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有想法不丟人,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都滿意很有感觸地說,“你乾什麼都很認真,在這個崗位上已經爐火純青,誰也比不了你。” 藍欣表情恭敬沒有說話,心裡卻打定以靜製動,看看他究竟想乾什麼。 “你的工作,是出類拔萃的,從你接手標準溶液室後,不光一個人乾兩個人的工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過一點差錯。我這樣說,你也不是十全十美,你的缺點就是太較真。上次,保衛科長對你不滿意,別覺得人家和咱沒有關係,人家可是老板帶來的心腹,在老板麵前說好話不見得管用,說壞話可是一說一個準。端人家飯碗,就得聽人家的。” 藍欣知道他說上次的事,就懟了一句,“我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吧?” “當然要說實話,可是大晚上的,你也未必看的清呀!” 藍欣吃驚地盯著都滿意,沒有想到他竟說出這樣的話,作為一個領導未免赤裸裸了,一點掩飾都沒有。 見藍欣吃驚的表情,都滿意臉上閃現過一絲尷尬,然後壓低了聲音,“那件事,不是表麵那麼簡單,就是人家借機給咱下馬威。識時務者為俊傑,有能的都走了,咱還不是得活嗎?” “這……”藍欣瞠目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也不用有太大顧慮,誰來也需要我們乾活,下一步要加強管理,我想申請一下,把你調過來乾管理,一個大專生不能老實蝸在崗位上啊!” “我行嗎?”藍欣心裡的堤壩馬上就要崩潰,言不由衷的脫口而出。瞬間她想起了母親,每次回家,母親雖然沒有責怪自己的無能,卻總是告訴她,同學們誰誰當了什麼,誰誰乾了什麼。不言而喻,母親不滿意自己。 “你想乾,就一定行。你盡快寫一個書麵材料,對那天晚上的事做一個客觀說明,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藍欣的腦子裡刮過幾級風暴,各種思緒纏在一起,消耗著她身上的能量,她站起身告別時,腿腳竟沒有往日的力量。 一直到下班,藍欣紛亂的思都纏繞不清,誘惑和良知在狹小的戰場上,赤膊上陣,你來我往,一刀一槍的廝殺著,不分勝負。 藍欣自嘲自己的簡單,這雖然是一次簡單的驅逐,卻蘊含著兩股實力激烈較量。沒有想到,自己一枚無名小卒,竟成了勝敗的關鍵。這時候,她才咂出味道,人多不一定勢重,而四兩拔千斤,一定要心狠手辣。 路上,向大門湧動的人流,忽然沒有了喧鬧的聲音,偶爾年輕人的嬉鬧被周圍人鄙視,很快就淹沒在無形的壓力下。多數人頭顱一天之間加重了的重量,纖弱的脖頸難以承托。傍晚絢麗的霞光下,無數隻行走的向日葵,默默走向出口。 忽然,響起汽車短促的鳴笛,寬闊的路上人像退潮一樣,呼啦,閃出一條通道。 一輛黑轎車駛過,卷起路麵上的塵土,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朝遠處呸了一口,“地瓜屎還沒有拉乾凈,有什麼好耀武揚威的。” “你小心,車子有後視鏡,他能看見。”旁邊一個瘦矮的男人提醒。 “看見就看見,老子才不怕呢。”高個子氣憤不減,“媽的,這叫什麼事,抓小偷還抓出罪過來了。” “哎!沒聽說你和那小子有親戚啊!”瘦矮的男人說。 “當過兵的人都是親戚。” “親戚和親戚不一樣,人家那是至親,聽說是親侄兒,一大家子就這麼一個男孩。” 這時,同行高個子黑衣女人,綿綿地說了一句,“怎麼,還沒到家呢,就聞到酒味了。” 兩個男人立刻禁口不語,三個人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藍欣仔細打量著女人的背影,窈窕的身材,烏黑的頭發盤在腦後,露出的脖頸像蔥白一樣,散發著一種說不清的韻味。她是誰呢?一個幾千人的廠,不是每一個人都熟悉,總有一些人混的麵熟。但是,那個黑衣女人雖是背影,卻陌生的很。 一路上,被女人的背影所疑惑,腦子裡的戰爭偃旗息鼓。 回到家,才想起沒有買菜,幸好冰箱裡還有兩個茄子,藍欣洗手打麵糊,準備做炸茄子,這樣亦菜亦飯,都解決了。 切菜時,蟄伏的小人又跳出來,乒乒乓乓,刀光四濺,刀在茄子上一滑,傷了手指。藍欣心裡憤恨,又委屈,自己真是倒黴透了,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紛亂的思緒像野馬一樣奔馳起來,闖入一條荒蕪的大道,一座高大的石牌坊撲麵而來。 “媽媽,我餓了。” 客廳傳來玉兒的聲音,藍欣思緒回到現實,菜板上茄子水滴還未乾,散發著紫氣東來的貴氣。茄子切片,沾雞蛋麵糊,丟在油鍋裡,香氣立刻溢滿廚房,這是母親的味道。 王勝利沒有回來,娘倆蘸著蒜末,湊合了一頓晚飯。玉兒狼吞虎咽,藍欣則心事重重,如同嚼蠟。此刻,她覺得人世間最難的事,不是生離死別,而是前途未卜的選擇。 “媽媽,給我買雙運動鞋吧。”玉兒低頭吃飯,隨口提出一個要求。 “嗯,小白鞋不是還能穿嗎?” “嗯。”玉兒沒有抬頭,聲音小了,心虛的樣子。 藍欣沒有馬上答應玉兒,而是放緩口氣對女兒說,“舊的能穿就行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咱可不能有攀比心。要比就要比學習,學習好大家都喜歡你。”對於女孩子要有的放矢,把攀比的苗頭消滅在萌芽之中。 “不是攀比。”玉兒著急解釋,被食物嗆了一口,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仍不忘解釋,“小白鞋底子太薄了,上體育課硌腳。” 看著玉兒胖嘟嘟的臉,和閃著委屈淚花的眼睛,藍欣心裡一陣自責。玉兒在生活上,不是一個挑剔的孩子,既然這麼說,必定有原因。 藍欣放下筷子,撿起門邊擺放的小白鞋,仔細檢查起來。從小到大,玉兒都是穿這種紅邊白幫,稱作舞蹈鞋的小白鞋,從來沒說過什麼,女孩子愛美之心來的早,防範於未然很有必要。 當藍欣目光落在鞋底,前掌赫然有塊銅錢大的痕跡,順手一摸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她心裡咯噔一下,心裡的牌坊瞬間轟然倒塌。她猛然站起來,拎著一隻鞋像困獸一般在房間裡左沖右突,像是要掙脫牢籠。 “媽媽,你熱嗎?”玉兒驚詫地看著母親,不明白涼爽的秋夜裡,母親為何汗津津的臉。 藍欣用手擦一把額頭,“媽不熱,你放心,媽一定給你買一雙好鞋。”說完又回到茶幾前,忽然覺得食欲又回來了。 聽了母親的保證,玉兒清澈的眸子像小星星一樣,立刻閃爍起來。這個孩子雖然沒有遺傳母親的漂亮,但是單眼皮下有雙靈動的眼,很招人喜愛,是個聽話的孩子。 見母親答應了給自己買鞋,小玉回身從沙發上拿起書包,掏出一個帶手柄的繩子說,“媽媽,你放心,我會給你爭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