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裡,興業、沈通二人馬不停蹄地去拜會那些曾被李學明擠走的子家老臣。興業每見一人就首先誠懇致歉,然後把此前吉州情況一一道明,最後還奉上一份厚禮以示歉意。老掌櫃們無不對興業感激萬分,尤其是當興業邀請這些老掌櫃到吉州城和善美一聚時,老夥計們都紛紛允諾。他們都想想再見一次這位大掌櫃老夫人,要向大掌櫃老夫人揭露李學明在吉州隻手遮天、專橫跋扈的惡劣行徑,更想一吐這些年被李學明壓製淩辱的種種委屈和不快。興業沈通二人連抽轉了三天,最後一站是吉南城,一切都和想象中那麼順利。二人出了吉南城,正要進碼頭時,發現情形有些不對,他倆幾乎同時發現周圍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還沒等二人來得及想辦法,一群人就亮了利刃圍了上來。沈通見狀趕緊說道:“各位好漢,我們二人初來吉南,沒有得罪過誰,不知各位好漢為何要為難我們?”隻見領頭那個說:“少廢話,給我綁了,若是反抗就直接剁了。”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有人喝道:“大膽狂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爾等竟然在此行兇作案?”眾人轉身一看一個衣冠樸素而又齊整,看上去文質彬彬卻又鎮定自若的書生向前走來。那首領見了,心想居然來了送死的白麵書生,於是怒喝道:“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個白麵書生,我勸你少管閑事,在這吉南地界跟我作對就是找死。”年輕書生淡然說道:“那就試試吧。”首領於是怒喝道:“我來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話剛落音,這位首領就舉著一把大刀朝那書生砍去。書生站在那裡一點都不慌張,眼見大刀就要砍到自己時,書生身體一個側身彎腰躲過大刀,並順勢用肘部往對方喉部一擊。霎那間那首領就被頂翻在地上來了個四腳朝天。書生沒等那首領起來,就順勢奪了大刀,並架在了那首領的脖子上。那群歹徒眼見老大被擒住了,都麵麵相覷不知所措。書生於是命令那首領讓眾人退去,那首領知道遇到高人了隻得照做。這群烏合之眾見首領發話,也顧不上首領的死活都四處逃散。這首領隻得認命求饒。 這時興業上前問道:“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那首領說:“你是子興業,我們收了人家的錢,就得幫人辦事,至於幕後人是誰?我也不清楚,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不能多問。” 書生見他還嘴硬,於是把刀架得更緊了。刀刃緊加在那歹徒首領的脖子上都有些血跡了。書生又說道:“你今天想死還是想活,全在於你自己,你到底說不說?” 歹徒首領苦苦求饒著說:“英雄饒命!我真不知道,我隻知道對方是吉州城來的,要我們先綁了,再把錢付清,最後再做掉。” 經過再三審問,始終得不到明確答案。書生見歹徒首領苦苦求饒,於是說道:“我看這混賬東西,確實不知其幕後主使,請問二位要如何處置這歹人?要交給官府去審嗎?” 歹徒首領聽說要將自己交給官府,又立刻苦苦哀求告饒。興業心想好在這歹人沒有傷到自己,他也知道各地有各地的地頭蛇,這些人就算交了官府,估計沒幾天又出來了,自己也要留下來協助審訊,因此還不如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興業於是說:“看在他苦苦哀求的份上,先饒他一條狗命吧!” 書生於是鬆開了這歹徒首領,並警告說:“希望你洗心革麵,否則再讓我遇上定要取你狗命,滾!”歹徒首領見揀回了一條命,像狗一樣一溜煙就跑了。 危機解除後,興業和沈通立刻行了個大禮麵謝這書生,然後問道:“多謝英雄救命之恩,請問英雄高姓大名?” 書生也拱手回禮道:“在下姓岑名懷祖。” 興業示意沈通厚謝,還沒等沈通出手。岑懷祖就已知二位的意思,於是連忙推辭說:“今天隻不過是路過此處,見一群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打抱不平而已,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沈通於是誇道:“岑公子一表人材,一身文氣,竟沒想到功夫竟也如此了得,真是令人欽佩!” 岑公子擺擺手說:“我是東山鎖龍峽附近的岑家嶺人,我們那裡世代習武,到了我爺爺這一代時我家人不僅習武,也讀書參加科舉,所以剛才露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讓二位兄臺見笑了。請問二位兄臺何方人士?為何被一群歹徒圍攻?” 興業和沈通報上家門後,又把此次到吉南一事相告。岑懷祖對二人的事跡似乎並不感興趣,隻是聽說興業是河洲人時,於是回憶道:“十三年前家父考中進士,那年家父的老師也從吉州這邊書院去到河洲復禮書院做先生。父親回鄉後就帶著我去河洲拜謝老師,我跟父親在復禮書院住了五天。那時的我還小,喜歡到處亂跑,一天我趁著父親和先生沒有注意就一個人偷偷跑出書院,到那書院附近山上玩耍,見那山上的宅子旁有一關帝廟,於是很好奇就去裡麵看看。這時一位老奶奶也來到關帝廟,見我孤身一人擔心我走丟被人拐了,於是請我去她家休息,吃過飯後還差人送我回書院去了。現在回想起來,那老奶奶真是好心人啊!” 興業聽了十分驚訝,於是問道:“您說的應該就是復禮書院西麵的玉鑼臺子家吧?” “是在書院西麵,至於那個莊子叫什麼名字,裡麵的人家姓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看來我和岑公子還是挺有緣的,公子您去的關帝廟是我爺爺奶奶開基時造的,那戶人家正在我們子家,您當年見到的老人家應該就是我的奶奶。” 岑懷祖一聽竟也樂了,於是問道:“不知老奶奶如今是否安好?” “哎,她在嘉慶二十年,也就是你見到她老人家的次年就過世了。” 岑懷祖聽了嘆息了一聲說:“原來如此,她老人家是個善良的人。” 倆人一陣寒暄後,興業得知岑懷祖父親如今正在嶺南沿海一縣做縣令,他這次出行是打算先到吉州城拜會老師,然後去嶺南探望父親。興業還想送些銀兩給岑懷祖作為酬謝,但岑懷祖堅決拒絕,興業於是又邀請岑懷祖一起乘船去吉州。岑懷祖便欣然答應了。在船上,沈通一直在想自己和東家經常要外地來回跑,如今世風日下,隨時都可能遭遇不測,要是能找一位想岑公子一樣身手不凡、品行端正的人在身邊那再好不過了。如今正遇上這岑懷祖世代習武,要是能讓他推薦一下,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沈通於是向興業悄悄地說了自己的想法。興業聽了沈通的建議覺得很有道理,於是立刻岑懷祖說:“公子,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公子是否願意幫忙?” “子兄但說無妨,如若在下能幫上定會鼎力相助。” “我們子家做的是正經生意,常年在外奔波,未免會遇到如同今日這樣的災禍。你們東山岑家世代習武,不知有沒有跟公子您一樣身手了得,而且品行可靠之人,我可以請他出山,倘若以後遇到今天這樣的事情也可以幫我們周旋一下。” 岑懷祖思考片刻說:“這好說,我有一族兄名叫岑懷德,為人憨厚老實,拳腳功夫也比我厲害多了。前些年在外麵走鏢,後來老母重病就回家了。前年老母因病去世,但他也不想再出遠門,至今在家無所事事,更無穩定的收入。我可以幫二位寫封推薦信,到時二位去請請看。如若能你們能請我這位族兄出山,我敢說整個吉州地界都沒有幾人能奈何得了你們。” 興業和沈通再次感謝說:“那真是多謝公子了! 三人來到吉州碼頭,岑懷祖向人借了筆墨留下一封介紹信後,就各自別過。興業目送岑懷祖遠去,細細回想在吉南碼頭的一幕,這才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今日要是沒有遇到這位功夫了得的英雄拔刀相助,恐怕不久就要命喪黃泉,這一定的祖先在冥冥之中保佑了自己。沈通則一直在琢磨這事的背後主謀,他覺得非李學明莫屬。 善美這些天也沒用閑著,她打探到興業和沈通入住的客棧後,就一直派人到客棧門口蹲守著,一旦二人回來就去讓人回來給自己稟報。善美派去的人看到東家和沈通回到客棧後,就飛奔去告訴善美。善美聽到消息就在李學明和趙文新護送下來到了客棧。善美推開興業的房門時,興業和沈通正在屋內商量下一步打算。興業見大姑媽來了,於是趕緊起身向前迎接。隻見善美沒有理會侄子,而是直接走進了房間坐下並說道:“興業,你是我們子家唯一香火,從小家裡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人都寵著你、護著你。你如今是長大了,大到不把我這個姑媽放在眼裡了。我拖著病體,大老遠的趕到吉州城來找你,你倒好給姑媽擺起架子來,這吉州知府的姑媽來見知府大人,估計也沒有我如今這般難吧?” 興業趕緊解釋道:“姑媽,您責備得是,侄兒這幾日出城辦事,不知道姑媽來吉州,請姑媽見諒!” 善美沒有理會興業的解釋,而是直接說道:“你們兩個想在吉州城大乾一場,這我不反對,隻是你為什麼一上來就要把你表姐夫和李學明給撤了?” 沈通這時上來解釋說:“老夫人,子家在這吉州一帶的生意,這些年江河日下,李學明隻手遮天,子家吉州產業離心離德,老掌櫃老夥計紛紛出走,所以必須要做出調整。” 善美瞧了一眼沈通就怒斥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我和敏華在吉州打拚的時候,這世界上還沒有你這黃毛小子。” 沈通聽了善美的訓斥,於是知趣地退下了。這時善美又說道:“興業啊,我們子家的產業一直以來都是靠血親維係著,隻有親情是最可靠的,你不能聽信讒言就把那些曾經為子家拚命的親戚給全部罷免掉,將來一旦有事,誰來支撐咱子家?想想您爺爺,自幼被送到河洲金家,要不是靠著奶奶一族支撐著,能在這河洲安身立命嗎?這幾十年來子家產業逐步做大,不都是我們子家全家人在努力支撐著嗎?興業,你不能忘本忘根啊!” 這時趙文新連連附和說:“是的,就是這樣,人還是自家人可靠。”李學明也附和道:“少東家你一上來就把我們李家人清洗乾凈,這種過河拆橋的做法,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如果不是趙文新和李學明在旁邊煽風點火,興業這會或許無言以對,但二人的話反而激起了興業的憤怒,他於是反駁道:“我興業過河拆橋?我想問問歷年來子家給你們的工錢低嗎?分紅少嗎?可你做了什麼?逼走忠臣老臣,還想偷梁換柱,眼裡還有我這個東家嗎?” 李學明立刻接話說:“那些個老夥計,各個都自恃勞苦功高,隻知道躺在功勞簿上,我弄走他們還不是為了扭轉局麵?再說了東家你隻不過借我之手除掉這些故舊而已,要不是我弄走這撥老人,你現在任命的新人怎麼上位?現在反倒在這裡裝好人?” “這都是你的臆想而已,你真實的目的是吉州全換上你自己的人,最終實現偷梁換柱的伎倆,隻不過最後功虧一簣。如今你還想鋌而走險,在我們回吉州的路上布下殺手,試圖取我們性命。” 善美聽說有人要取興業性命,這才大吃一驚,站起來急切地問道:“興兒,有人想害你?沒有傷著吧?” 興業坦然地回答說:“多謝姑媽關心!是奶奶生前積下厚德,上天眷顧我們子家,讓一位大俠出手救下我們兩個,不然我和沈通今天恐怕要死於非命。” 李學明繞著興業轉了一圈說:“看你沒缺一條胳膊,沒斷一條腿,連毫毛都完整無缺,你居然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我們找人謀害你,你有什麼證據?你不能血口噴人!” 善美反過來質問趙文新和李學明說:“你們到底有沒有做過這事?” 趙文新急忙辯解說:“嶽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我這幾天天天在家陪著您老人家,就是想做也沒法做啊。” “嬸嬸,少東家沒有證據就咬定我們做的。我覺得他是別有用心。少東家你聽著,要不是我叔叔,子家在吉州的產業能做這麼大嗎?” 興業聽到李學明這麼一說,也被徹底激怒了。他冷冷地說道:“今天大夥都在,大姑媽也在,子家吉州產業既然是姑夫姑媽一手打造的,那就讓他改姓李好了,你們都拿去分了吧。”說完他就甩門而出。 善美眼見這次見麵非但沒能解決問題,反倒讓矛盾激化了,一時氣不過來,竟差點暈了過去。趙文新見狀趕緊將嶽母送回家去了。 次日一早,善美就想收拾行李回河洲唐村老家去。這時梁銑過來看看望善美說:“姑媽,昨天的事我都聽說過了,您不要怪大哥。他昨日差點遭歹人暗算,心情自然不好。大哥今日請了不少故舊和曾經的老掌櫃、老夥計過來想跟您老人家一聚,我看您還是參加一下吧。” “銑兒啊,我年紀大了,怕見了故人更加忍不住傷心,我看還是算了吧。” 在梁銑死磨硬泡下,硬是把善美拖到眾人聚齊。老掌櫃、老夥計們見了善美都老淚縱橫紛紛前來問候。席間所有人都把李學明這些年所作所為控訴了一遍,善美聽了不覺有些無地自容。當天善美回到家後和誰都沒有說話,而是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嘆息了一宿,直到次日一早興業派船將她送回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