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欣心裡的火直頂額頭，還是慢慢壓了下來，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初來乍到，不能和他鬧翻了臉，便勉強地笑了笑，“您是班長，我哪能不服從領導呀！” 　　“那就行。”見藍心服了軟，苗得雨得意笑了，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故意慢條斯理地說，“咱這裡雖然不起眼，工作也是相當重要，藥品質量人命關天，少了咱可不行。” 　　“嗯，我懂得。”藍欣懷裡抱著工作服，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墻上的水漬，嘴裡說著好話，“您放心，不論乾什麼工作，我都會和過去一樣認真。可是我膽子小，不想直接和動物打交道。” 　　聽見藍欣提出要求，苗師傅臉上得意消失了，立刻變的陰沉，冷笑了幾聲，“嗬嗬，動物室，動物室，不和動物打交道就不叫動物室了。” 　　“我說是盡量少打交道，我真的那些老鼠，從小就怕。”藍欣口氣軟了下來，多了一份祈求。 　　“你也是有文化的人了，怎麼對工作挑肥揀瘦呢，工作沒有三六九等，高貴下賤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你有這種思想真不好……”苗得雨兩片薄嘴唇開合著，開始喋喋不休，恨不得從建廠之初的不易，講到現在的實驗成果。藍欣隻聽見蜂蜜一樣的嗡嗡聲，思緒卻飛回標準溶液室，但願那棵韭菜蓮能挺到自己回去。她堅信自己一定會回去，因為手裡的工作沒有交代。 　　其實，沒有來動物室之前的時候，藍欣就知道，動物室的工作分為三個等級。最好的工作是整理記錄，把每一個批次藥品實驗結果，整理記錄裝以便追溯，除了呼吸公共空氣外，基本不用和動物打交道。 　　次等工作是動物實驗員，負責每天給動物注射藥品，觀察動物的體溫血壓等，也算是技術含量最高的工作。 　　最次是動物飼養，不光要飼養動物處理糞便，打掃實驗室衛生，還要定期處理動物。一般用過幾次的動物有了抗藥性，不適合再用，隻能處理掉。所謂處理，就是終結它們的生命。處理動物，對於有些人算是一件福利，沒有見過生命消失的人，享受生命的饋贈時，心裡沒有負擔。 　　質檢科幾乎所有人都盼著處理動物，對於粗茶淡飯的工薪階層，動物屍體是他們期待的佳肴，沒有人覺得殘忍。 　　藍欣的思緒正飄向熱氣騰騰的兔子肉時，苗得雨沉默了半天後開了口。 　　“嗯，不好辦。” 　　他神色凝重地放下杯子，又摘了頭上的白帽子扔在桌子上，裝作為難地撓著頭，其實他還很享受藍欣這種態度的。想起去年自己去標準溶液室，剛出門就被她叫回去填寫登記，心裡就不舒服。自己是質檢科的元老，就連科長也敬三分，乖乖聽她吩咐心裡有點憋氣，今天終於有出氣的機會。 　　“咱這裡就李麗一個人整理記錄就夠了，我不說你也知道，人家和科長老婆是同學，誰也沒法比。做實驗也免不了接觸老鼠和兔子的，嗯，我看你跟著小於飼養動物吧。” 　　“苗師傅，我剛說了怕老鼠。”想起老鼠吱吱的叫聲，和那些滲人的小眼睛，藍欣口氣近乎哀求。 　　藍欣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極力忍著不讓它流出來，人性的惡是她始料未及的，心裡有些吃驚，平時熱心的老師傅進是這個樣子。 　　“抓老鼠的活讓小於乾，你幫著打掃衛生就行了。”說完不等藍欣表態，便高聲叫小於，“小於，小於。” 　　小於咕咚咕咚跑到跟前，“師傅，什麼事？” 　　苗得雨便指著藍欣說，“你以後帶著她。” 　　藍欣剛想說什麼，這時大門咣當一聲響，走進來一個禿頭年輕人，老遠就大聲吆喝，“苗師傅，我又想你了，你說咋辦？” 　　這個人藍欣認識，他是廠警隊的人，模樣長的像一個唱歌的明星。見他進來她故意磨蹭著不離開，就想打聽關於小徐的消息。聽說他被放出來了，但誰也沒有再見過他，難道這個消息是假的，她為徐師傅擔心。 　　看見禿頭青年，苗師傅立刻眼笑成了一條縫，站起來親熱地迎上去，拍打著來人的肩膀，“想我了？饞了就是饞了，別說的這麼好聽，你等著啊！”不等年輕人說話，朝飼養室走去。 　　禿頭瞥了藍欣一眼，找書苑 www．ｚｈaoshuｙｕan.cｏm 從衣袋裡掏出一盒煙，大刺刺地坐了上去。藍欣故意朝墻上看去，那上麵貼著幾個紅字：禁止煙火。禿頭就像是沒有看見墻上的字，掏出打火機，啪，一股火苗竄了出來。 　　很快，苗得雨手裡提著一隻肥碩的兔子出來，朝坐在椅子上抽煙的禿頭歉意地說，“你等一會。”然後又進了另一間屋子。 　　禿頭青年笑著擺了擺手，“不急不急。”然後抽了一口煙，慢慢地吐出來，懶散的目光盯著慢慢消散的青煙，臉上的橫肉放鬆變的柔和起來。 　　藍欣從邊上拿了一個培養皿，悄然放在青年跟前，裝作不經意地問，“這一陣子夠你們忙的。” 　　“是啊！簡直忙壞了。”禿頭青年點著頭，“從來沒有這麼忙過，天天下了班還得學習整頓，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他又朝空中重重地吐了一口煙，似乎在吐著他心裡的怨氣。 　　“小徐不是放出來了嗎？和你們又沒有關係。” 　　“你認為放出來就完了？停職回家反省去了，都是這個傻逼鬧的，大家夥也跟著倒黴。” 　　“也不怪他，他又不知道是誰。” 　　“廠子都跟人家姓了，還抓賊，真是傻透了。這次把我們科長氣壞了，估計隊裡他是待不住了……” 　　藍欣還想問下去，看見禿頭年輕眼睛一亮，咧著嘴笑了。藍心回頭一看，苗師傅提著一隻已經剝好皮的兔子走了出來，一滴滴鮮血滴在水泥地上，隨著水漬擴大。他一邊走，一邊大聲讓小於去找錫紙袋子。看著那粉紅的肉體，藍欣又忍不住乾嘔，氣的苗師傅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