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驚澗鳥,鳴蟬去還噪。 李家溝一如既往的寧靜祥和。李儒墨放暑假回到家後就翻箱倒櫃地找書,呂陽初身上的種種謎團一直存在他的腦海裡,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學藝不精,遺漏了什麼細節,於是想從這些書中找到答案,可是找了幾天也沒什麼頭緒。 這日早晨,剛吃過早飯,父母下地乾活了,家裡就剩李儒墨和他妹妹七丫頭,他在房裡看書,丫頭在院子裡汲水洗碗,院門口走進來一個十四五歲模樣的男孩,手裡捧著一本書,見隻有一個女孩在,問道:“這是劉師傅的家嗎” “不是,你找錯了。”丫頭回話間抬頭,看到他手裡捧著一本書。又笑道:“你有沒有問清楚,你是找劉師傅還是六師傅?劉師傅我們家沒有,隻有一個六師傅。” “沒……沒有。”在當地方言裡,這兩個字發音很像,被這麼一問,他也有些不確定。 “你們家是不是有人老了?”(老了,是那邊方言老人去世的一種常用說法。) “嗯。” “哥!有人找!”女孩沖著屋裡大聲喊一聲。然後接著洗碗。 不多時,李儒墨走了出來,少年見出來的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不太確定地問:“你就是六師傅?” 李儒墨看了一眼少年手裡捧著的書,知道了他的來意,問道:“你不是我們村的?” “不是,我是褳子村的。” 褳子村原叫鰱子村,因靠河岸,河中盛產鰱魚,鰱魚肉質細膩,與別處不同而得稱,後因有人覺得名字過於俗氣,所以改名褳子村。李儒墨的腦海中閃過這一段話。 “你認識榔子嗎?”榔子是李儒墨三哥的諢名,方言裡是榔頭的意思。 “認識,他老去我們那邊釣魚。” “人是因什麼走的?” “突然得了一場病。” “哦。帶路。”李儒墨接過書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說道。 “你真的是六師傅?”男孩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如果你是來李家溝找六師傅,那就找對了,如果不是,那你就再去問問。” “對!對!我爸就是這麼說的,他還說如果六師傅把書收了,那就是同意了,他不收書,就叫我啥也不問,拿著書回去。” “我這不是收了嗎?”李儒墨指了指石桌上的書,笑道。 “好!我的摩托車停在村口呢,我帶你過去。” “你這麼小就學會騎摩托車了?你家大人放心?” “我爸忙的時候,就讓我騎車去送貨呢,就我自己。” “你媽媽呢?” “我媽頭幾年得了病……” …… 天剛一抹黑時分,一家人剛端上飯,見李儒墨回來了,李母說道:“回來得剛剛好,快坐下吃飯。” “吃過了。” “這次咋去了這麼久?” “褳子村那邊我不熟,轉悠了好久。他們又非留我吃飯。” “隨便挑個地方埋了,不都一樣的嘛……”說話的是七丫頭,她剛想繼續往下說,一隻粗大的手掌就呼了過去,打在了她胳膊上。“說的什麼屁話!”李父粗厚的嗓音嚇得她一哆嗦。 李儒墨挨著妹妹坐下:“丫頭還小,她哪裡懂得這些嘛,回頭我跟她講講就是了。” “就她,笨得跟頭牛一樣,上個小學都要留三年,還能學的來這些東西!” “丫頭心眼聰明著呢,她就是不喜歡上學,你別老說她了。”李母勸道。 “六娃也沒少教她呀!你看她,連個中學都不上了!老大想上學想瘋了,咱沒那條件,現在有條件了,求著她去上,她都不去!” “不上就不上了,她一個女孩子,讀多點少點,不都那樣嗎?咱們睜眼瞎了大半輩子,不也這麼過來了嗎?” “那是以前,現在能一樣嘛!現在去廠裡做衣服,都要看文憑。六娃,你說是不是?” “不都說人各有命嘛,丫頭既然在讀書這條路上走不通,那咱就給她找其他的路,總有一條路是走得通的。” “還噘著嘴乾嘛?等著我喂你呢?吃飯!”李父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大嗓門,語氣卻輕了些。 “怎麼褳子村的人都找到你這裡來了?”李父又轉頭問李儒墨。 “應該是我哥老去那邊釣魚,給我招來的活唄。”李儒墨無奈地說。 “他倒是鬼靈,自己欠的人情,讓你去給他還,也不怕給你惹麻煩。”李父知道,李儒墨平時不太願意做這些,即便是同村的,也是給他能推就推了。話說有一就有二,這日後還不知道會多出來多少類似的麻煩。 “都是一家人,誰還不是還。也就跑跑腿,動動嘴皮子。” 李父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沒再說話。李儒墨正準備回房間看書,李父又突然叫住他:“六娃,那個……”話卻隻說了一半。 “啊?” “沒什麼。”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別看到太晚,對眼睛不好。” “哦。” 回到房間後,李儒墨卻無心繼續看書,他隱隱感覺父親欲言又止的話可能和爺爺有關。李儒墨知道,他身上有很多事情都與這個爺爺有關,包括這一屋子裡的書,還有他今天那身相地堪輿的本領,以及很多像是憑空多出來的學問。 旁人都說他是個好人,好師傅,都說念著他的好,可偏偏他這個親傳弟子卻不記得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做過什麼樣的事情,李儒墨對他的了解,完全來自外人對他的評價。同時讓李儒墨不解的是,在家裡,誰都不會主動提起他,即便是年節時的祭掃,也沒見他們去祭拜他。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又意味著什麼呢? 李儒墨這些年也看過一些相關的書,大腦選擇性地忘掉一些事情,大部分情況下是出於保護,選擇性地把一些創傷給暫時掩蓋。究竟是什麼樣的創傷,會讓自己的大腦選擇將他的記憶完全抹除呢?又是什麼樣的傷痛,讓自己和家人,過了這麼多年都沒有選擇釋懷呢? 到了最後,李儒墨強忍著腹內的陣陣惡心,走到窗前。月光清冷,脈脈無言。 李儒墨在家裡又住了幾日,覺得心裡亂糟糟的。於是便打電話跟田輝說想回到南潯市做兼職。田輝家境優渥,從不愁吃穿,生活費也管夠,但經李儒墨一說,他毫不遲疑地說要跟李儒墨一起。李儒墨從心底感激這群整日陪伴的兄弟,每每回憶起,都隻能想起他們的好。 南潯市的盛夏酷暑難耐,白天他們在一個私辦的補習班給一群小學生補課,晚上就嘗試各種辦法避暑降溫。一周還有兩天休息日,也不算太辛苦。 一個休息日,兩人去南潯市服裝批發市場買衣服,往外走時,田輝看到了一個身影,像極了呂老師,湊近一看,居然還真是,於是上前打招呼。 “是你們啊,放假沒有回家嗎?” “回了。在家無聊,我們就一起出來做兼職了。”田輝口快地答道。 呂陽初沉思片刻,又問:“你們住在學校?” “嗯。” “最近這天太熱,你們一定要注意防暑。” 三人就這樣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向外走。走到出口,呂陽初提議開車送他們到學校,田輝本想拒絕——此處離學校也就三站多地,一會兒就到了,沒成想李儒墨卻一口應了下來。 坐在車上,田輝如坐針氈,呂老師在前麵開車,他和李儒墨在後麵坐著,他一會兒看著李儒墨,一會兒看呂老師——兩個人都是一言不發,麵無表情地地看著前麵。他想開口打破這尷尬的氛圍,可又怕說完兩人都不搭理他就更尷尬了。 好在路程短,下了車跟呂老師道完謝後,田輝總算長舒了一口氣:“我說,你不覺得剛剛很尷尬嗎?” “尷尬嗎?” 田輝轉念一想,可能真正覺得尷尬的就他一個。因為從頭到尾,坐立不安的都隻有他一個人,另外兩個人看著像兩尊佛。這樣想他就更鬱悶了,他覺得李儒墨就是個怪人,呂老師則是他遇到過的第二個怪人:“你不覺得呂老師有時候跟你很像?” “哪裡像了?明顯哥比較英俊瀟灑好吧。” 田輝一陣無語,李儒墨正經的時候比誰都正經,不正經的時候就像個神經病,所以大家戲稱他正經的時候是開啟了“大師模式”。他接著說:“就是‘大師模式’下你們倆特別像,尤其是剛剛我在車上那麼一對比,那種神情,簡直太像了!” “我那會兒在發呆,腦子裡啥都沒有。” “靠!你在發呆?” “你也可以發呆啊。誰規定了蹭別人的車,不能在車上發呆的?” 田輝無語。 暑假結束,李儒墨換上了自己的第一臺智能手機,他才發現不知不覺裡,他與家人的聯係越來越少,就像一段笑話裡講的那樣:一年土,二年洋,三年忘了爹和娘。從小靈通裡謄出電話號碼的時候,他才想起他已經好久好久沒跟家裡人通過電話了,於是他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電話那頭是他父親接的。 父親對他是有愧疚的,自小懂事的他就讓父母少操了許多心。他們從來不用擔心他的學習,也不用擔心他亂花錢,更不用擔心他在學校闖禍。除了叮囑他要注意身體,吃好一點,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老話講“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在他這樣的家庭裡,想要一碗水端平是不可能的,往往被忽視的,都是那個最懂事的孩子。李儒墨從小就跟個“小大人”一樣,事事自己拿主意,即便有再多委屈,也從不開口講,讓他們省心的同時,也讓他忽視了,他也是個孩子,他也需要父母的關愛。如今孩子長大了,那些缺失的愛,卻再也填補不上了。父親有很多話說不出口,李儒墨也不知說什麼,兩人對著電話沉默許久。 胖子看著李儒墨對著電話半天不說話,以為他是跟家裡鬧矛盾了,於是提議去網吧開黑,李儒墨見時間還早,便說他剛發了工資,還意外地拿了一筆獎學金,要請大家出去玩。胖子見李儒墨上一秒還對著電話一言不發,下一秒就咋咋呼呼地呼朋引伴。不禁跟田輝產生了共鳴——這家夥身體裡一定是住著兩個人,可以自由切換,要不就是穿越過來的。總之正常人就不應該像他那樣。 沒日沒夜地瘋玩幾日後,新學期課程也開始了。這日早上,李儒墨幾人一邊啃著包子,一邊往教室趕,剛走到門口,見一群人圍在講臺前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講什麼。這陣勢可太少見了,這是這門課的第一堂課,按理說講臺上的新老師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呢,大家圍著老師乾什麼?李儒墨心想:莫非是學校請了某個明星來給我們講課?但隨即他又把這個可笑的念頭給打消了。 等李儒墨坐下來,定睛一看,才發現講臺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上學期的呂老師。 “同一個老師,教兩門課,咱學校不會是沒錢,請不起老師了吧?”李儒墨小聲嘀咕,旁人也沒在意。 這時,田輝湊過來神秘兮兮說:“你有沒有發現,呂老師好像不會笑?” “不會笑?”李儒墨一怔,腦海裡回憶了起來,似乎並沒有搜到想要的答案。 “我的印象裡,就沒見他笑過,而且你看啊,今天一堆女生湊在他麵前,誇他人好,說喜歡上他的課,這換做其他男老師,估計臉都要笑歪了,你看他的表情,不覺得很違和嗎?”俗話說“近墨者黑”,跟著李儒墨混久了,田輝也學著看人相麵。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即便不想笑,那也至少裝個樣子。” “你說有沒有可能,他一直戴著一張人皮麵具,所以才會這麼奇怪?”田輝一臉神秘地說。 “你看電視看魔怔了吧!”李儒墨無語。受李儒墨的影響,田輝把《神探狄仁傑》反復看了幾遍,因此他對裡麵的橋段爛熟於心。這部電視劇裡經常有反派利用人皮麵具把自己偽裝成其他人,而且能做到旁人都無法察覺的程度。 “那你怎麼解釋他的反常呢?” 李儒墨翻了一個白眼,沒搭理他。這時上課鈴也響了,大家默契地從講臺上下來。人群散開後,呂陽初一眼就看到了李儒墨,目光未作停留,便開始講課。 上個學期的中藥課程以基礎理論為主,而這門課程的重點更多地在實踐和運用上,加上呂陽初的教學理念就是多從實踐中學習,所以實驗課就更多了。 這一天的實驗是一個提純實驗,需要反復進行溶解,蒸餾,烘乾,稱量,最後得到純凈的粉末。原理簡單,但是在多次的操作過程中,如果操作不當,比如加入的媒介試劑過量,燒杯清洗不徹底,或者轉移時有殘留等等,就會導致實驗前功盡棄,或者使結果出現很大的偏差。經過一下午的反復實驗,整個實驗室裡試劑的味道變得異常刺鼻。同學們陸陸續續放棄了,班裡僅剩幾組同學還在堅持。 “哎呀!5.4,還是連理論值一半都沒到哦!”臨近傍晚,學習委員邵杏春惋惜地說。然後湊到李儒墨這臺來,看著他們做。 “誒!杏姐,我們做出了15.3!”過了一會兒,另外一組的一個學生興奮地說。。 “你虎啊!我算過,理論上最高值才12.8,你肯定是哪一步試劑加錯,或者雜質沒清乾凈。”邵杏春說道。 “哎呀!餓死了。”聽到這話,那位女生語氣難掩頹喪:“李儒墨,你做好了在群裡發一下結果唄,或者你單獨告訴杏姐也行。我們照著你的結果,編個差不多的寫總結。” “行,做完了我把筆記發班級群裡。” “那我們也去吃飯去咯,加油,你是最棒的!”同組的搭檔見一起玩的姐妹們都走了,也跟著出去。 “嗯。”李儒墨頭也不抬地應聲道。 大家都走後,整個實驗室就剩下李儒墨一個人,實驗到了最後的烘乾提取步驟,李儒墨目不轉睛地盯著蒸發皿,看著裡麵的半透明結晶逐漸變成白色粉末,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口氣把粉末吹飛了,並時不時撥動幾下,讓結晶上下受熱均勻。全然沒注意到呂陽初走了進來。 呂陽初進來後沒說話,隻是看了他一眼,便開始收拾起其他試驗臺上沒擺放好的實驗器材。叮叮當當的碰撞聲還是引起了李儒墨的注意,李儒墨抬頭看了一眼,見呂陽初在收拾實驗器材,也沒說話。 最後一步需要將蒸發皿中的粉末轉移出來。這也是一個極其考驗耐心的活,蒸發皿上每殘留0.1克,總結果就會差0.1,李儒墨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將粉末收集起來,放在電子秤上。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當看到最終得到了9.1克成品的時候,李儒墨如釋重負。 “9.1克,在這個實驗條件下,已經很極限了。通常做到8克以上就是非常好的。”呂老師的聲音在李儒墨的耳邊響起,把他嚇了一跳——他剛剛太投入,全然忘了呂老師也在實驗室了。 見到他的反應,呂老師若有所思,邊走到窗戶前邊說道:“收拾一下實驗器材,去吃飯吧。” 李儒墨收完器材,打掃好實驗臺,正要把電子秤放進櫃子裡,一扭頭,看到夕陽的餘暉灑在呂陽初的臉上,他雙眼中流轉的目光,似追憶,似惋惜,哀而不傷,悲而堅毅。 一時間,一段塵封已久的回憶潮水般湧進李儒墨的腦海,童年的一幅畫麵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向山邊。 新雨潤空山,野畔白鷺鳴。一老一少坐在半山腰的青石上。 “爺爺,那個是什麼?” “那是太陽腳。” “太陽也有腳嗎?” “你看這太陽,頭頂著天,腳踏著地,不管多高的山,多寬的河,他都能跨過去,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爺爺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 “抱一以後也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不是?” “嗯!” …… 語罷,爺爺眼神復雜地望著遠方,當時的李儒墨沒有懂,沒想到在多年以後,在這樣一個不經意間,回憶和現實重疊在了一起。 呂陽初意識到了李儒墨在看他,收回目光說道:“收拾好了就走吧。” 兩人到食堂時,早已過了飯點。兩人各自點了餐,對著坐下來。一路上直到坐下,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或是陷在自己回憶裡,也或是不想打斷對方的回憶。 “你這麼瘦,平時應該多吃點。”呂陽初見李儒墨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又隻點了一份青菜,於是將盤裡的肉塊往他餐盤裡夾。 李儒墨確實有些心不在焉,點餐的時候幾乎都沒看,就隨手一指。他腦海裡不斷出現那些以前被大腦封存的記憶,那張模糊的臉也逐漸變得清晰。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段回憶就像一個空殼放在他的腦海裡,他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什麼,如今這些回憶就像是活了一樣,一幅幅畫麵在他腦子裡來回閃動,拚接出一段段回憶。 看到呂老師手上的動作,童年的畫麵出現在眼前。耳畔似乎又傳來遙遠的聲音:“抱一,多吃肉,多吃肉才能長高。” 李儒墨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他低下頭,把臉盡量埋在陰影中,一個勁把飯菜往嘴裡扒拉,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 這個無聲流淚的畫麵落在呂陽初的眼裡,讓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我吃好了。”沒等呂陽初開口,李儒墨邊說邊站起身,轉過頭,逃也似地跑出了食堂,呂陽初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怔怔地坐了許久。走出食堂時,天已經全黑了。他看著李儒墨離開的方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轉身向停車場走去。 晚上十點多,宿舍幾人約著去打遊戲,這才注意到李儒墨還沒回來,一打電話,關機了。在室友的印象裡,李儒墨從不在外麵過夜,社團今天也沒什麼活動,不禁疑惑,這麼晚了,他去哪裡了呢? “下午實驗課,我們走的時候他還在做,不會是中毒了吧?”誠哥回憶道。 “不應該啊,老師走之前應該會去看一眼吧。” “萬一他暈倒在角落老師沒看見呢?” “今天做實驗的試劑應該沒毒吧?” “要不我們問問呂老師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也沒個定論,田輝想了想,找到了呂老師的電話,打了過去。 得知李儒墨還未回去,電話裡呂陽初沒講太多,隻是說李儒墨應該是心情不太好,吃完飯往藥園那個方向跑去了,讓田輝去找找。 田輝掛了電話,便跑下樓去。他知道李儒墨不是一個控製不了自己情緒的人,能讓他在老師麵前情緒失控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等他氣喘籲籲地跑到藥園附近,尋找一圈後,見一個黑影佝僂著身子蜷縮在樹影中,便認出了正是李儒墨。他沒有喊,隻是走近問了一句:“大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怎麼了?”便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與他並排坐著,一隻手摟住他的肩膀。 “我……我想他了!”李儒墨剛一開口,就再也沒忍住,低聲嗚咽了出來。手捂著胸口,身體抽作一團,田輝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來他不知道來龍去脈,二來這與他印象中的李儒墨大相徑庭。他不理解究竟是因為什麼,使一向從容的李儒墨脆弱得像個孩子。他又不敢問,怕一問起來適得其反。隻好默不作聲地陪他坐著。想著等他哭夠了,也就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儒墨停止了啜泣,緩緩開口道:“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你說。” “我要回一趟家。” “什麼時候?” “明天” “去多久?” “最多不超過一禮拜。” “學校這邊我給你擺平。” “你先回去吧。我再待會兒也回去了。” “我陪你坐會兒吧。” “我真的沒事了,哭出來了,心裡就過去了。” “如果過去了,你也不會急著回去了。” “還學會讀心了。” 田輝笑了笑,心想,看來確實已經沒什麼事了,於是問道:“跟我說說他唄?” “誰啊?” “明知故問,你要去見的人啊。” “恩師。”李儒墨隻說了兩個字。 “他……”田輝不知道該不該問。 “他過世好多年了,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想去看看他。” “他一定很厲害吧?” “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