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開基 光年外的孤行者 5800 字 2024-03-16

留承業不知不覺地就在河洲待了一年,卻越發苦惱。這一年來,他和金翠玲的關係一直沒有進展。他一直沒有勇氣去麵對翠玲姑娘的父母,翠玲也不敢讓父母知曉此事,倆人隻是一直私底下約會聊天,即便短暫的片刻也能帶給對方無限的欣喜。留承業很想改變這種狀況,但他又無能為力,他自己身無分文,除了跑船亦無長處。人在極度失望時,總是希望獲得奇跡。留承業也一樣,他也夢想著如何快速掙得足夠的銀子,這樣自己能娶得起翠玲姑娘,也能讓翠玲跟自己過上體麵的日子。留承業想到河洲鎮的銀樓賭坊,那裡每天有大量的人懷揣著銀子去賭坊賭博,他也想去碰碰運氣。   河洲鎮的銀樓賭坊,在鎮西北方位,在戲場的北麵,旁邊還有一些青樓妓館,河洲鎮的暗娼也多藏於此地,因此這個方位算得上河洲街道藏汙納垢之地。這片區域在乾隆三十九年的洪災瘟疫後,大部分產業被金鎮南給買下了,因此金鎮南算得上這些賭坊的大東家。銀樓賭坊隻是當地百姓通俗的叫法,本名叫銀樓弈館,由於官府禁賭,因此隻得以弈館相稱。賭坊裡有雅賭和俗賭之分,所謂的雅賭就是通過圍棋、象棋下注,俗賭就是骨牌和麻將。留承業沒有讀過什麼書,雅賭自然不會,麻將和骨牌也隻是大概知道規則,因此他很謹慎。在正式下注之前,他去賭館蹲了很長時間,直到自己覺得弄清楚其中的竅門後,才開始正式下注。這一下注,留承業才發現自己原來運氣是如此的好,他每次玩牌都能把對方算得死死的,然後穩穩的贏一把。時間一長,留承業贏的次數多了,這賭坊的掌櫃就不樂意了,但他又不好直接拒絕顧客,於是設計讓留承業和廣財到一桌。這廣財嗜賭如命,但賭技卻十分低劣,常常賭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就賴賬,然後就跟人打架,有好幾次都是叫他姑父聞喜拿錢過來擺平的。   這次果不其然,廣財從頭輸到尾,最後竟輸了好幾兩銀子。金廣財於是想賴賬賴掉這輸掉的銀子。留承業當然也不肯,倆人於是就這樣爭執起來,這掌櫃的故意不予理會任其爭吵。留承業是個走江湖的船工,年輕力壯,火氣一上來就忍不住動起手來,於是倆人就扭打在一起。這一動手掌櫃就叫鎮上的打手來維持秩序,起初他們拉偏架幫金廣財,後來乾脆一同動手打留承業。留承業被人從賭坊一路追打到南福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金廣財則跟在後麵叫嚷著:“打死他,給我往死裡打!”   正從工坊回家的聞喜,遠遠的聽到了內侄廣財的叫嚷聲,他本想繞著走。沒想剛掙脫眾人圍毆的留承業,剛跑到離聞喜二十步開外的地方又被絆倒在地,一群人圍上去又是一頓暴揍。聞喜見被打的人是留承業,於是趕緊上去勸架。打人的一看是子家老爺,於是也就收手了,然後跟聞喜說:“子老板,這人在賭坊賭博還打架,你說該打不該打?”   “是的,就是該打,給我狠狠地打!”氣喘籲籲跑上來的金廣財還在使勁的叫嚷道。聞喜這時瞪了他一眼。金廣財一看是姑父,才慌忙靠著一邊閉嘴不說話。聞喜伸手去拉起留承業。被打得渾身是傷的留承業拽著聞喜的手,痛苦的站了起來。   聞喜語氣冷冰冰地問道:“要不要去找郎中看看?”   “我沒事,休息兩天就好了,謝謝子老爺!”留承業說著就踉踉蹌蹌的離開了。聞喜看著留承業遠去的背影,他想起來十年前被打的孩子,於是不禁嘆了口氣。接著聞喜又對金廣財說:“是不是你惹的事?”   金廣財急忙爭辯說:“姑父,是那臭小子先動的手。”   “你呀,就應該回去把自己的十個手指頭剁掉,這樣就不會再惹事生非。”聞喜說完就徑直的走了。   幾天之後,稍稍恢復的留承業來到聞喜的工坊謝過聞喜。聞喜同樣冷冷地對留承業說:“謝就不用了,我當時隻是路過,碰巧而已。”   “恩公,您生氣了?”   “我生什麼氣啊?你跟我非親非故,我乾嘛要生氣呢?”聞喜邊說邊乾活去了。   留承業聽了聞喜的話倒是尷尬起來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過了許久才又說道:“恩公,我聽說那天跟我打架的叫金廣財,是您夫人的侄子,我當時不知道,所以爭吵之下,出手重了些,也很抱歉!”   “廣財是我侄子,他是個不成器的東西。我大舅哥死得早,沒人管教,你能揍他一頓算是替金家管教一下這孩子,沒必要給我道歉。我隻是好奇的是,你一個正兒八經的人,好的不學,偏要去學賭呢?”   “恩公,我來到河洲鎮也有一年了,一直沒有掙到多少錢,我隻能跟翠玲姑娘偷偷相見,我連去見她父母的勇氣都沒有,為了能盡快掙點錢,因此這才去賭坊試試手氣。”   聞喜聽了先是嘆了一聲,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人生的道路有千萬條,有些是活路,有些是死路,這賭博是一條死路,你可千萬別向死路走啊。”   留承業聽了聞喜的話,低著頭半晌沒有說話。聞喜又接著說:“我還是那句話,你我非親非故,我們能相識也算是緣分,你若是覺得我的話有道理,你來這裡我很高興,如果你覺得我的話沒有道理,還是去賭坊惹事生非,就當我沒有說過,隻是你以後也別往我這裡來了。”   “恩公,您說的很有道理!賭坊我以後再也不會去了。隻是這河洲的貨物往來畢竟有限,所以時忙時閑,一年到頭賺不了幾個錢。我想恩公能不能給我點事做,我閑了就來您這裡做事,不知恩公能否成全?”留承業忐忑不安地問道。   聞喜想了想回答道:“這個好說,你閑的時候就過來吧,能乾啥就乾些啥,工錢就和這裡的學徒一樣,你看怎樣?”   留承業見聞喜答應了,於是趕緊謝過聞喜說:“多謝恩公!”   此後的留承業倒是再也沒有去過賭坊了,河運繁忙時跑船,閑時每天到木工坊做事。聞喜對他也是很照顧,就這樣又持續了一年時間。   嘉慶二年,金鎮南的機會也終於來了,當年夏天正是復禮書院嚴先生的六十大壽。這嚴先生是在五年前劉先生去世後接任這復禮書院的院長一職。復禮書院在安城一直頗有影響力,書院先生的關係也往往能上通縣府、州府,所以但凡書院先生的大壽,本縣鄉紳、讀書人都會送禮拜會。按照慣例,本縣的縣令也會派人去祝賀。這次吳縣令派了自己的兒子親自帶上壽禮給嚴先生祝壽來了。金鎮南也參加了嚴先生的壽宴,並在壽宴之後邀請吳公子到自己家去做客。   吳公子來到金鎮南家,心想這河洲果然富庶,一個小小鄉紳住得就比縣令家氣派多了,於是贊道:“金老爺果然闊綽,這宅子竟比縣衙老爺的府邸要闊綽。”這吳縣令一家是貧苦出生,三十多歲中進士,但因沒有關係,等缺又等了多年,直到四十五歲才來到這安城縣上任。吳縣令在上任前原配就死了,因為家境貧寒一直沒有續弦。縣令的長子早已成家便留守家鄉,幼子無人照顧於是帶在了身邊。金鎮南對這新縣令的底細也早就摸了個遍,因此也知道了這吳公子在想什麼,於是就立刻吩咐賬房去安排。   金鎮南的賬房姓喬,此人性情和金鎮南極為相近,為了諂媚金鎮南,他可以不顧一切,深得金鎮南信任,也是金鎮南的左膀右臂,因此被河洲人稱為喬總管。   吳公子和金鎮南分賓主坐下後,喬總管趕緊叫金翠玲前來為吳公子倒茶。吳公子看到金翠玲兩眼頓時放光,目不轉睛的盯著翠玲姑娘,腦海裡也頓時思緒澎湃,心想這河洲竟還有如此美貌的姑娘。當翠玲姑娘把茶端到吳公子麵前時,吳公子竟下意識的握住翠玲的手,久久不鬆開。翠玲見狀內心十分不快,恨不得想把這滾燙的熱茶直接潑過去,但父親說過這是縣令的公子,為了不違逆父親她隻得忍著。這一切金鎮南當然都看在眼裡,眼見女兒有些不耐煩,他於是趕緊提醒道:“吳公子、吳公子。”隻見吳公子毫無反應,金鎮南隻得加大了嗓門,又叫了一遍。吳公子這時才反應過來,然後尷尬得連連致歉。   當日,金鎮南用大魚大肉招待了吳公子。吳公子辭行時,金鎮南又讓賬房悄悄地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吳公子收下銀子後向喬總管悄悄打探說:“請問今天倒茶的姑娘是金老爺什麼人?”   喬總管笑嘻嘻的答曰:“她是我們老爺最喜愛的女兒翠玲,今年十七歲,尚未許配人家呢。”   吳公子一聽這翠玲姑娘尚未婚配,便立刻來勁了,於是又問道:“不知你家老爺想把這翠玲姑娘許配給什麼樣的人家?”   喬總管乾脆利落答道:“當然要找像吳公子您那樣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才子了。”   這下吳公子徹底明白,於是連連說道:“我懂,我懂。”說完就辭謝而去。   金鎮南打探到吳公子的心思後也想試探一下自己的女兒。金鎮南單獨找到女兒問道:“翠玲吶,你看今日這吳公子如何?”   “這吳公子相貌堂堂,飽讀聖賢書,隻是今日女兒給她倒茶,看她那神情和動作卻十分輕浮。我看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金鎮南聽了女兒的評價,有些不高興,於是說:“你這丫頭借著自己讀了點詩書,在爹麵前竟然引經據典來了。什麼叫輕浮?什麼是金什麼外,敗什麼中的?人家吳公子是看上你了,我覺得他跟你挺般配的。”   翠玲聽了父親這麼說,大概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於是就撒起嬌來,向父親哭訴說:“爹爹,女兒不喜歡這個吳公子。”平時翠玲遇到和父親意見相左時隻要一撒嬌,父親準會由著自己,但這次翠玲失算了,隻見父親非但沒有安撫自己,反而狠狠地說:“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金鎮南說完轉身便離開。   吳公子回到家後,就把這河洲一行匯報給了父親吳縣令,並稱贊了金鎮南一家對自己是多麼的照顧,然後隱晦地表達了想娶金鎮南女兒的想法。吳縣令當然聽懂了兒子的意思,於是就問道:“這金家姑娘長得怎樣?年紀多大?”   兒子得意洋洋的回答父親:“這金家姑娘今年十七歲,簡直是人間尤物,如同畫裡麵的人一樣,更重要的是金家也表露出願許配給我的意思。”   吳縣令聽了兒子這番話,沉思片刻便說道:“這大清向來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今天我在這裡當縣令,明天就說不準調到什麼地方去了,你娶妻這事當然重要,但還得謹慎。這樣吧,我過陣子要到河洲去一趟,到時我親自去打探一下,如果確實如你所言,爹就替你做主把這事給定了。”吳公子聽了父親這番話自然是高興極了,便日夜期待著能和翠玲姑娘結為連理。   沒過多久吳縣令就借走訪民情的由頭親自來到了河洲,他先拜訪金家族長金福文。此時的金福文正生病臥床,因此沒能隆重招待縣令。吳縣令見金福文病重,也不好過多打擾,隻是寒暄問候了一下便匆匆辭別。縣令接著按照慣例走訪了復禮書院,書院裡都是一群學究,吳縣令的興趣也不在這裡,因此同樣走過場就走了。吳縣令出了書院便直奔金鎮南家,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金鎮南在金家客廳接待了縣令。吳縣令先品了口茶,然後說道:“犬子上次到貴府做客回家後,就天天茶不思飯不香的,起初我以為犬子病了,後來打聽才得知你女兒有著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竟讓犬子害了相思病。”金鎮南聽了,便一臉逢迎的笑著說:“吳大人過譽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過譽了,不過小女卻有幾分姿色,如若吳大人不嫌棄,我金鎮南願於吳家結秦晉之好!”金鎮南說完,就讓家丁去叫小姐過來一見。   吳縣令雖說已是四十多歲,但見了翠玲姑娘,卻猶如二十多歲的小夥那般精神煥發,不僅兩眼放光一直盯著翠玲,甚至連口水都要流了出來。吳縣令畢竟是一縣之長,不能在這種場合顯得過於輕浮,於是立即喝了口茶順便咽下了那道即將流出的口水,然後誇道:“河洲果然是出才子佳人的地方,翠玲姑娘真是宛若天仙下凡。”   金鎮南見吳縣令這般誇贊,內心十分得意,但她見翠玲似乎一臉不開心的樣子,頓時又有些不安起來。他怕翠玲一沖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把縣令給得罪了,於是趕緊找了個由頭讓翠玲下去了。吳縣令看著翠玲消失的背影,眼神裡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金鎮南也有些疑惑縣令的這番神情,隻得問道:“吳大人意下如何?”吳大人當即開口說:“好說、好說,我回去當細細思量,我吳家定要風風光光的迎娶翠玲姑娘。”   隨後金鎮南大擺宴席招待吳縣令,同時還請了跟他關係近的金家長老和房長,他仿佛要昭告金河村如今的金福文虎落平陽,沒幾天好風光了,他金鎮南才是金河村疏通官府的橋梁。吳縣令酒足飯飽之後見天色不早,於是借機要在河洲住下。金鎮南當然懂吳縣令的心思,於是將吳縣令安排到鎮裡的醉春閣住了一晚。次日吳縣令在回去的路上就琢磨著如何把金鎮南的女兒娶進門,不過他不打算給兒子娶兒媳,而是下定決心讓翠玲姑娘給自己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