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蘇子點了點頭：“寒暄的話就免了，直說吧王慕雲，你到底是什麼人？” 　　王慕雲聞言走向方醒，用左手觸碰了一下她的額頭，王蘇子清晰的看到他的手並沒有穿透過去，而是實實在在的觸摸到了方醒，這一舉動把方醒也嚇了一跳，因為她此時並沒有使用實體化，仍舊是靈體狀態。 　　她心中頓時感到不安，雖然自己可以通過實體化接觸到活人，但一般來講活人是不可能接觸到身為靈體的自己的，這也是她在這世上最大的憑仗。 　　可眼前這個自稱王慕雲的男人卻直接無視了她的靈體之身，竟然用手觸碰到了自己的額頭，這對她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了。 　　因為之前在老家屬院她就嘗試過實體化去阻止王慕雲帶走王蘇子，然而根本對他沒有效果，實體化之後的自己接觸不到身為活人的他，甚至連被他扛著的王蘇子自己當時都完全觸碰不到。 　　結果現在他又展示了一手隨意觸碰靈體的能力，這不是說明自己唯一也是最大的憑仗——實體化，在他麵前就是個擺設？ 　　往最壞的情況去揣測，萬一王慕雲要對她不利，即便不依靠白無常，自己也無法在他手上討得好去。 　　王慕雲看著方醒說道：“你應該印象還很深刻，你在老家屬院試圖用實體化來阻止我帶走他，卻發現不僅接觸不到我，就連他你也觸碰不到了。” 　　方醒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就是因為這個才讓她對眼前的男人心生畏懼，不論是人是鬼，對未知的恐懼都是刻在靈魂裡的…… 　　男人說罷又轉頭看向同樣一臉震驚的王蘇子：“這個，就是我的天賦，包括剛才我能碰到她也是因為這個天賦，這是獨屬於我的天賦，而你，王蘇子，你這雙眼睛是獨屬於你的天賦，所以我才說你和我是一類人。” 　　王蘇子問道：“那你之前說方醒的天賦是隨心所欲的實體化，這就意味著她也和我們一樣嗎？” 　　方醒聞言也朝著王慕雲投去詢問的目光，這件事她確實也想知道，王慕雲曾說自己是從母親方萍那裡繼承了這個天賦，但母親的天賦又是從何而來呢，難道是繼承自外祖母？ 　　王慕雲搖了搖頭：“方醒和我們兩人不一樣，雖然在我看來生死的邊界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你這個剛接觸這些的新人來說，生與死還是涇渭分明的。” 　　頓了片刻，他又補充道：“隻看字麵意思你就應該知道，隨心所欲的實體化不是活人能掌握的天賦。” 　　他轉頭看向方醒：“也就是說你母親的天賦並非繼承自你的外祖母，實際上你的外祖母是個徹徹底底的凡人，她平凡了一輩子，大壽善終。” 　　“你的母親生你時出了意外，她沒能挺過來，本該由小白直接送去輪回，卻沒想到她在進入輪回之前領悟了這個天賦，一般來說，領悟了天賦的個體就不會再被強製送入輪回，她可以選擇進入輪回，也可以選擇像你一樣繼續滯留在人間。” 　　“然而當時的你情況也很危急，她沒有辦法隻能求助於我，像她這樣在機緣巧合之下領悟天賦的人我們稱其為天眷者，人總是會權衡利弊得失，我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幫助天眷者能獲得的好處足夠多，我是不可能冒著風險把你保下來的。” 　　“你所仇恨的那個男人，他原本的命運軌跡就是妻子生產時發生意外從而導致妻女雙亡，在度過一段痛不欲生的歲月後他會走出陰霾娶另外一個女人為妻，共同養育一個兒子，和他自己的想象唯一有別的地方也隻在於後來那個女人不可能是方萍。” 　　“因為我保下了你，導致他的命運軌跡發生了改變，從妻女雙亡變成了妻子死亡但女兒得以保全，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變得如此偏激甚至於極端，病態的愛由此衍生出病態的恨，才最終導致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你的實體化天賦對他不起作用以及他不知為何能聽到你的聲音，或許就是上天給他的補償。” 　　“我說這些並不是在勸你原諒他之類的，我隻是把真相告訴你，畢竟最終處決他的還是小白，而小白和我一向不分彼此，這件事自我而始，至我而終，你方醒一直是唯一的例外。” 　　直到聽完王慕雲這一番話，方醒才明白自己的身世有多離奇，這樣看來導致那個男人性情大變的豈不正是自己？而他癲狂的想象反而是他人生本該擁有的真實。 　　在這個簡單又復雜的三口之家裡，身為母親的方萍想讓女兒活下來沒有錯，身為丈夫的男人想讓妻子活下來也沒有錯，也就是說唯一錯的就隻有自己，因為自己本就不該活著降生。 　　“沒有誰是不該活著的。”正在沉思中的方醒，突然被一道聲音拉回了現實。 　　方醒看著眼前的男人，難免心裡有些膈應，他這樣赤裸裸的窺探別人內心，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王慕雲看著方醒疑惑中帶著惱怒的目光鄭重其事的說：“身為丈夫他想讓妻子活下來本沒有錯，但身為父親卻親手殺死自己親生女兒那就是死有餘辜，來這人世間走一遭就是你存在的意義。” 　　方醒沒想到這男人打斷自己的思緒是為了說這番話來開導自己，但她還是很感謝眼前這個人，不論是幾十年前還是現在，他做的一切對自己來說都是恩同再造。 　　她展顏一笑：“那就謝謝你啦大叔，我以後不會再那樣想了，因為那樣既對不起我媽媽，也對不起你。” 　　王慕雲額頭爬上三根黑線，他翻了翻白眼：“以後叫哥，不準叫叔。”隨即轉過頭去又對王蘇子說了聲你也一樣叫哥。 　　王蘇子倒是不介意喊這人哥，因為根據他的自述，在方醒母親還活著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乾這個了，說不定在他年輕的皮囊下是一具幾百上千年的靈魂也不為過，喊他一聲哥，等於抬高自己的輩分，穩賺不虧的。 　　他思索了片刻，問道：“慕雲哥，你剛才說我的眼睛是獨屬於我的天賦，可你一開始又說可以幫忙在不影響我視力的前提下取走我的眼睛，假如那時候你真的取走了我的眼睛，這份獨屬於我的天賦你會怎麼處置？” 　　王慕雲一拍掌，看著王蘇子表情充滿贊許：“不錯，這個問題問到了點子上。” 　　“首先，我需要你們明確一點，天賦每個人生來就有，你們要明白，天賦從來不是一種稀缺屬性，而是大眾屬性。” 　　一聽這話，王蘇子和方醒又蒙了，這不對吧，如果天賦是大眾屬性，那為什麼領悟了天賦的方萍會被稱為天眷者？ 　　而且既然天賦是生來就有的，又為什麼需要後天領悟？ 　　慕雲哥這話明顯前後相悖了啊。 　　就在王蘇子和方醒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王慕雲接著說道：“雖然天賦每個人生來就有，但是並非每個人都有資格被我稱為同一類人，你還記不記得我剛才說過方醒的天賦叫什麼？” 　　王蘇子想了想，回道：“隨心所欲的實體化？” 　　王慕雲打了個響指：“不錯！非要說的更直白一點的話，重點就在天賦前麵的形容詞，如果隻是一般的實體化天賦，那確實是沒用的大路貨，我之前也說過，按字麵意思就很容易理解，這是一個對活人來說根本無法使用的天賦。” 　　“即便到了他們死去的那一天，這種普通的天賦也無法幫助他們不入輪回，所以普通的實體化就是一種不論生前還是死後都派不上用場的廢物天賦。” 　　“而世上的大多數人，甚至絕大多數人與生俱來的天賦，或多或少都和派不上用場沾邊，極少數一部分人的天賦能起到作用甚至能帶給他們正向的反饋，這樣的人就已經稱得上是天賦異稟了。” 　　“而一旦廢物中的廢物——實體化天賦擁有了隨心所欲這個設定，那可就截然不同了，如果按照ABCDE的等級劃分，大概是從E級直接躍升到B級天賦的水準。” 　　方醒聽得一愣一愣的，她表情呆萌，瞪著大眼睛看著王慕雲：“三連跳啊。” 　　王慕雲很是配合的點了點頭：“而相同天賦之間是存在晉升機製的，就拿你這個陰陽眼來說，兩個陰陽眼天賦可以嘗試去升級這個天賦，升級後的天賦就有可能衍生出更多的能力，這也是我最開始說要回收你眼睛的原因。” 　　王蘇子又問：“那怎麼去判斷自己的天賦能不能派上作用呢，畢竟你也說了絕大多數人的天賦都是派不上用場的。” 　　王慕雲走到餐桌前，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幾口喝下了肚，才又重新說道：“這個問題很簡單，你在認識方醒和我之前，不就明白你的眼睛其實是陰陽眼麼，人類這個種族之所以是萬物靈長，不僅體現在借力於外物，對自我的審視也是其他生靈比不上的。” 　　王蘇子聞言點了點頭，慕雲哥這話的大概意思就是能派上用場的天賦，其人自己就能敏銳的察覺到。 　　如果有人力氣大到能倒拔垂楊柳，那麼他肯定知道自己異於常人，因為這種怪力不是靠鍛煉就能得到的，而如果有人無論學什麼東西都很快，那對這些人來說成為別人口中的學霸真的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他們或許不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的天賦發揮了作用，但他們一定知道，自己具備某種不同於其他人的迥異之處。 　　“那我的天賦是什麼？既然我能被你稱作同一類人，就代表著我的天賦也不是那種普通的大路貨吧。” 　　他其實心裡不抱有什麼希望，因為在他看來他的天賦隻不過是陰陽眼，充其量就是個D級天賦。 　　而且這大概是少有的能派上用場的天賦了——這個天賦能讓活人看到鬼。 　　王慕雲一臉認真的說：“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你的這雙眼睛其實已經不是普通的陰陽眼了，常規的升級之路隻怕行不通，你的機緣還要靠你自己去尋找，但是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這個天賦就連我一時半會兒都看不出上限。” 　　王蘇子一聽，頓時喜上眉梢：“那我的天賦到底是什麼？慕雲哥，你快別賣關子了。” 　　王慕雲神色略顯鄭重：“記好了，你的天賦現在叫做——看穿生死的陰陽眼。找書苑 www.zhaoshuyｕａn.coｍ” 　　王蘇子思索了起來，也就是說自己這雙陰陽眼的形容詞是“看穿生死”了，聽上去倒是蠻有逼格的。 　　隻是融合其他人的陰陽眼又是什麼操作？難道要效仿慕雲哥，滿世界去找擁有陰陽眼的人，然後去回收那些人的眼睛？ 　　可是自己沒有慕雲哥那麼強的實力能讓黑白無常跟隨，方醒雖然也是靈體，但自己與她才剛認識，再者說了，她看上去就很弱誒。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把一般實體化比作E級，那麼隨心所欲的實體化就可以劃分到B級，同樣的道理在陰陽眼這個天賦上也適用，隻有看穿生死的陰陽眼才能被劃歸到D級天賦的序列裡。” 　　“那有什麼區別嗎？”王蘇子有些鬱悶，因為陰陽眼在他看來就是隻能幫助他看見鬼而已，那既然能被陰陽眼看到不就說明對方已經死了麼，已經死了的生物怎麼觸發看穿生死這個設定呢？他實在想不通。 　　王慕雲聞言再次抬起左手打了個響指，這次白無常沒有鬧脾氣，很快就出現在了兩人一鬼麵前。 　　他看著王蘇子說道：“小子，用你的眼睛再好好的看看小白。” 　　方醒聞言也好奇的看向了王蘇子，而王蘇子則是非常認真的看向了眼前這位聲名在外卻又和傳說截然不同的地府鬼差。 　　片刻後，他瞪大了自己的雙眼，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眼睛在白無常和方醒之間來回掃了好幾遍，反復幾次之後似乎終於確定了一個事實。 　　他忍不住驚呼出聲：“慕雲哥！這位……這位白無常姐姐，是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