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1 / 1)

明月道心 一紙妄語 4449 字 2024-03-16

呂陽初也有些乏了,雙眼微微瞇起,看著樹間細碎的陽光,末了,呂陽初也伸了個懶腰,背著手,踱著小方步朝山下走去。   “裝模作樣,看一會兒不給您摔個狗吃屎。”見他那模樣,李儒墨笑著調侃道。   相處得多了,他知道李儒墨那些都是玩鬧,山路平坦,卻也無需擔心摔跤,於是沒有理他,哼著小曲,依舊慢悠悠地走。   身處的環境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境,在閑魚野鶴般的旅途中,李儒墨能感受到呂陽初內心的平靜和悠然,內心築起的高墻出現了裂縫。他並不知道這堵無形的高墻是如何形成的,也從未想過要徹底擊垮這堵心墻,但哪怕隻是一束光照進去,心也會是暖的吧。   “山麓中聽說有一‘花穀’,我們明天去當‘采花賊’吧?”晚上躺在標間的李儒墨拿著手機,邊整理著近幾日的照片邊說。   “文人都講賞花問月,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采花賊’了?”   “咱都是假文人,管這些做什麼?我明天就要偷偷采上幾朵,送給心上人。”   “你有心上人了?”   “有哇,您猜猜看?”李儒墨說時眼睛偷偷看呂陽初反應。   “我怎麼會知道。”呂陽初神色如舊,拿著手機,不知在看什麼。   “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   “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我這麼驚才絕艷,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呀。”   呂陽初扶下眼鏡,搭在鼻翼上,用奇怪的眼神抬眼看他:“你去找找哪裡的城墻比較厚,拐彎的地方應該配得上你。”   “都說你們教授罵人有水平,今天算是見識到了。”聽呂陽初罵自己臉皮厚,李儒墨也沒往心裡去,他的厚臉皮早就被練出來了。   見李儒墨挨了罵不氣也不惱,呂陽初有點詫異:“早點兒睡,明天還要早起呢。”   原本二人以為次日的行程是竹杖開路,空穀見幽蘭,沒想一路上盡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由於山路陡峭,路程不近,來往的“挑夫”扛著竹製座椅到處拉客,兩旁的商販叫賣聲不絕。行了一陣,日頭初上,二人熱了,坐在路邊樹下休憩。   此時山霧初散,滿目蒼翠,倒也算一副美景。   這時,李儒墨注意到不遠處有一老者,站在觀景臺顯眼的位置,隻見他穿著滌綸麵料的仿古上衣,一條黑色褲子,黑色圓口布鞋裹著深藍色絲光襪,麵容清瘦,眼神在人群中飄忽穿梭。李儒墨想到了什麼,於是拍了拍呂陽初,向那個老者指去:“您猜那個人在乾什麼?”   呂陽初看了一眼,隨口說出:“等人吧。”   “等男人還是女人?”   “我又不認識他,我怎麼知道?”   “我猜他在等一個男人。”   呂陽初看了看四周,並沒見有人在回應老者的目光:“你認識他?”   “不認識,要不要打個賭。如果他等的是男的,就是我贏了,如果等的是女的,那就是您贏了,輸的人請贏的人坐轎子。”所謂坐轎子,便是坐“挑夫”肩上的竹椅子上去。   “不賭。”呂陽初直截了當。他知道李儒墨的玩心起來了,後麵指不定還有什麼連環計等著自己往裡跳。   “小賭怡情嘛,反正我們都不認識他,男人和女人的概率相等,您也不吃虧啊。”   “那他要不是在等人呢?”   “那就以他第一個開口對話的人為準。”   “好吧。”   不多時,果然老者選定了目標,與一名年輕男子交頭低語了幾句,一同離開了。李儒墨莞爾:“這一局,又是我贏了。”   類似的小把戲,李儒墨似乎樂此不疲、願賭服輸,呂陽初便四下尋找“挑夫”。由於行至中途,此時上山“挑夫”已載了人,也沒什麼下山的。好不容易才找了一隊“挑夫”。   請來的兩個“挑夫”看長相便知是一對父子,男孩稚氣未脫,卻也練得一身腱子肉,中年男人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紫黑的皮膚在陽光下冒著油光。   李儒墨也沒有推讓,怡然地坐上“轎子”,悠悠說了一句“走著——”中年男子見怪不怪,無論是誰坐上去,對他而言都是80塊,人到付錢,悶聲不響地走在前麵。小夥子一會兒看著“轎子”上悠然的年輕人,一會兒看著緊趕慢趕地追著幾人,大汗淋漓的中年,也不知說什麼。   “小哥,你覺得我這樣做合適嗎?”   “啊?”年輕的轎夫不解。   “你看我把他一個人丟在後麵,估計我們上山了,他都沒爬到一半呢。”   “要不我們等等他吧。”小哥說。   中年男人沒說話,停下轎子,從腰間拿出水壺,灌了一大口,遞給他兒子。趕上來的呂陽初也不顧形象了,四腳八叉地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呂陽初平時養尊處優慣了,自然是比不了長年在這山上討生活的“挑夫”,即便是後者還抬著一個人。   “小哥,你看他這樣子,能跟上咱們嘛?”李儒墨將水杯遞給呂陽初,笑道。   “我看這個大叔爬上去都費勁,更不用說跟著我們了。”   “您也聽到了,我可不忍心把您丟這山裡邊,一個人去快活,要不,咱倆換換?”   呂陽初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儒墨莞爾一笑,對著年長的挑夫說:“大叔,要不我給你們加20塊錢,你們把這個胖子扛上去吧?”還故意把“胖子”二字咬得格外重。   “不論胖瘦,都是一個價。我們歇得差不多了,上來吧。”   呂陽初剛想生氣,李儒墨笑著朝竹製的椅子努努嘴,一把扶著呂陽初的胳膊,將他扶起。又自顧吹著口哨,步伐輕盈地走在前麵。見三人追上來了,側臉說道:“你們慢著點兒,我體力雖然比這大胖子強點,但跟你們也比不了。”   年輕挑夫本也是孩子心性,見這對活寶“父子”一副打鬧的模樣,也打開了話匣子:“你們城裡人平時鍛煉得少,走這種山路肯定不習慣。不像我們,從小在這條山路上跑,早習慣了。”   “小夥子,你做這個幾年了?”呂陽初問道。   “十五歲開始做的,四年了。”   “你才十九歲?那你應該比他年紀還小點。”又轉頭問李儒墨:“臭小子,你今年多大?”   “我不告訴你,嘿嘿!”李儒墨嘴裡叼著一根路邊隨手拔的不知道什麼草的草尖,吊兒郎當地說。   男孩一臉詫異,哪有父母不知道子女的年紀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脫口而出:“你們不是……”   “哦,他是我的學生,我是學校裡的老師。”   “你們別看這胖子爬山不行,他可是學校裡鼎鼎有名的教授咧。”   “臭小子!”呂陽初隨手抓起樹上一團樹葉朝李儒墨扔過去:“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男孩憨憨一笑,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倒也不覺路長。   走到山麓,交付了錢款,幾人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寡言的中年人看著李儒墨叼著樹葉,一副悠然的樣子,說:“你這小夥子看著文文弱弱,沒想到爬起山來也不含糊。”   “所以說吧,人不可貌相,你看他這麼大塊頭,有什麼用?一身肥肉隻會給人增加負擔,倒不如賣了換酒喝。”李儒墨看著呂陽初戲謔地說。   呂陽初知道李儒墨嘴貧,不與他計較,從背包裡取出水遞給他。   “如果不是我沒用,憨子現在也是上學的年紀哩。”中年人沉吟。   “我才不要去上學,上學多沒意思。”被叫做憨子的年輕人又問:“大哥,你覺得上學有意思嗎?”   “遇到有意思的老師就有意思,遇到沒意思的老師就沒意思。”李儒墨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呂陽初。呂陽初的注意卻不在幾人的談話上,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什麼。   “那這個老師肯定是有意思的嘍?”   “花錢請我坐轎子,自己卻坐了一路,沒意思!”兩人明白這句是反話,隻是笑笑。   中年拍拍褲子:“走咯,時候還早,還能跑幾趟”,隨即,二人便起身四下去招攬下山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