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一人不進廟,二人不觀井。 加上這深山老林的,常常物老成怪,崔平陽本該更加小心才是,隻是如今這個情況卻也由不得他挑三揀四的,隻得理了理衣裳,往廟裡去了。 到了門前,推了推門,卻是沒有推動。 從門縫往裡一看,卻是被人把門栓閂上了,裡麵有人。 見此崔平陽心中一定,要是這廟裡長久沒人才更是麻煩,如今裡麵有人栓門,不正說明外麵的危險比裡麵的危險大嘛。 一想到這,崔平陽立馬欣喜的拍了拍門:“裡麵有人嘛!給我開開門可好,我是元嘉院的書生,因著家中有人生病,今日來山裡采藥,不知怎麼回事起了晨霧,迷了眼障,在山中迷了路,這才蹉跎到此,非是什麼打家劫舍的強人。” 如此叫了兩遍,才見那廟宇大社的門縫處露出隻眼睛。 像是防備著門外之人的樣子,也不貼近了看,隻離了一尺多遠,隔著門縫略微看了看,之後崔平陽就聽見裡麵有人說了一句:“師兄,是個沒的修為的凡人。” 崔平陽得了回應,正要詳細介紹自己。 卻是正聽到門閂打開的聲音,以及有人離去時腳步踩在稻草上的聲音。 崔平陽一愣,等他推開廟門一看,屋子裡正坐著三個年輕男女。 三個人分做兩波,兩個道士打扮模樣的男女正坐在窗下,一人正生著火,往火堆裡添柴,打算烤些吃食,一人在一旁分鋪稻草,像是在為今晚就寢做些準備,看她的動作,剛才隔著門與崔平陽對望的正是她才對。 反倒是剩的那名女子正坐在山神斷頭的泥像東邊的過道旁老神常在的打著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清心寡欲的樣子,看起來竟比一旁的鋪床的坤道還像有道真修。 三人也沒想到這個時間還有人會來這裡,見崔平陽走了進來,具都抬頭望了望,見是個沒甚修為的男子便又各做各的事起來。 崔平陽見三人沒打算理他,尷尬著對他們點了點頭,自己關了門,找了個地方坐下。先是將包袱墊在屁股底下,又覺得不怎麼舒服,便學著那女道士的樣子去供桌下麵扯了個蒲團,自己拆開把那稻草打散了來鋪上。 這稻草,不知放了多久了,雖然還算乾燥,卻已經失了黃,發灰發黑起來,不能用力,一折就斷。與其說是崔平陽拆了個蒲團得了些稻草,還不如說是拆了個蒲團得了些廢柴。 眼見天色將暗,自己對麵三人又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打算,崔平陽隻得趁著太陽還沒下去,打算出去找些吃食。 隻一起身,對那師兄妹二人說道:“兩位道長,我去尋些吃食柴火,還要麻煩道長等會給我開門了。” 那師兄很是高冷,並沒有接話,反倒是鋪床的師妹輕聲回了句:“並不礙事,隻是你要抓緊回來,若是太陽下山,我們便不會再給你開門了。” 崔平陽點點頭便是自己知道了:“多謝仙子。” 出了廟門,抬頭四望,隻覺得一片寂寥。 四處雖然遍布林木,廟裡又有活人,可那三人有還不如沒有,具都一言不發地呆在那裡,隻差開口明說這廟裡有古怪了。 那坤道還好,好歹還和自己有個交流,反倒是她那師兄,竟然像個啞巴一樣,和他說話頭也不抬一下。 最可氣的是那打坐的女修,連個道袍都沒有,假模假樣的坐給誰看呢?還真以為在廟裡打坐能感動山神,從而送你一場神秘機緣不成? 而且畫本子上常說這破廟生邪,那得道的山神不知要修行多少歲月才能成真,如今被人一朝廢棄,若是山神死了還好,萬一沒死,壞了金身,不轉頭做了邪祟去吃人那才驚人。 隻是說來說去,可又能怎麼樣呢,如今自己已然來了這魔窟,本就是奔著妖邪去的,不論是在內再外都免不了與那魔頭相遇。 待在廟裡好歹還能和那三人做個伴。 而且看那三人,好像具都是有些修為在身的,此等時刻,莫說廟裡有妖怪,便是廟宇本身就是妖怪,想來跟在他們身邊也遠比自己在外宿營來的安全。 崔平陽在外邊想邊糾結,一個不留神,時間過去大半,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崔平陽靈機一動,跑到那廟宇後麵坍塌的廟祝屋舍裡去了。 果不其然被他從那倒塌的房屋下麵發現了不少還沒被人取走的柴木。 崔平陽撿還算乾燥,沒被地上潮氣沏濕的一些拿了一些。 等回去之後,卻見廟門正開著。 心中一驚。 聯想到剛才那坤道交待自己的話語,隻說不會吧,我這剛出去一會兒,這三人就接連遇害了? 等崔平陽靠著墻壁,小心翼翼的貼了過去看時,才發現哪裡是什麼“破廟兇殺案”,原來是他離去後又有一個男子找了過來。 因著屋子裡長久沒有人氣,雖然廟宇還未曾坍塌,墻壁卻多數地方都有剝落。這房子本就不是什麼好材料建的,隻靠著之前的廟祝時常用黃泥填充這才沒顯得坑坑窪窪。 可如今廟祝都走了不知道多久了,失了修補,雖的墻壁裡麵還是好的,可那墻壁外麵用黃泥混著黃沙的地方卻是掉了不少,落在地上。 因此廟宇裡沒得幾個好地方能夠下腳,再加上已經有了三夥人占了好地方,這剛來的自然就隻能現打掃地方落腳了。 如今對方正拿著從外麵折的樹枝當做掃把,一點一點的將那泥沙掃開,露出地上還算整齊的黃磚好落腳。 崔平陽見其餘三人對此不甚在意,知道來人不是妖邪,心中大定。 這才抱起剛才放到地上的柴火邁進門內。 那坤道見崔平陽回來,連忙起身,將廟門關上,又回頭問道:“可還有人要出去?若是沒人我便關門了。” 正說完,這坤道的師兄卻是突然開口道:“我。” 坤道聞言點了點頭,又開口道:“若是有人要去更衣入敬,還請現在便去。等會日落,這廟門便不會再開了。”雖然話是對廟裡如今還剩的三人說的,但眼神卻是看向崔平陽的。 崔平陽老臉一紅,隻放下柴火,低著頭又出去了。 這入敬和出恭本是一意,是上國傳來的說法。 因著上國富裕人家上廁所用的是些如今還未普及開來的紙張亦或是絲綢,為了敬畏文神、廁神,人們便把這汙穢紙張文字、絲綢的行為稱為入敬;而某些大富之人甚至為了彰顯自己的財力富足,他們去完廁所後還要順便換身衣服,這就顯得更加莊重,於是把上廁所叫做更衣。 傳聞據說百多年前的西晉富翁石崇,他家的廁所修的富麗堂皇,宛若宮殿,每次去廁所都有十幾個貌美的丫鬟在旁服侍,不僅準備了新衣,還有爽手粉,凈手盆,紙巾、墊子、帳子、香爐等物,搞的十分隆重。 上有所好,下必從之。 這世人向來是好的不願學,壞的不用學。 自己雖然沒得這些架勢,但口頭上的癮卻是要過過的,所以久而久之,這去廁所便被“入敬”“更衣”一類的名稱所代替了。 而這廟中,放眼望去,除了這剛來的,其餘幾人看起來都是些有修為在身的,莫說是讓他們今夜憋住不去廁所,便是讓他們幾日不吃也是不礙的。 那這時還把更衣提了出來,不外乎是提醒崔平陽一人而已。 隻是沒想到那不愛說話的男道士,為人倒是極其和善,怕崔平陽尷尬,還特意為他打了個頭。 等崔平陽摧殘完幾片樹葉回來後,那坤道也是徹底關上了廟宇大門。 不僅栓上了大門,他們搬來了山神像斷掉的頭顱放在門縫處,卡住了大門開合。 又從包袱裡拿出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圍著屋子寫寫畫畫,不僅是那門窗,甚至就連頭上的大梁、屋頂也沒放過。 忙完這些,那坤道翻身從大梁落下,對幾人開口道:“如此便保險多了。” 然後走到自己師兄身邊對幾人開口道:“看來今晚就咱們五人要在這廟宇將就一晚了,相逢就是有緣,我們師兄妹二人是清源山第四代弟子,我叫李念,這是我師兄李飛燕。” 聞言崔平陽一愣,沒想到那冷著個臉不愛說話的大漢居然有個這麼秀氣的名字,叫飛燕。 “我師兄天生嘴角有疾,口舌不甚利落,還請各位莫言怪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不妨事不妨事,正經仙門的弟子,願意搭理我們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哪裡是我們能夠嫌棄的。” 接話的是那新來的小白臉,他說完這些,或許是見李念臉色不好,又趕忙找補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得什麼師門,是我師父撿我回去,一口米一口粥把我喂大的。我師傅臨死前,交代我要做個好人,為民除害,我打算磨礪自己,這才來了這裡。嗷對了,我叫胡青霜,和我用的劍一個名字,之前在白河縣過活,是那裡的廟祝,因為反對河神娶親,這才被奪了道籍,現在算個沒門沒派的野修。” 說完胡青霜對著那火焰伸手一朝,不知念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口訣,一縷黃色的火焰就飄到了他的手指之上,雖然踉踉蹌蹌的像是要摔倒的行人,但終究穩穩的燃了起來。 李念和李飛燕對視一眼,雖看不出這是哪門哪派的手法,卻並未察覺到什麼妖氣、邪氣。 於是那李念聞言點了點頭。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他說話不中聽,中傷了李飛燕的緣故,也不對他接話,隻故意晾著他不加搭理。 崔平陽卻是多看了胡青霜幾眼,剛才他乍聽對方姓胡又叫青霜,還以為和胡青羊有什麼聯係,可他仔細看了看對方,見他雖然也算個小白臉,卻沒得胡青羊胡娘子那一身的爽利風騷。 最重要的是,他兩個耳朵上乾乾凈凈的,雖然左邊耳朵像是小時候睡覺沒睡好,被壓變了形的樣子,但確實是沒有痣。 這麼一看,這青霜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會不會隻是音同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