也不可能考得過。難道真的要因為高數,讓他畢不了業,最後他要如何去麵對家人的期待,怎麼對得起含辛茹苦的父母呢?想到這些,他愁從心來。誠哥拿完獎學金回來,見他滿麵愁容地癱坐在椅子上,以為是剛剛玩笑開過了,於是忐忑地走上前來,問道:“大師,你還在生我氣呢?” “啊?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我生什麼氣啊,你是不知道,我高中數學就沒及格過,你別說高等數學了,就是初等數學,我還是考不及格。這玩意學也學不懂,背也沒有用,看來我畢業無望嘍!” “怎麼會呢?我們班肯定有好多數學不好的,老師不會把題目出太難的。”誠哥見不是在生自己的氣,鬆了口氣。 “對!我數學也不好,要補考,我陪你,嘿嘿。”胖子嬉皮笑臉地和道。 “還有我!”韋少也從被窩裡探出頭:“我數學上兩位數都是靠緣分,算我一個。” “你們這幫家夥!”口裡這麼說,李儒墨心裡還是暖暖的。 “我發了獎金,出去happy啊?”誠哥見李儒墨笑了,又加了一把火:“別苦著臉了,我們一起去唱歌吧,我請客!” 聞言,宿舍裡一掃剛剛的沉悶,一個個拍床而起。幾分鐘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哼著小曲向校外走去。 昏暗的裡,燈光閃爍,怪叫連連,可一幫人都樂在其中,他們不用擔心跑調,也沒人怕出醜,沒人會嫌棄誰五音不全,沒人會在意誰搶了誰的歌,也不用在意唱到一半忘了調,大家一起嚎著,笑著。 笑到後麵李儒墨眼裡變得濕潤——他比別人更珍惜這樣的時光。自小,他在外人眼裡就是一個少年老成的人,待人和煦,通情達理,不顯喜怒。似乎叛逆一類的詞語就不該出現在他的身上,可是他終究也隻是一個孩子,誰的青春就應當披著堅硬的偽裝呢?誰的年少不輕狂呢?誰年少時不曾痛哭一場或者大笑忘形呢?隻有這樣的青春才是青春該有的樣子吧! 又是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李儒墨剛準備去社團練字,就聽見胖子興奮地喊道。“學校馬上要舉辦一場Dota比賽誒,你們看到了嗎?” “Dota比賽?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李儒墨聞言站起了來。他是宣傳部專門寫各類海報的,按理說寫什麼宣傳海報他應該早就知道了。 “可能是其他部門舉辦的,沒通過學院裡審批,部門自己寫的海報。”田輝也從床上跳了起來,接話道。 韋少上剛剛還在打著呼嚕,現在就已經在開始找衣服了:“走,我們去看看!” “嘁!這大字報寫得真磕磣!”李儒墨看著宣傳欄上的海報一臉不屑。眾人紛紛白眼,一臉“就你寫得好是吧”的表情。 “團體報名,咱們就四個人怎麼辦?要不,財神你也上?”(Dota這個遊戲的規則是五人一隊,進行對抗的MOBA遊戲) “你確定?我估計帶我一個,你們初賽都進不了。” 眾人無語,他說的是大實話,帶他一個,相當於四打六。 “要不,我們拉一個?就說是我們班的,反正他們也查不到。”田輝建議道。 “這個主意不錯,我們上哪去拉一個人呢?” “隔壁宿舍的嚴恒打得還不錯,要不拉上他?” “生化班有個哥們兒也玩得可以,要不我去叫上他?”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但是始終沒有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答案。 這時,李儒墨看到旁邊有一個長相著急的男生頂著一頭枯草一樣的頭發,睡眼惺忪地看著海報。再看到他的手,說了一聲:“得來全不費工夫。”成竹在胸地走過去打招呼:“同學,我們想組個戰隊,正好缺一個人,你有興趣跟我們一起參賽嗎?” 那個男生抬眼望向李儒墨,確定是在跟他說話:“好啊,我正好一個人,你們天梯什麼分段?” “一千六百多。”胖子洋洋得意地說。 “也還行吧,我一千九百多。”他的一句話讓眾人憋出內傷。當時天梯的分數比較保守,天梯第一以兩千出頭的成績一騎絕塵,一千九能上全服前百了。 “握草,大神啊!能上排行榜了吧?”韋少驚呼。他最清楚那個段位什麼水平,曾經花一千多大洋買了個一千八百多分的號,被錘得懷疑人生。 “大號好像排56名吧,好久沒玩那個號了,最近在給人打單子。” 眾人聽罷一臉黑線,尤其是韋少。因為他買的號好像就是這種單子號,一看既往戰績幾乎全勝,每盤評分第一,結果一打起來後直接就是地獄難度,像極了一個剛出新手村的萌新突然混入大佬的亂戰中,讓他懷疑那個分段壓根就不是人玩的。 “留個電話,晚上來找我。我要回去睡覺了。”大神的話一如既往地簡單,留了電話後就走了。 “哇哢哢,我們撿到寶了誒!這冠軍不是手到擒來?嘿嘿!”胖子笑得像個活寶。 “厲害啊!大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茫茫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一個大神。”田輝跟著附和。 “陽壽-1,晚上不得好好請我搓一頓?”李儒墨也跟著開起了玩笑。 “要得要得!”韋少學起了誠哥的方言逗得大夥哈哈大笑。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每天除了睡覺,就是泡在網吧裡,至於那個遊戲大神的真名,幾人也從未過問,一直就叫他大神。 有一天後半夜,大家玩累了,大神說起了自己,大家才知道他是大四留級生,很可能明年還要留級,最後給不給畢業還很難說,他也不想讓家人知道此事,就一邊玩遊戲,一邊接一些單子,騙家裡說他已經在工作了。他說他怕有一天學校給他發了畢業證就讓他離開學校,更怕有一天畢業證都不給他發,就把他扔出學校。他不知道離開了學校能去哪,能乾什麼,總不能打遊戲打一輩子。說這話的時候,他煙抽了一根又一根,一團煙霧在他頭頂盤旋縈繞。 “你去打職業吧!我相信憑你這雙手,一定能在職業圈闖出一片天地的!”李儒墨說。 “打職業?你開什麼玩笑,職業哪有這麼好混的,兩千分都上不去,拿什麼打職業?” “大師可不是在開玩笑,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叫他大師嗎?他的眼光可毒了,一看一個準。他說你行你就一定行。你想啊,他能從那麼多人裡麵一眼就相中了你,肯定是因為你的身上有別人不具備的東西!”田輝也跟著附和道。 “真的?”大神眼裡閃起了一些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一個隊伍裡,不光需要大腦,還需要手和腳,並不是隊伍裡麵每個人都需要有臨場指揮能力,如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考,反而無法做到行動一致,你隻是需要一個合適的隊伍,來發揮你的應變能力和反應速度的優勢,至於指揮,你也可以像我們現在這樣交給其他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舞臺的!”李儒墨被田輝捧得差點下不來臺,隻好順著說。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麼說:“對了,今天上午是不是還有課?” “握草!有兩節,好像是中藥課!” 眾人紛紛摘掉耳機,不由分說往外跑。 “謝謝!”大神口中嘟囔,也沒在意他們有沒有聽到。 眾人跑了一會,有人反應過來,倒也不必這樣著急跑回去,氣喘籲籲跑回去睡覺,也不可能馬上睡得著,淩晨的風這樣緩緩地吹著,倒是讓渾濁的頭腦變得難得寧靜了起來。 李儒墨一抬頭,便看到一輪弦月清清冷冷地掛著,明透的月光就那樣醍醐灌頂般傾瀉而來,直直地照進了他的心。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無措地站在家長麵前一般。他自問:你看到了他的路,你自己的路呢?你想就這樣混混沌沌地過一輩子嗎?你走出了家鄉的大山,現在卻又走進了心中的大山…… “大師,你怎麼了?你沒事吧?”這時,田輝將李儒墨的思緒喊了回來。 “沒事,你們不覺得今晚的月亮很美嗎?”李儒墨笑著說道。 “是嘛?”眾人抬頭,一輪殘月孤零零地掛在天上,不禁大失所望:“切!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