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開基 光年外的孤行者 6730 字 2024-03-23

金廣道的幼子金德安從街上帶回了子家在吉州欠下巨額高利貸的消息,金廣道聽了先是一愣,隨即跟兒子們討論起這事來。往年這個時候金廣道一家留在河洲的隻有金廣道和幼子金德安。長子金德譽,也就是金兮的父親一直在省城經商,次子金德成則常駐湖廣。今年因為戰亂德譽和德成都拖家帶口回到河洲避亂並觀望著局勢發展。德譽先問父親說:“兮兒嫁過去才多久,子家就遭遇這等事情,這子家怎就這麼點家底?”   金廣道則點撥道:“子家今天的遭遇也不意外,你的親家公大興土木,宅子造得奢華無比,你們昨天去做客不都看到了。”   金德成接過父親的話說:“就是,這氣派直追我們上金河村了,要知道我們上金河村可是多少有家底的人家,經過多少代人經營才建成這般模樣。”   金德安這時神秘兮兮說道:“外麵還有傳言說子家老四又在吉州沾染鴉片,這玩意可是要人命的東西,一旦染上有多少家底都能敗光。”   “哎,兒孫要惜福啊,窮奢極欲敗起來就快,隻是沒想到子家的黴運來得這麼快,我就擔心咱兮兒要受罪了。”金廣道說完長嘆一口氣。   德譽也接過話說:“是啊,咱兮兒老實、善良,她娘又走得早,我真擔心這孩子。”   金廣道這時有些自責到:“現在擔心也來不及了,都怪我當時太心軟,由著這丫頭的性子。”   德譽安慰父親說:“爹,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必自責。隻是我們也得想想對策,如果這子家還不上錢會怎麼做?”   金廣道立刻回答說:“這是個問題。”   “這還不簡單,到處籌錢借錢唄,實在借不到隻能把吉州的產業抵押出去了。”德安漫不經心地回答說。   “如果我是親家公,我首先會想到咱們家,全河洲都知道我們家家業最大,而且又是子家的親家。”   “德譽說得對,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我們借還是不借?”金廣道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如果子興業有點擔當,他會自己來借,我們該如何麵對?如果他卑鄙一點,子家會想著法子讓兮兒來借,我們又該怎麼做?”   德譽斬釘截鐵地說:“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管誰來借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德安突然說:“爹,我倒想起一件事來,我覺得可以一試。”   金廣道問:“德安,你想到什麼事來?”   “金家人都傳言子家從金家拿走的一百多畝地裡埋了當年金家老族長的寶貝,金榮慶對這事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啊,我們不如趁此機會試探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以買回金家祖田的方式把那一百五十畝地收入囊中。”   就在這時,金廣道的門房來報說:“子家老爺親自來登門拜訪了。”   金廣道立刻起身說:“說曹操曹操就到。”   “爹,不如我來接待親家公吧,畢竟我是金兮的父親。”   “誰來接待這不要緊,如今他親自登門拜訪除了借錢恐怕別無他意了,我們父子四人一起接待吧,親家的麵子要給足。”   金家的門房領著興業穿過幾個廳堂,這才來到金廣道的內庭客廳。興業一進客廳隻見金廣道父子分長幼坐在一起品茶。金廣道父子見興業來了也立即起身,金廣道先開口說:“親家,我們兩家雖結為親家,但您卻是稀客啊。”金廣道說完隨即安排下人給興業上茶。   “慚愧!慚愧!前段時間家裡事情太多,未曾登門拜訪前輩。這次借著回禮的機會特來看望叔叔您和親家公來了。”興業說完就將一份厚禮奉上,並隨即又對德譽三兄弟行禮致敬。   “親家公,您也真是的,這禮數太周到了,回上如此厚禮,還勞煩您親自來一趟,叫毓勇和兮兒送來不就好了。”   興業坐下後對德譽和德成說:“親家公和叔叔常年在外,今年倒是難得在家多呆一會。”   “哎,是啊,往年這個時候他們倆兄弟早就不在家了。隻是今年戰亂四起,外麵兵荒馬亂的,咱生意人也難做啊,再這樣下去就得坐吃山空咯。”   “前輩,您說哪裡的話,以您的實力和家底都要坐吃山空,那我們這些做小生意人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金廣道笑了笑說道:“親家過獎了!過獎了!再說了在河洲親家您可不是做小生意的人,如今您那府邸恐怕是河洲第一家了。”   興業嘆了口氣說道:“哎,這都是空架子,還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呢?”   這時德安急忙問道:“剛剛做完喜事,親家就如此哀嘆,這是怎麼啦?”   “前輩、親家公還有兩位叔叔,想必你們早就聽說了,我們子家遇到些麻煩。”   “哦,遇到啥麻煩了?不打緊吧?”金廣道故作驚訝地問道。   興業於是把吉州借款一事完整的告訴了金廣道父子,最後才說道:“前輩、親家公、二位叔叔!金榮慶和吉州李老板就給了我三天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湊出這些銀兩,在咱河洲地界恐怕隻有前輩您能幫晚輩一把了。”   金廣道聽了表現出很難過的樣子,德譽這時說:“親家公,這銀子數目可不小啊,更何況如今這年頭,我家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啊。去年長毛在湖廣肆虐一年,我二弟那邊損失慘重。我在省城的生意,這段時間因為長江漕運受阻也顆粒無收。這不我們一家三代人都蝸在河洲這個小鎮坐吃山空。”   興業又嘆了口氣說:“外麵時局動蕩,我也早有耳聞。隻是金榮慶那邊隻給了我三天時間,如果在今明兩天我籌不到這麼多錢,那我子家三代人的基業就要毀於一旦,所以晚輩才出此下策以親家的身份向您借錢周轉一下。”在興業這一輩子裡,基本都順風順水,沒有怎麼求過別人,像這般低三下四他還是第一次。   金廣道父子見興業如此,於是瞬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沉默片刻後,金德成說話了,他說:“親家公,你知道我們金家是商販人家,銀子一周轉各種利息火耗都起來了,況且這數目實在不小。”   “叔叔,這個您放心!隻要親家肯幫我渡過難關,抵押和利息該怎麼算就怎麼算。”   德成身子前傾問道:“一萬兩銀子我們的確拿不出,不過你們子家總有些積蓄,親家公您總得有個折中的法子。”   “我家吉州的產業加起來估計也就值六千兩左右,自己家裡拚拚湊湊也差不多兩千兩,因此還差個兩千兩的樣子。隻是我想保留吉州的產業,畢竟這是我們子家三代人的心血,我不想就這樣葬送在我手裡。”   德成又問:“你們吉州的生意一年能純利多少?”   興業停頓了片刻說道:“利潤最好的時候大概有五千兩的樣子。”   德成說:“親家公,一年要是有五千兩的利潤,那您在吉州的產業應該遠不止值六千兩吧?恕我直言我們家就是拆東墻補西墻拆借給你隻能借你半年,最長不會超過一年,隻是以你們的賺錢能力,到時還是還不上啊。”   “叔叔,這個您放心!我們都是做生意的人,信用最為重要,我也會繼續去籌錢,如果您怕我子家還不起,我不介意把吉州的產業抵押給您。您是知道這是我子家三代人的心血,我也不忍心這樣抵押給了外人,但您金家和我們子家是聯姻,算不上外人,抵押給您總比給外人好。”興業試探地拋出了抵押吉州產業的話題。   德譽這時也發話了:“經歷過去年的戰亂,我們正打算逐步收縮外麵的產業。親家公,說句實話以你家吉州產業的賺錢能力,結合如今的局勢,把生意抵押給別人看上去是虧的,其實不一定,將來的事誰也不好說。”   金德成這時又說道:“我可以用我們金家最低的利息借錢給你,隻是我希望你能用當年金家老族長抵押給你們的一百五十畝地,以四千兩銀子的價格賣給我,我們再想辦法找人拆借部分銀子給你,你看怎樣?那一百五十畝地畢竟這是金家的祖產,捏在你們子家手裡,金家人永遠不會服氣,反而會處處與你子家為敵。”   興業聽了大為不解,心想一百五十畝地怎麼也不值四千兩銀子啊,興業於是問道:“叔叔,您也是生意人,為何做這等賠本的買賣?”   這時金廣道接過話,慢條斯理地解釋說:“親家公,你有所不知啊?金鎮南當年曾在金家祠堂立過誓言,誰要能拿回這一百五十畝地,誰就有資格做金家族長。你應該知道我們一家自老族長失勢後就一直是河洲第一大戶,但我們家在金家宗族內部卻是人微言輕,辦點事情都得靠銀兩鋪路,不像金榮慶在金家宗族憑張嘴就行。接下來這天下會亂成什麼樣子,誰都不知道,我們一家要是能成為族長,往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再說了我這個方案對您而言也不虧,畢竟一百五十畝良田換四千兩銀子,那可能是天底下最貴的良田了。”   興業聽了猶豫許久,最後麵露難色說道:“前輩您有所不知啊,這一百五十畝地並非全部是我們子家的,其中河南岸邊那五十畝的確是抵押給我們子家的,北岸高地那一百畝其實是金家老族長留給他後代的土地,隻不過掛靠在我們名下而已。”接著興業又把破璧立契的故事告訴了金廣道,最後興業還補充說:“這事我們子家以前一直不敢對外說,好在如今這事過去了幾十年,朝廷經過數次大赦,也早就不再追究當年金家老族長財產這事。雖然到今日都沒有等到金老族長的後人出現,但萬一哪天老族長的後人出現,我要是私自賣出去了,到時如何把地還給人家?如何向祖宗交待?我興業雖然是個生意人,逐利是我的本性,但我也知道生意以信義為本,更何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怎麼能做言而無信的人呢?”   金廣道聽了興業的解釋,表麵上連連稱贊興業,但也更加相信地裡埋了金老族長的財寶,他判斷這財寶應該在北岸高地那一百畝裡。金廣道不動聲色地說道:“哦,原來真有破璧立契一事啊?我以前一直以為這是外麵的傳言,不過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金家老族長要是有後人,應該早回河洲了吧。不如這樣你把這地賣給我,我們立個契約,萬一哪一天金老族長後人回來了,要是你們子家有錢了可以隨時從我們這裡買回去。”   興業聽了一時下不了這個決心,隻是說讓自己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在回家的路上,興業拖著沉重的步伐,腦海裡盤算了一遍又一遍以農田換銀子的方案,每次當他想同意這方案時,他仿佛聽到了祖母、父親和姑姑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叮囑說:“興業,不可!”興業回到家中立刻和兒子們商量起來。毓勤先問父親說:“我就好奇金家為何都對這一百五十畝農田感興趣,莫非當年金家兄弟真的埋了寶?”   興業說:“一派胡言!這事你曾祖母親自操辦的,她從來沒有提過這事。你老姑母曾說埋寶這傳言都是金家人編造出來的,在你曾祖母在世時沒人傳這事,後來不知道誰編造的謠言,傳著傳著後世人竟信以為真,到頭來竟把金家後人也給騙了。”   毓勇說:“爹,既然沒有寶藏,何不就按兮兒爺爺說的做,把這一百畝地暫時賣給他們,況且這麼多年過去了都沒見金老族長後人回來,說明極有可能已經絕後了。”   毓才說:“不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既然金家人相信這地裡埋了寶,如果我們現在給了金廣道,金家其他勢力豈會善罷甘休。就算金家老族長已經絕後,誰能保證假的金榮耀後人不會以某種方式出現在河洲,到時我們該如何應對?再進一步講要是金家後人真拿出一張藏寶圖出來非要我們賠,到時候誰能說得清真假?我們拿什麼去賠?”   興業聽兒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心裡更是煩躁不安。於是對兒子們罵道:“這樣不行,那樣不行!你們就沒有一點辦法嗎?我都把你娘的嫁妝和你那幾個還沒成年的弟弟的壓歲錢都收刮乾凈,可你們就是藏著掖著,自己內心的小算盤倒是打得啪啪響。”   毓才聽了父親的話感到十分難過,他知道父親雖說是對著自己兄弟們發的火,但實際上是針對自己一點銀子都沒有掏出來。毓才此時想把沈瑛宰了的心都有,要不是沈瑛一毛不拔,也不至於讓父親對自己如此失望。   金兮聽聞公公去自己娘家借錢無果後感到十分難過,於是打算自己親自出麵回娘家去找爺爺和父親借錢,她希望借著自己的麵子幫助夫家渡過難關。金廣道父子料定金兮會出此一招,因此都早早商量好各自出門去附近親戚家串門。金德譽更是安排自己的繼室,也就是金兮的繼母招待了金兮。在繼母的一番含沙射影、冷嘲熱諷下,金兮隻得灰溜溜地離開了娘家,此刻她也終於明白自己畢竟隻是個女兒家。這嫁出去的女兒猶如潑出去的水在這刻表現得淋漓盡致,在金兮看來就算娘家家財萬貫,自己到了危機關頭娘家也隻是見死不救的。這一次的經歷給金兮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也是她從心裡上跟娘家獨立出來的分割線。金兮垂頭喪氣地回到玉鑼臺,她見到丈夫毓勇頓覺十分愧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毓勇見到妻子如此表情自然知道結果,隻是好生安慰了妻子。   毓才被父親含沙射影罵過後心情也是跌落到極點,他也顧不上招募鄉勇的事了,一個人在園子裡亂逛。毓才看著這一座座落成不久的宅子,卻有一種厭惡之情,他於是想到老宅子裡去走走。如今的老宅子成了子家大宅院內荒廢的角落,這幾座老房子如今隻是子家長短工的臥房,後院堆滿了子家大院建成後留下的廢料。毓才看到這些廢舊的木料隻是有些陳舊,但材質俱佳,於是突然靈光一閃。他想知府大人給了自己一筆不菲的銀子,一部分讓他招兵買馬,一部分讓他製作戰備器具以及營房,他想何不掏出一筆銀子把家裡的廢料全部買下,然後讓自家工坊製作戰備器具,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抽出部分銀子救燃眉之急。毓才趕緊找到父親說了自己的想法,父子幾人也急忙操起算盤盤算起來,但挖空心思算來算去也隻能算到兩三千兩銀子,就這樣一百五十畝地雖然能夠保住,但吉州的產業則隻得拱手讓人。毓才對父親說:“爹,舅舅也說過保住地要緊,況且如今天下不太平,外麵的產業就算現在能保住,將來會怎樣誰也說不清楚。”   “看來也隻能這樣了。”興業說完又長嘆了一口氣。   毓才羅列了一張船隻器具置辦清單讓隨從的兩位官差看過,這兩位官差是知府派來協助毓才招募鄉勇的,但也是監軍,一切錢財都要兩位官差過目。這兩位官差是行伍出身,對這麼明細的賬目隻是稍微對了一下,因此謄抄了一份讓毓才按上手印後就把銀票給了毓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