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開基 光年外的孤行者 9621 字 2024-03-16

貞觀自從得知翠玲的死訊後,精神一直處於萎靡狀態,後來他又聽說母親把一百五十畝地無償給下金河村窮人耕種,更是想不開。他甚至對母親抱怨說:“這金河村的金家就沒有幾個好人,乾嘛要同情他們,要給窮人種還不如給周邊其他村莊的窮人。”彩萍則訓斥貞觀說:“我也是金家人,難道我在你眼裡也是壞人?還有你哥哥廣仁、你外甥女琳兒,他們難道都是壞人?”貞觀不想跟母親爭吵,於是又去碼頭或者工坊找人喝酒去了。這些日子裡貞觀一次又一次想到父親的死,也一次又一次回想起翠玲姑娘,舊恨新仇讓貞觀萌發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做掉金鎮南,為父親和翠玲報仇。貞觀覺得隻要這金鎮南還活著一天,他就會想盡辦法給子家製造事端,隻有金鎮南死了,子家在河洲才能安寧,隻是如何做掉金鎮南?貞觀一時也沒想好。他想過各種方式,甚至打算自己動手直接殺掉金鎮南,但理智告訴他這絕對不行,因為一旦自己動手,就意味著子家和金家公開決裂,自己要償命不說,還會牽連家人。   一天,貞觀來到碼頭,找到何柳舅舅聶老大一起喝酒。席間聶老大抱怨說:“自從金榮月家族完全接管這碼頭,許多船工的們工錢都降了好幾回,兄靠跑船兄弟們的日子沒法過了。”   貞觀聽了頓時提起精神,於是問道:“舅舅,我聽說這金鎮南自從當了族長後經常往吉州跑,而且每次都在碼頭租船,有這回事嗎?”   聶老大聽到金鎮南就咬牙切齒地罵道:“呸,甭提這王八羔子,自從當年為你那事跟他吵過後,他就一直記恨在心。金鎮南當上金家族長後,給他家運送的貨物最多,但每次都趾高氣昂,還經常挑刺欺負老實的船工。更過分的是他上次帶上一群狗腿子來這裡租船,居然點名要我給他掌舵,最後我當然沒有理會他,這事想起來就氣人。”   “舅舅,我有一筆大買賣,不知你願不願意做?”   聶老大聽到大買賣,於是也提起了精神問道:“什麼買賣?還有舅舅不敢做的。”   貞觀四處瞅了一下,湊到聶老大耳邊用連蚊子都無法偷聽到的聲音說:“在船幫做掉一個人需要多少銀子?”   聶老大聽了先是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低聲問道:“這種事在船幫不算稀奇,不過我們河洲船幫很多年沒有做過這事了,如果真要做,大概這個數就差不多了。”聶老大同時做了個手勢。   “五百兩?”   “是的,足夠了,你要做掉誰?不會是金鎮南吧?”   “正是此人,他是我的殺父仇人,翠玲也是被他害死的。”   “貞觀,我說你啊,你現在可是我外甥女的男人,可不能老是惦記她人。”   “舅舅,這是兩回事。有這老賊在,我們子家就不會有安寧之日。若不是為了何柳和孩子,我會親自剁了這老賊,就不煩船幫的兄弟了。”   “這事非比尋常,需要從長計議。”   “舅舅,我希望不動刀、不見血,要做得自然,不要牽連出任何人。我先給你五百兩,事成之後再給你三百兩湊個吉數,到時你也不要再去跑船,拿了錢回去好好養老。”   “你放心,這事無論如何都不會牽連到你和子家,這是這行的規矩。不過我得從外地找個幫手過來,我手下那幾個狠人你都很熟,但都是本地人,他們生性豪放,我怕管不住嘴。”   “這事你放手去做,五百兩銀子過兩日我就給你送到。”   這些年母親彩萍將子家的打理賬務的事情都交給了貞觀,因此從子家的賬戶裡抽掉三五百兩銀子出來對貞觀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倆人當時就把這事商定下來。沒過多久,聶老大就從吉州找了個專門做這事的河道殺手。此人變更姓名並在其他人的引薦下來到河洲碼頭跑船。   金鎮南這邊也的確沒有閑著,那一百五十畝地和祠堂重修攤派兩件事非但沒能傷到子家,還讓子家趁機在河洲通過收買金家人心得以穩固根基,長此以往必將威脅到自己在河洲的威信。金鎮南的喬總管又使出一計,他讓人散布金榮耀在給子家地裡藏寶的謠言企圖蠱惑人心。隻是金老族長一族滅門之禍才剛過幾年,河洲上下都親眼目睹了當年金榮耀一門的窘境,幾乎沒人相信這些風言風語。即便如此,這些謠言還是在河洲流傳了下來,令人無法想象的是,在幾十年後,這謠言竟積聚了巨大的能量,最終讓玉鑼臺子家幾遭滅門之災。   金鎮南見謠言也一時無法撼動子家,於是變換了思路,回到勾結官府的路數上下功夫。他知道子家的財源主要來自吉州女婿李敏華那邊的生意,他想隻要扳倒了李敏華,就等於扳倒了子家產業的半壁江山,到時這子家就是他任意拿捏的對象。況且子家一倒,金家各大族又能像分食金榮庭兄弟的產業一樣分得一大塊肥肉,這豈不是一箭雙雕的美事。就在金鎮南逐漸理清思路時,吉州城就傳來好消息。自去年搞定金榮庭兄弟後,吉州城官糧虧空一事得以圓滿解決,吉州知府大人最近也得以高升,調到省府任職去了。老知府大人走前保舉了金鎮南的好友,也就是吉州通判胡大人繼任吉州知府。新任吉州知府胡大人上任後自然要大張旗鼓慶賀一番,因此差人送信給金鎮南於霜降節次日前來吉州城道賀。送信人特意告訴金鎮南這慶典分午宴和晚宴兩場,胡大人希望金鎮南午宴前趕到。金鎮南收到胡大人的請帖頓覺倍感榮幸,於是到處宣揚炫耀,並誇口自己跟胡大人的關係有多親密,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然擁有金福文當年那般威風。   此時離胡大人的慶典隻有半個月,隻是送什麼禮給胡大人倒是難住了金鎮南。心腹喬總管總是有點子,他向金鎮南提議說:“我經常和老爺您去吉州拜會胡大人,我觀察到胡大人的夫人特別喜佛,不如送一尊佛像給胡大人,我想胡大人到時一定會對老爺您刮目相看。”金鎮南對喬總管的建議十分滿意,隻是這佛像的材質又難住了金鎮南,因為用純金打造佛像有些超出了金鎮南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用銅打造又擔心胡大人看不上,最後采用的折衷方案是佛像內層用銅外層鍍金,這樣既經濟實惠不失麵子。喬總管找了鎮上手藝最好的師傅定製佛像,然後按例又去碼頭提前把船租好。當一切就緒後,金鎮南又想到了搞垮子家吉州產業的點子,當然這一切都離不開胡大人支持,因此這次參加胡大人的慶功宴是最好的機會,想到這裡他又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勝券在握。   金鎮南要參加吉州新任知府的慶典一事很快就傳遍了河洲大街小巷,貞觀也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又去找舅舅聶老大細細商議此事。聶老大早在金鎮南心腹喬總管來碼頭租船時,心裡就擬定好了實施計劃。在南鄉河一帶,每年的霜降前後都會起霧,南鄉河在流經東山峽穀時水流湍急,尤其是鎖龍潭一段更是險象環生,如此天時地利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唯一麻煩的是還差點“人和”,金鎮南這個老狐貍,每次去吉州都會帶上三五個人圍繞左右,人多眼雜難以製造意外的假象。因此關鍵是要想辦法如何讓金鎮南少帶點人。貞觀和聶老大商議了很久都沒有想到萬全之策。   眼看金鎮南去吉州的日期越來越近,就在霜降前兩天金鎮南定做的佛祖像也如期完工。這佛像有十五斤重,做得栩栩如生,在燭光下香火環繞中熠熠生輝。起初,金鎮南對著這佛祖鍍金銅像越看越滿意,但看多了突然覺得這佛像缺了點什麼,隻是他自己也總說不出所以然來,為此他讓喬總管把這佛像搬到最近的寺廟,跟寺廟裡都佛像對比看看。金鎮南在寶殿一看頓時恍然大悟說:“佛祖怎能少了悟道的寶墊?”喬總管於是趕緊找到那做銅像的師傅說:“你做的佛像怎就少了底座?”那師傅卻說:“佛像和底座本來就是分開做的,當是您一直強調要盡量省點錢,因此我就隻做了佛像。”喬總管氣得幾乎七竅生煙,隻得再掏銀子讓師傅補做底座。師傅卻說:“來不及了,做這佛像底座至少要五天時間。”喬總管有些氣急敗壞對著工匠師傅破口大罵。師傅知道金鎮南不好得罪,隻得低三下四賠不是,最後建議說:“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補救,你去子家的工坊問問有沒有紫檀木,如果用紫檀木做一個底座,這樣既不失氣派,又能節省時間。”喬總管聽了彷佛找到救星,他顧不上主人金鎮南從不跟子家做生意的教條,急忙去子家工坊求助。   自從聞喜死後,子家工坊就交給聞喜晚年最得意的徒弟劉義全打理。劉義全也是個老實勤懇的人,彩萍為了留住劉義全,就和哥哥金榮海商議將玉霞許配給了劉義全,這些年子家工坊就一直靠著劉義全全權打理。這幾年裡,貞觀每次喝多了就不回家,而是跑到工坊附近的表妹夫家過夜。貞觀在這些天裡一直為如何解決金鎮南而煩躁不安,因此他也經常來工坊走走看看。這日正好金鎮南心腹喬總管來工坊定做銅像底座,貞觀在內屋聽到喬總管的要求,頓時覺得這是天大的機會,心想老天爺都來幫忙收拾金鎮南,這金鎮南定逃不脫自己的手掌心。貞觀讓學徒悄悄把劉義全叫來。學徒在劉義全耳邊嘀咕了一下,劉義全立刻對喬總管說:“喬大總管,你稍等,我稍後就來”。劉義全進到內房,貞觀立刻交待說:“義全,你去把這活接下來,價格故意抬高點,還有你告訴他至少要三天半時間,也就是霜降節夜裡才能做好。”劉義全聽了很是疑惑,貞觀沒有解釋,隻是再三叮囑。劉義全知道金鎮南一直跟子家過不去,他以為貞觀故意那這事為難金鎮南,於是也沒多想就按貞觀的說法去做了。喬總管見劉義全出來,立刻說道:“劉師傅,這價格好說,就是東西要保證。”   “質量你放心,在河洲沒有比我們這裡更好的了,隻是這時間上可能有點麻煩,我們加班加點最早也要霜降節子時前才能交貨。”   喬總管聽了心裡似乎又感受到陣陣涼意,他一臉不快說道:“我們老爺在霜降節次日中午要送到吉州,那麼晚交貨如何是好?”   劉義全一臉不置可否的樣子回道:“哎,喬大總管,這我也沒有辦法,如果您不信可以去找別的木匠問問,別的木匠不要說工期比我們還慢,就是連這般上等的紫檀木在河洲甚至整個安城就隻有我們這裡有。”   喬總管一時間猶豫起來,劉義全見狀於是又建議說:“要麼讓你家老爺走個夜船,這樣不就能趕上胡大人的午宴了嘛。”喬總管聽了劉義全的建議覺得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他又看了看屋外心想這些天天氣一直晴好,霜降節前後一般也不會下雨,隻要不起風浪,走夜船在河洲也很常見。   貞觀見喬總管最終答應下來,就立刻去找聶老大。“舅舅、舅舅,好消息!”貞觀到碼頭遠遠地見了聶老大就叫了起來。   聶老大見貞觀興高采烈地像個孩子一樣跑了過來,於是問道:“啥好消息?”   貞觀找來一小船,聶老大心領神會的上了船,倆人就這樣劃船到了河心。這時貞觀說:“如今老天爺都來幫忙,這次金鎮南死定了!”接著貞觀就把剛才的事講給聶老大聽了。貞觀講完又接著說:“這金鎮南的狗腿子喬總管肯定先會回去跟金鎮南商量,如果金鎮南同意了定會來包夜船,如果他來包夜船,你就跟他說時間太緊,走夜船中午前趕到吉州參加知府的宴會,需要用快船。這快船安全性要差些,而且隻能載四個人,這樣金鎮南就隻能帶上他心腹喬總管,到時就在船上借機製造事故,完事後船東最多罰你工錢,官府沒有證據也是無可奈何。”   “這的確是個好機會,東山鎮那邊那個峽穀拐角是下手的好地方,那邊渺無人煙,暗灘潛流極多,要是晚上遇到大霧,金鎮南必死無疑。”   “細節還是要注意一下,比如到時他帶的人最好能活著,但不能讓他看出破綻。”   “這你放心,那邊的暗礁的位置,我閉著眼睛都知道。夜裡觸礁翻了船,死了人這不常有的事,到時誰說得清楚?”   貞觀又說道:“金鎮南和喬總管會不會遊泳,這個也要搞清楚。”   “這我倒不擔心金鎮南會遊泳,他這把老骨頭,泡在冰冷的河水裡,我有的是辦法對付。”   兩人商議好了就往岸邊劃去。上岸前聶老大回頭對貞觀說:“你先不要出來,金鎮南的狗腿子來了,我先去看看。”   喬總管來到碼頭遠遠地吆喝著:“你們聶老大呢?叫他出來,我有要事商議。”   聶老大故作巴結逢迎的樣子說:“喲,大總管來了,叫小的有何吩咐?”   喬總管還是趾高氣揚說道:“我們老爺去吉州的時間要改一下,改到霜降節子時出發,次日中午趕到吉州城,你看行嗎?”   聶老大繞繞頭故作難為情的樣子說:“哎喲,這是要跑夜船啊,恐怕有點麻煩。”   “怎麼個麻煩?”喬總管聽了一臉的不高興。   “你們家老爺要帶幾個人?有哪些行李?都會遊泳不?”   “我們老爺帶上我,還有另外四人同行,除我之外都會遊,行李嘛……”這時喬總管湊到聶老大耳邊說:“一尊鑲金佛像,值錢著呢。”   “這的確很貴重,金族長果然出手不凡,難怪要這麼多人。”聶老大先放低姿態猛誇了一番金鎮南,然後話鋒一轉說:“這要大船才行,大船晚上行船速度慢,而且現在水淺,容易觸礁出事,就算順利也要中午後才能趕到吉州碼頭,胡大人的午宴是趕不上了。”   喬總管內心雖然十分不滿,但還是假裝誠懇問道:“那要怎樣才行?”   “走快船能在次日巳時前趕到,也能讓金老爺到了吉州後休息一下,但金族長隻能帶一人。”   喬總管暫定截鐵地說:“這恐怕不行!”   聶老大也很乾脆回道:“不行就算了,夜船我還不想跑呢。”   喬總管見聶老大說不想跑,這才有些急了,立刻露出巴結的笑容說:“聶老大,哪有您不敢跑的船?”   “話是這麼說,這趟船要跑還得要跟東家去說,我們東家有規矩,走夜船要簽生死狀,萬一出了事,我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這夜船就這麼容易出事嗎?”   聶老大又安撫說:“一般都不會,這不怕萬一嘛,這人吃飯還能被噎死呢。”   喬總管聽聶老大這麼一說,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於是又對聶老大說:“我先回去跟我們老爺商量一下再定奪。”他臨走前又問了聶老大說:“這趟船打算安排誰跑?”   聶老大四平八穩回答說:“我也要問問看有人願不願意跑?如果有人去就好辦,如果沒人去那也不成,隻能去找東家安排。”聶老大之所以這麼說,因為他知道整個河洲碼頭走夜船就他自己最拿手。貞觀在船篷裡麵聽了他們的對話覺得這事有八九成的把握了。   喬總管回去跟金鎮南說了這些細節,金鎮南先是大罵家丁們辦事不牢靠,但細細一想還是胡大人的慶功宴重要,為了自己的大事冒這個險還是值得的,因此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喬總管這才又去安排了一遍,最後在金榮月的出麵下讓聶老大親自出麵。   霜降節那日,劉義全一直拖到子時許,才將這佛像底座交給喬總管。喬總管把底座帶回金家,試著把佛像往上一放,果然看上去十分完美。金鎮南微微一笑,得意之情洋溢在臉上。金鎮南又吩咐下人一起將這佛像帶到碼頭。這時的碼頭隻有聶老大和一年輕漢子在等候著,金鎮南見了聶老大,還不忘戲謔一下說:“記得當年這聶老大可威風了,現在怎麼願意屈就給我掌舵了?”   聶老大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為了今夜的大事,他故意陪笑著說:“金老爺,您大人有大量,當年還不是為了留承業這臭小子,不然怎能跟金老爺您慪氣呢?”   “聶老大啊聶老大,我就喜歡你現在這態度,咱們走吧!”金鎮南說完就帶著喬總管上了船。那年輕人在船頭劃船,聶老大在後麵掌舵。船像在水上漂浮的一片葉子,倏忽間就離開了碼頭,朝下遊方向駛去。隨著船漸行漸遠,船上的燈火漸漸地消失在無盡地夜色中,忽如墜入黑色深淵,再也沒有回頭。   霜降時節,南鄉的晝夜溫差很大,金鎮南和喬總管忽然感到絲絲涼意,於是將被單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喬總管在快船搖晃下很快就有些暈船,深夜也讓他有些犯困,因此很快入睡。金鎮南是第一次坐夜船,或許有些興奮,或許對明天充滿無限期待,因此毫無睡意。他半躺在快船的鬥篷內,看著天上的繁星還有那輪皎潔的月亮,靜靜地等待著時間的流逝,也靜靜地等待死神的到來。聶老大和那年輕人則像不知疲倦的機器,不停地撐著船往前走。寅時初,河麵突然升起了陣陣水霧,這是起大霧的前兆。聶老大心想真是天助我也,但此刻還不是下手的時機,再過一個時辰進了東山峽穀,一切都好辦了。到了寅時末,船緩緩地駛入東山峽穀間,這時聶老大提醒金鎮南說:“金老爺,這峽穀水急,你那佛像最好係牢點,萬一水流一急,船顛簸一下把您那金佛甩入河裡,我倆就是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你這話倒是實誠,你們倆甭說論斤賣,就算你倆的命都不如這佛像值錢。”金鎮南說完就找地方係住這佛像了,但是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地方可係。聶老大聽了金鎮南的話,心想這個狗日的老王八都快死到臨頭了還那麼嘴硬。這時金鎮南又說道:“沒地方可係啊?”   聶老大則很輕鬆地回答說:“係在腰間不就好了,這人是活的,不會輕易掉入河裡。”   金鎮南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就把佛像係在了自己的腰間,同時自己緊緊地抱住銅像。這時金鎮南看著暗夜裡山影,在霧色之中忽明忽暗,像鬼魅一樣朝自己撲來,頓時有些害怕,於是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聶老大故意大聲說道:“這裡就是東山鎖龍峽。”金鎮南一聽頓時打了個冷顫。這地方他早有耳聞,相傳有很多船在這裡失事。這鎖龍峽有十餘裡長,最險要處有一鎖龍潭,民間傳言這鎖龍潭裡鎖著一條惡龍,周邊還有很多索命的水鬼。雖然有夜色阻隔,但聶老大還是能察覺到金鎮南的恐懼,他故意逗金鎮南說:“金老爺,您不用害怕,您懷裡抱著個開過光的佛像,這魑魅魍魎都怕著佛祖呢。”金鎮南聽了心稍稍寬慰下來。一段緊張之後,金鎮南也有些倦意,他也忍不住這漫漫長夜的煎熬,不多久也進入夢鄉。金家喬總管也因為暈船,一路上時常偶爾醒來,但又很快入睡。   過了許久,聶老大突然咳嗽了一聲,船頭的年輕漢子也咳嗽了一聲。這是倆人預先約定好的暗號。聶老大咳嗽一聲表示“開始讓船加速”,年輕漢子咳嗽一聲表示“明白確認”。這船在湍流中急劇加速。此時的金鎮南在睡夢裡做了一個惡夢,他夢見了身上流著血的子聞喜在遠處向他招手,夢見了被劊子手割得血肉模糊的子貞安向他嚎叫,夢見了無頭之軀的金榮奎向他索命,也夢見了堂侄女金鳳從這冰冷的河水中伸出了一隻慘白的手抓住他並拉入了水底拉入水底。金鎮南突然尖叫一聲醒來。這時聶老大突然連續咳嗦兩聲,這是表示“開始行動”的暗語。隻見說時遲那時快,那快船以一個十分精準的角度撞上了鎖龍潭前的一暗礁,快船的船頭頓時高高的翹起,就在船朝左側後方側翻的瞬間,船頭的年輕人順勢跳入河中。金鎮南和他的心腹總管從船倉後方跌入水中,被扣在了翻轉的船下。喬總管立刻在水裡掙紮嚎叫:“救命啊!救命啊!”。金鎮南卻沒有那麼幸運,還沒從惡夢中徹底清醒過來的他,被身上係著的佛像急劇拉入水底。水中的聶老大故意叫道:“救金老爺!救金老爺!”聶老大和年輕漢子尋著喬總管的聲音把他拖到了翻轉的船弦邊,然後故意問道:“是金老爺嗎?是金老爺嗎?”   “救我!救...救我!是的,啊,不是!”喬總管很久才安靜下來,安靜下來後他又哭喊道:“老爺呢?老爺呢?”這時三人隨著翻轉的船飄了數十米。聶老大和和年輕漢子這才罵道:“剛才問你是不是老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說是,現在又說不是,你到底是不是金族長?”   喬總管急忙回答說:“我不是金族長,我是喬總管,趕緊快去救我們家老爺。”   年輕人罵道:“你早不說,現在船已經漂了很遠,要我們去哪裡救?”   在水底下的金鎮南起初也嘗試著自救,但無奈剛才在船上他把佛像係得太緊,深秋的河水冰冷入骨,五十多歲的他一直錦衣玉食,哪經得起著番折騰,很快就被水下暗流卷入鎖龍潭的漩渦中,葬身於這鎖龍潭“惡龍”之口。   聶老大和年輕漢子憑借著多年水上行走的本領,迅速把船翻過來,然後又讓船翹起來,排出船裡的部分積水,最後讓喬總管抓住船後方方向舵。倆人又憑借矯健的身手爬上了船,二人費了好久才把船裡的水排乾,最後才把喬總管拉上船。此時的喬總管已經凍得奄奄一息。經過一番折騰後才終於駛出了東山鎖龍峽,前方不遠就是東山鎮碼頭。三人在東山鎮碼頭靠了岸,找人借了衣服和火,喬總管這才慢慢緩過勁來,一個人一直哭喊著:“老爺!老爺!”這時聶老大罵道:“剛才在水裡的時候你就要說’救老爺’就好了,就是你一直在叫救命救命,搞得我們以為你就是金老爺,倆人都來救你,這回看你怎麼回去跟你們家主人交待?”聶老大和年輕漢子說著說著突然也同時哭起來:“金老爺,你害死我們了,我們的飯碗也保不住了,家裡的老婆孩子怎麼辦啊?”三人的哭聲響徹了夜空,這真實的、刻意的慟哭聲混合在一起,彷佛要感動天地,讓這秋夜陣陣秋風跟著痛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