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乾根本沒有注意到衛也的異常,他浮出水麵的時候看見衛也在朝他笑,也朝衛也笑了一下,緩了幾口氣,重新沉下去。 在水下的時候,施乾還擔心熒光物質會不會附在他的傷口上,但是好在沒有,他沉住氣看著巖壁上的文字,慢慢刻在手臂上,血水從傷口湧出來,施乾不得不換個地方繼續看。 多吉次旦看見施乾重新沉下去,就拿著紗布和藥品去給衛也包紮,衛也一直看著水下的施乾,多吉次旦一邊包紮一邊說:“你很在意施乾啊。” “嗯。”衛也應了一聲,隨後看了多吉次旦一眼,“怎麼,你想用他威脅我?” 多吉次旦愣了一下,趕緊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感慨一下,你別誤會。” “不如你跟我仔細說說你和他的條件。”衛也不再看著水下麵了,他自己按住紗布開始包紮,多吉次旦不得不收回手,這樣就顯得他很局促。 “其實喬封說的沒錯。”多吉次旦隻是猶豫了一秒,就全盤托出了,“一開始的時候我們的條件是,如果宗巴出現了變故,他就要留下來補窟窿。” “很歹毒的條件呢。”衛也笑了笑,但是多吉次旦沒覺得有什麼好笑的,他覺得衛也的笑有別的意思,他吸了口氣,頓了一下,繼續說:“其實到後麵的時候我已經不想讓他履行這個條件了,我知道,我其實什麼忙也沒幫上,如果我還要他繼續履行條件的話,就是我太不要臉了。” 衛也沒想到多吉次旦會這麼說,他挑了下眉,應了一聲,繼續把目光移向水麵,施乾第三次上來換氣,看了衛也和多吉次旦一眼,衛也做出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來,施乾把手上的刻痕遞給衛也看,衛也看了看,就皺眉說道:“太多了,要不刻我手上?” “不用。”施乾一邊喘氣一邊說,“這樣我就是所有秘密的集中體了。” 施乾說完就下去了,衛也卻沉默了,多吉次旦也頓了一下,忽然意識到施乾在乾什麼——他把所有的秘密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和這個事情已經完全脫不開關係了。 “其實,我和喬封也有一個約定。”多吉次旦囁嚅著說,“那天晚上在藏巴家裡,施乾回去叫你們的時候,喬封和我聊了幾句。” “你很喜歡到處和別人做約定?”衛也看了多吉次旦一眼,多吉次旦能感覺出來衛也的語氣一下就冷下去了。 “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多吉次旦知道衛也在嘲諷自己,但是多吉次旦不是很在意,隨著事件的發展,他已經在心裡做好了心理建設,他隨時可以犧牲掉自己,多吉次旦有一種強烈的意願,那就是喬封他們會比他更有用,更能搞清楚宗巴發生了什麼。 “什麼約定?”衛也問。 多吉次旦看著水麵,施乾已經開始冒泡泡了,施乾下水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喬封說,無論如何優先保證施乾和郤昱的安全,他說他隨時可以犧牲。” 衛也沉默了,多吉次旦忽然有點想笑,好像搞清楚了一點自己的想法,因為喬封他們所有人都這麼義無反顧,所以自己也被他們感染了嗎? “他自己說的,一個人都不會折在這裡。”衛也突然很想抽支煙,他開始懷念尼古丁麻痹神經的感覺,“如果他先死了,就是個笑話。” “你們很團結。”多吉次旦看著漂到水麵上的血水,“你們每個人都願意為其他人犧牲。” “你錯了。”衛也站起來穿衣服,“無私的隻有喬封,我隻是湊個熱鬧。” 多吉次旦看了衛也一眼,手電是放在地上對著水麵的,多吉次旦看不見衛也的臉。 施乾花了半個小時把那些神秘文字刻在手臂上,爬出水麵的時候一直在大喘氣,衛也沒有催他,三個人又坐了半個小時才繼續走。 三個人從石階上去,外麵開始下雪了,因為剛剛消耗了很多體力,施乾從洞口出去的時候差點被風吹倒了,多吉次旦扶住施乾,前麵突然竄出來一個黑影,多吉次旦抓著施乾的手臂把他往後拉,差點把施乾重新從洞口塞進去。 “別緊張,是狗。”施乾笑了笑,拍拍多吉次旦的手臂安慰他。 多吉次旦看過去,果然是那隻藏獒,它站在那裡看著他們三個,看起來完好無損。 “看起來那個熱成像照出來的是別的東西了。”衛也走到狗旁邊摸了摸狗頭,“你倒是跑得快啊。” 藏獒往前走了幾步,三個人跟上,在風雪中擠成一團前進。 “我覺得我不行了。”施乾一直抱著刻了字的手臂,他覺得很奇怪,他的傷口沒有結痂,一直在流血,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隻是結痂慢,但是直到他們走出去二十分鐘了,他的傷口還在流血。 多吉次旦拿著手電晃了一下,就看見施乾的手已經滿是血了,他把施乾的衣袖挽上去,就看見施乾的傷口在流血。 衛也的臉一下就沉下去了,走到施乾身邊沉聲問:“為什麼不早說?” “包一下就好了。”施乾說著,覺得自己說話都開始有氣無力了,“衛組長,我覺得這次出來,好像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別說話。”衛也檢查了一下施乾的傷口,就發現了不對勁,施乾的傷口裡有那種熒光物質,隻是它不發光了,就好像一粒粒的鹽粒一樣,卡在施乾的傷口裡,因為吸了血,變成了紅色。 “是我的錯,你出水的時候沒檢查過。”衛也看了施乾一眼,“我要給你挑出來,這東西在吸你的血。” 施乾點了點頭,他實在是沒力氣了,隻想坐下,多吉次旦看出來了,就把背包放在地上,把施乾扶著坐下。 衛也拿出一個防風打火機試了試,點不燃,他看了施乾一眼,施乾靠在多吉次旦的肩上,已經閉上眼睛了。 “他在發燒。”多吉次旦說。 衛也又試了一次打火機,還是沒有打燃,乾脆咬著手電對著施乾的手臂,打算直接開始挑了。 衛也的手很穩,多吉次旦抓住施乾的手臂,怕施乾突然動一下誤傷,衛也聚精會神地看著施乾手上的傷口,慢慢把裡麵的東西挑出來。 “衛組長。”施乾突然叫了衛也一聲,“我會死嗎?” “不會。”衛也咬著手電含糊但快速地回答道,“這麼點傷口,不至於。” “但是它很疼。”施乾一動不動,“我記得你和喬瘋子都說過,如果我的身體感覺到疼痛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那就是我要死了。” “也不全是因為這個。”衛也繼續挑著,“這裡有閻摩,閻摩會影響人的感官,也許這些疼痛都是閻摩給你的假象。” “如果是就好了。”施乾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衛也的額頭已經出了一層細細的汗了,說實話他自己也沒搞明白為什麼自己和施乾會感覺到疼,好像在這裡以前的固有認知都出現了變化。 挑到一半的時候,多吉次旦叫了施乾一聲,但是施乾沒有回應。 “他暈了?”多吉次旦低頭看了施乾一眼,施乾的嘴唇發白,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上,看起來非常難受。 衛也看了施乾一眼,停手了。 “怎麼不繼續了?”多吉次旦焦急地問。 “太多了。”衛也看著雪地裡被他挑出來的東西,這東西的吸附性很強,衛也不得不去掉一點施乾的血肉,他已經很小心了,他的精神已經崩到了極致,再繼續下去的話,他怕自己會出現失誤而誤傷到施乾。 “那怎麼辦?”多吉次旦伸出手摸了摸施乾的額頭,非常燙,“要不我們往回走吧?” “走。”衛也毫不猶豫,轉身背對多吉次旦,“把他放上來。” 多吉次旦連忙把施乾的手搭在衛也的肩上,就在這個時候,狗突然回來了,多吉次旦看了一眼,愣住了。 跟著狗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人。 那個人手裡舉著一盞昏黃的手提燈,慢慢朝他們走過來,在風雪中,多吉次旦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他的臉沒有被光照出來,但是多吉次旦有種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