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獾油(1 / 1)

製藥人 夢裡搬磚 3666 字 8個月前

出了師傅的家門,藍欣又覺得手上火辣的疼,才想起來自己出門是去衛生室的,怎麼拐到師傅家去了,看來心病比手上的傷重。師傅是孤兒,自己雖有父母,卻從覺得孤苦伶仃,有什麼事願意和她說。可惜,她不在家。   稀疏的星光下,藍欣從兩座樓之間,順著臺階往下走。與托兒所相對的北樓,過去一直是廠辦技校,今年沒有招生,此時也是漆黑一片。走了一半,藍欣就停住了腳,因為路盡頭子弟小學的二層樓房,已經與柳樹早就模糊成了一團。   看見被燈罩壓製的燈光,藍欣心裡一喜,終究沒有白來一趟。因為,醫務室的夜班就像聾子的耳朵,純屬擺設。急癥大家會去六裡路以外的縣醫院,頭痛腦熱的小的毛病,就自己看了,每個製藥人都是半個大夫。或工作的時候,還沒有包裝的藥捏幾粒放進嘴裡,也不算是違反紀律。所以,醫務室夜班的時候,很難有人全的時候。   推開彈簧門,撲鼻而來是一股來蘇水味,所有醫院都是這個味。藍欣聞貫了各種試劑的味道,並不排斥這種味,反而覺得是種安靜地味道,聞到便覺得心安。   門診室門敞著,一個人影也沒有。藍欣心想,也許大夫在哪個屋裡聊天,年輕女大夫總是耐不住寂寞,八卦起來總忘了時間。   沒有辦法,藍欣隻好挨屋找人。治療室全都黑著,隻有注射室裡的燈是亮的,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高個子女護士,坐在凳子上正團棉球。看見藍欣走進來,很熱情地打招呼,“怎麼了?”她是二樓的鄰居。   見鄰居熱情,藍欣反而覺得不好意思,“燙了一下。”   “怎麼燙的?”   “被酒精燈燙的。”   “我看看。”   藍欣不情願地伸出右手,怕被質疑自己的工作水平。因為,在家的時候,每一次做活受傷,母親總是鄙夷地說,乾活要工錢。   大約因為是鄰居,護士特別細心,用竹板從白瓷缸子裡抿了燙傷膏,給藍欣抹在手指上,並囑咐道,“別沾水,這幾天讓王老師做飯。”說完,又特意提醒她,“要開工傷的假條,明天再來找大夫。”   “不用,不用。”慌忙搖著手,她可不想弄的滿城風雨。   藍欣關心是幾天能痊愈,家裡的活好說,上班的活沒有人替自己,何況這個時候,多少人盯著自己的崗位,更不能讓人知道。   “兩天能好嗎?”藍欣問。   “恐怕不行,要是有獾油就好了。”護士用紗布給藍欣纏了手指。   “獾油,是什麼?”   “獾是一種動物,它身上煉的油,燙傷特效藥,用了之後不留疤的。”   “疤不疤的無所謂,又不找對象了,就是耽誤乾活呀!”藍欣微皺著柳葉眉,注視著自己被繃帶包裹的手指,尋思著該怎麼辦才好。又不是冬天,能戴手套遮掩,太紮眼了。   護士眼睛一亮,猛然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來了,去年五樓小甄對象套了一隻獾,她家可能有獾油。”   藍欣心裡升起一絲希望,匆匆離開醫務室。   路燈下,空蕩蕩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紙牌,已經沒有了一個人。   進了樓道,順著樓梯往上走,經過自己家時,她停留了一下,把耳朵貼在門上,她擔心王勝利放縱玉兒,又讓她看電視。最近玉兒迷上了動畫片《老鼠和貓》其實自己也喜歡那隻小老鼠,但業荒於嬉,她希望玉兒有個好前程。屋裡很安靜,沒有聽到電視的聲音,這才放了心。   過了四樓,走廊裡就沒有了亮光,隻能摸著黑往上走。藍欣摸著樓梯的欄桿,小心翼翼地順著臺階,很快到了到了五樓,也是最高一層。雖然住在同在一個單元,她還是第一次來這裡,想起這家男主人陰鬱冷淡的臉,不由得心裡忐忑,心裡默念著說辭。   藍欣輕輕敲了兩下,隨著一聲“誰呀!”門開了一條縫,甄愛妮的圓臉伸出來。   “是我”   “哎呀!是藍姐,快進來,快進來。”   被甄愛妮熱情地拉進屋,她才放了心。客廳裡隻有她一個人,藍欣悄悄瞄一眼臥室關閉的門,猜想男主人大概不喜歡客人來訪,躲了進去。   她言簡意賅說明來意,不妨礙人家休息,畢竟晚上打擾鄰居,是不禮貌的行為。   “我來問問,你家有獾油嗎?”怕她不相信,藍欣伸出包裹著紗布的手指,好不意思地說,“不小心燙了一下。”   “咋弄的。”甄愛妮吃驚地看著鄰居的手,湊近想去撫摸,又怕弄疼了對方,痛惜地問,“你這是咋弄的。”   藍欣笑而不答,她不想敘述事情的緣由,讓別人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笨蛋,更不想敗壞別人的名聲。畢竟,往火上倒酒精會成為笑話,丟的是質檢科的臉。   “聽說,你家有獾油?”   “有。”   甄愛妮肯定的語氣,藍欣徹底鬆了一口氣,至少這些天裡不成為大家議論的焦點。自從那天夜班後,同事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幸災落禍,人性永遠比自己想的復雜。   “麻煩你,我用一點。”   “看,你還這麼客氣。”甄愛妮有點激動,像是蒙塵多年的珍珠被人發現一樣,終於有了價值。   “去年勇他爸和同學一起初五玩,在蘋果園裡網了一隻獾,肉可香了,聽人家說獾油能治燙傷,也熬了一點,怕小孩子調皮什麼的,嗬嗬,看來是給你準備的。”說著把藍欣往沙發上讓,“快坐下,站客難打發,你放寬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獾油肯定有,就是忘了放在哪了。”說完一頭鉆進廚房。   藍欣站在客廳裡,四下打量著屋裡的擺設,心裡一陣感嘆。沒有想到如此簡陋,水泥地麵上擺著一個高低櫃,褐色組合沙發有後背上的漆皮剝落泛著白,單人沙發扶手傷露著海綿。這些年廠裡效益不好,基本工資也很難拿全,硬性的國庫券,教育基金,綠化費等,幾乎每一個月都有項目。有一段時間,每個月隻有五十元的生活費。雙職工的家庭,如同一個籃子的雞蛋,暴風雨來臨時會輸的更慘。   “嗯,放哪裡了?”甄愛妮紮煞著兩手,懊惱地從廚房裡出來,“我腦子真不行了,真實屬老鼠的撂爪就忘。”   “沒事,我不急,你慢慢找。”藍欣故作雲淡風輕,挪步走到單人沙發前坐下。   剛坐下去,身子一沉,不由地大聲嚷道,“哎呀!你這是什麼沙發?”   “你嚇一跳吧?沒事,勇小時候不聽話,把下麵的木撐跳斷了,一直拖著沒修。”甄愛妮想要上前拉藍欣,看著自己沾滿灰塵的手,立刻又縮了回來,圓圓的臉上滿是歉意。   聽了甄愛妮的話,藍欣臉紅了,覺得自己不應該怎麼大驚小怪,索性不掙紮了,裝作泰然若之,眼睛卻不斷地瞄向臥室門。奇怪,這麼大的聲音,這個男人真沉得住氣。住了這麼久,幾乎沒有和他正式說過話。   “我最近記性特別不好,看樣是真的老了。”甄愛妮以手背扶著額頭無奈地說。   “可別這麼說,你還是當年的洋娃娃。”說著兩手撐著扶手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幫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