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開基 光年外的孤行者 6130 字 2024-03-16

子家從厚田過繼和女兒招婿兩條路都堵死了,如今隻剩從金家過繼一條路可走了。彩萍的大哥榮尚在那年的瘟疫中死了,膝下有兩個兒子,但這些年來往不多。主要是大嫂賀氏自從丈夫死後,除了跟榮海分賬外,就隻跟自己賀家來往,對金家的親戚是愛理不理,一副素無瓜葛的樣子。而大哥榮尚的兩個兒子也不成器,老大廣裕才十六歲就非常好色,這兩年就沉迷於河洲的窯子裡,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老二廣財十四歲,每天遊手好閑,經常在街上打架,年紀輕輕就成了河洲銀樓賭坊的常客,多次被拖到金家祠堂受罰。聞喜夫婦也從沒有想過從大哥一脈過繼兒子。彩萍的二哥榮海和元配王氏育有兩個兒子。長子廣輝是不能過繼的,而且彩萍也向來不喜歡這個侄子。次子廣仁倒是深得彩萍夫婦喜歡。廣仁對彩萍也很孝順,還是貞明的同窗好友。隻是廣仁是鎮上出了名的神童,今年才十三歲就中了秀才。要想把廣仁過繼到子家,就是二哥舍得,估計二嫂也不肯。榮海去年初納了個小妾陳氏,不久前生了一個兒子,雖說是庶出,但如果過繼過來正好合適。因此,聞喜夫婦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彩萍的安排下,聞喜夫婦特地請二哥榮海到家吃飯。席間彩萍對二哥說了自己的想法。榮海聽了竟很爽快的答應了,並且說道:“除了長子不能過繼外,你們看上哪個盡管說,我馬上可以讓孩子過繼給你們。”榮海這麼爽快主要有兩方麵的原因,一是這些年他的發展全靠聞喜夫婦帶著,正是依靠這些資本才讓他得以在金家揚眉吐氣,能在四十多歲時抱得十八歲的姑娘,二是妹夫一家如今產業豐厚,無論自己哪個兒子做了子家的兒子,這子家的產業其實就歸了自己家。有這些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彩萍說:“二哥,廣仁這孩子我和聞喜都喜歡,隻是我們估摸著二嫂不會同意。小嫂不久前不是剛生了個兒子嘛,要是給我們養正合適,從小養到大也容易培養感情。”   “這還不好說,我回去就跟我那小娘們說一下。”   榮海那天喝得很開心,後來醉醺醺的回到陳氏那裡倒頭就睡了。第二天一早被孩子的哭鬧聲給吵醒的榮海顯得有些煩躁,於是說道:“這孩子真煩人,成天哭鬧,明天乾脆送到她姑姑家去養得了。”   陳氏起初並沒有聽出榮海的意思,隻得順口回答說:“我才不想去那冷冷清清的玉鑼臺住呢,住鎮裡多好,熱熱鬧鬧的。”   榮海不耐煩說道:“我是說把孩子送去,又不是叫你去。”   陳氏這才聽出了榮海的弦外之音,她想最近子家一直在認兒子,莫非是看中了自己的兒子,陳氏想到這裡這才有些急了,於是突然拉起嗓門質問道:“什麼?你要將我的兒子送人?”   “給我妹妹家不好嗎?家財萬貫,總比跟著老大、老二一起分我這點財產要好吧。”   “你這個沒良心的死老鬼,我十八的黃花姑娘跟了你這個四十多歲的糟老頭,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你竟然要送人,這讓我在這金家怎麼立足?”陳氏說完又哭又鬧,甚至都做出要上吊的態勢。   “鬧什麼鬧?我們可以再生一個啊,你要同意了我以後跟你再生個十個八個,生到你生不了為止。”   陳氏心想這世道男人過了四十,閻王爺說收了就收,怎麼保證還能再生?沒有了兒子,將來自己在金家什麼都不是。再說了眼前這死老頭要是身體健康,精力旺盛,過兩年肯定又會喜新厭舊,到時再尋了新歡,怎有我的份?對這種無情無義的男人,光跟他鬧是不行的,還得用手段。陳氏於是又使出了那套狐媚的功夫,先是把榮海好生伺候著,把他的興致吊足了,趁著榮海激情興奮時,卻突然不給了。不能盡興的榮海哪受得了陳氏這番勁頭,於是陳氏說什麼都答應了。完事之後,陳氏又借機進言說:“聞喜和彩萍不是喜歡廣仁嗎?讓廣仁過繼給他們好了,你看子家這份家業隻會越來越大,到時也隻有廣仁這樣聰明的孩子才能守得住。”   “嗯,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雖說無論過繼哪個孩子,到時子家這份家業都是你金榮海的,但那得要看有沒有這個命。聞喜和彩萍年紀都大了,誰能保證一定能養大我們的孩子,萬一孩子沒有長大成人,這倆口子就撒手了呢?或者孩子出什麼意外呢?你有這個本事和資格直接去接子家的產業嗎?到時這產業還不是歸了她兩個女兒。如果過繼廣仁就不一樣,廣仁如今十三歲,再過幾年就成年,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這產業都是廣仁的。”   “還是你想得深遠,我馬上去跟彩萍說去。”榮海說著就出去了。   榮海來到聞喜家對彩萍說:“妹妹,我還是覺得廣仁過繼給你們比較合適。”   彩萍其實內心也更想要廣仁,是怕二哥二嫂不肯,才不好意思開口,現如今二哥自己要求過繼廣仁,彩萍內心更是樂開了花,於是立刻答應說:“廣仁也行,隻要二哥二嫂舍得。”   “都是一家人,我有什麼舍不得的,你二嫂那邊我來做工作。”金榮海辭了彩萍就回上金河村的家裡去了。榮海一進門,元配王氏對他視若無物,更不搭理他。榮海生氣了,故意在家把東西重重的打砸起來。王氏這才發怒道:“你這該死了,你有幾個月沒有回家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天天就知道圍著那小狐貍精轉,你就不怕身體被那狐貍精給榨光了。”   “我看你是成了怨婦,我今天回來不是跟你吵架的,是來跟你商量個事。”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事可商量的。”   “也不是商量,其實就是跟你說聲。我已經答應彩萍把廣仁過繼給她做兒子,回頭我就讓廣仁到子家去。”   “什麼?你竟然把我的兒子廣仁送給別人家做兒子?”   “什麼叫送給別人家?彩萍是我的妹妹,他們夫婦膝下無子,從我這裡過繼不很正常嗎?”   “好,你要送兒子我不反對,但為什麼是廣仁,而不是你跟那狐貍精的兒子?”   “不要老是一口狐貍精的,那個孩子太小不好養,廣仁的年紀正好合適,況且廣仁跟彩萍倆口子也合得來。”   “她有本事自己生個兒子去,就犯不著到處搶人家兒子,前段時間還搶到李家去了,現在倒好搶到我頭上來了。她就算不能生,可以讓他男人找個小的啊。你們金家的男人,但凡有點家底的就找小的,他子聞喜現在這麼大的家業咋就不找個呢?”   “子聞喜他除非彩萍同意,否則他敢找小的我就打斷他的腿。”   “說得好,你找那個狐貍精的時候,怎麼不征求我的意見?還偷偷摸摸的找呢。”   “我跟你談過繼兒子的事情,怎就扯到這事上來了?我告訴你過繼廣仁這事就這麼定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除非我死了,否則誰也別想要我的兒子。”   “那你就早點死吧。”金榮海竟毫無猶豫地說出了這句話。   “好你個金榮海,你竟然這樣跟我說話?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的,我會讓你後悔的。”王氏說完就不再理會金榮海,一個人甩門而出。   金榮海這才發覺的事情有些難辦,他知道王氏的為人,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王氏出門後先是一個人躲到一個角落哭了好一陣,她是真舍不得廣仁這個孩子出繼給別人,他覺得廣仁就是她未來在金家安身立命的根基,她還指望廣仁進士及第,給她這個娘親爭口氣。   往後的幾天王氏見到金榮海就為這事吵架,金榮海還揚言說就要去找族長商定這事情。這下王氏有些緊張了,誰都知道如今金家族長是子家的親家,在許多事情上這族長都暗地裡維護子家,一旦鬧到族長那裡,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王氏覺得這個時候就算撕破臉也要豁出去了,她於是想先找彩萍去理論一番,讓她知難而退。   彩萍看到二嫂站在門口,心裡頓時覺得有點慌。在去年彩萍二哥暗自畜妾時,二嫂曾來到自己家裡訴苦,彩萍沒有替二嫂說話,二嫂因此滿腹的怨氣離開子家。此後一年多時間裡,二嫂就沒有來過自己家裡。姑嫂之間這一年多來,也幾乎沒有任何往來。彩萍更是不敢主動招惹這位嫂子,她知道這次王氏一定是為廣仁的事來的。   彩萍主動上去打招呼說:“二嫂難得來我這裡坐一下,趕緊請進屋坐吧。”   王氏進門後到處張望了一下,然後說:“子家如今是家大業大,什麼都不缺,就缺個兒子。最近一年多聽說你倆到處找人要兒子都沒要到,如今竟打起我家廣仁的主意來了。”   “二嫂,這兒子過繼先叔侄後內侄,自古都是這樣,我向二哥要個兒子,也不算違背禮法,況且我是跟二哥商議著來的,也不是強求。”   “常言道:’老婆是別人家的好,兒子是自己家的好!’我說彩萍吶,這兒子還是要自己生的好,就算生不出來,可以讓男人多娶幾房嘛,你看你們金家的那些爺們,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就連你二哥這般人模狗樣的都納了一房小妾,以後說不準還有三房、四房,依我看啊到時候金家的廳堂估計都要擠爆了。依我看啊,你就別把你家聞喜管的這麼緊,你知道外麵的人怎麼說嗎?”這王氏滿口陰陽怪氣地說道。   “二嫂,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吧。”   “外麵的人都說你彩萍克子,大兒子生下來兩個月不到就夭折了,小兒子先是難產,好不容易活下來了,三個月不到就被人拐走了。從厚田子家一口氣過繼了四個,兩個小的一來就差點病死,大的鬧出人命,好不容易剩下一個沒事的,結果本家出事了。想招個女婿嘛,結果招到絕了門戶的繼子。這些話雖然難聽了點,但我聽了也害怕呀,我把廣仁過繼給了你,萬一出什麼事,這不可惜了我家廣仁一身才學抱負。”王氏在滔滔不絕地說著,絲毫不顧忌彩萍的臉麵。   彩萍聽了臉都拉下了,漸漸地內心的苦楚幾乎要扭曲了她的表情,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於是怒吼道:“夠了,別說了!你給我出去,現在就出去!”說完彩萍就跑進房間,一個人在床上失聲痛哭起來,她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新婚時的喜悅,想起了第一個兒子夭折時的痛苦,想起了笑貞觀被拐時的絕望,想起了多年來尋找孩子的艱辛,也想到了最近過繼兒子的心酸。自古以來對一個女人而言,最大罪過莫過於不能生育,最大的侮辱莫過於克夫克子,如今在世人看來,這兩樣彩萍她都占齊了。   這天聞喜並不在家中,而是被金福文叫去談事情去了。金福文前兩天剛從省城回來,而且還帶回來姿色嫵媚了得的女子,這女子珠光寶氣,可謂驚艷萬分,跟河洲本地女子相比簡直是從天上來的仙女。金福文此去省城本來是為兒子榮庭的前途去的,自從榮庭考中秀才之後,下一目標就是舉人。這舉人要去省城參加鄉試,恰巧如今金福文的姑父在省城做官,現已升至臬臺按察使,而如今本省的新學政恰好是王按察使的同窗。王按察使聽聞榮庭中了秀才,就立即邀請內侄金福文去趟省城聯絡關係去了。金福文到省城聯絡上了學政後決定將榮庭送往省城讀書,這樣更方便學政指點,以後兒子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金福文考慮兒子一人去省城,雖有姑父一家照顧,但還是未免孤單,於是想叫親家聞喜將貞明一起送到省城去。這樣兒子榮庭在省城不僅有個伴,而且這也算得上是給這個親家一份大厚禮。聞喜聽到這個消息卻猶豫了,因為去省城念書的費用比起在河洲鎮的復禮書院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別,如果貞明遷了譜成為自己兒子,這筆錢是絕對值得的,可如今這事不成了,為侄子這樣付出是否值得?聞喜心裡也有這番小算盤在打。經過一番掙紮和盤算,聞喜最終以厚田子家不許為由拒絕了金福文的好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聞喜晚年時每每想起這個決定就懊悔不已,因為如果他這時選擇讓貞明跟著榮庭去省城讀書的話,那麼貞明的人生軌跡可能因此而改變,貞明也就不會在三年後含冤屈辱而死。   金福文見聞喜拒絕了隻是表示惋惜,但也就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話鋒一轉對聞喜說道:“親家公啊,我聽說你這一年是到處找人過繼兒子,結果四處碰壁。就在剛才你二哥榮海還來找我談這事,我覺得你們還是不要去招惹那王氏了,這潑婦我見了都頭疼。”   聞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讓親家公您費心了!”   “我說親家公啊,你現在家業這麼大,乾脆納一房自己生一個得了,自己親生的總比過繼的好。”   “納一房,這事談何容易啊。”聞喜說罷長嘆了一聲。   “你是怕彩萍?還是怕金家?彩萍那邊你們好好談談,她是個懂理的人。如果是怕金家,那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有我給你撐腰,誰敢找你麻煩?”   “多謝親家公了!這事我也拿不準…….再說年紀也大了。”聞喜支支吾吾的說了一通。   “你才比我大幾歲啊?你看我這次從省城又帶回一房來了,這省城的姑娘可不一般吶,這十八般技藝樣樣精通著呢。”   聞喜隻得陪笑著說道:“我哪有親家公您那樣的福氣?”   “你這人就是太死板了,納妾而已,你以為多大的事啊?這事兒自古皆然,隻是你邁不過那道坎而已。”金福文又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傳宗接代才是大事,和這個相比,納妾算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