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草草就講起還在日本人占領上海不久時,剛叛變的何四寶和馬文龍顯示效忠,急於要立功,一天夜裡,烏雲蔽月,兩人帶領著日本兵和黃協軍悄悄出動了,正好劉草草一直在盯著何四寶和馬文龍,尋機要殺他兩,發現後緊跟上了,可他們人多,一直在急行軍,走過衡豐橋,進入閘北,這路她很熟悉,明白是向地下黨秘密總部去的,果真是,到較近的時候,他們放緩了腳步,開始部署,要包圍總部,雖自己是國民黨,那是共產黨的地下黨,但都是中國人,外國人要加害中國人是絕不容忍的,劉草草看總部房裡還有燈光,說明有人正在進工作,立即開了兩槍示警。韓義民道,你不敵視地下黨。劉草草說,和你現在一樣,也不敵視我呀,到底都是中國人嚒。韓義民道,哦,後來呢?劉草草說,敵人聽見槍聲,加速撲前去包圍了總部,後聽說,那夜總部地下黨二十來人正在開秘密緊急會議,立地與敵人交上火了,地下黨是一麵還擊,一麵撤離,誰也不知道地下有暗道,到敵人攻進去時,地下黨已全部安全撤離了,從此以後,那裡再也沒有地下黨人出現,日本軍又去了幾次撲空。 “是嗎!”韓義民聽了,高興得像小孩似地蹦跳起來道,說明我們地下黨組織還是生氣勃勃,你立了大功了!劉草草道,這個時候還講什麼功不功啊,國家都在生死存亡,能出上力就好,也應該清楚,還分什國民黨共兩黨啊,都是中國人,不應該明爭暗鬥了,導致國家更加破碎,使日本人有孔子可鉆,應該團結一起,救國救民。 韓義民揚起胳膊,熱烈地鼓了幾下掌,然後又上去抱住猛猛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劉草草沒有躲避,而臉有些紅了,還微笑著說,你怎麼這樣啦! 韓義民說,今天親一下,明天親兩下,後天親三下。 劉草草道,你正經的吧,又道,我想,這麼重要的地方,那裡現在即使已成空巢,日本人也不會放過,再在全上海撒網,不僅總部,就是分枝,日本人必定都在盯著,我們去,正中計。 韓義民道:好不容易地得到了組織的一點信息,好像一個在外的遊子尋到了家,雖是空巢,但家魂永存,多麼吸引我想去吸一口那裡的空氣,心裡向往呀! 劉草草欣然道:那好,等於家的那種心情我怎麼會不懂,我們去,但多帶幾把手槍,多準備點子彈。韓義民說:是啊。 閘北貧民區“11號”,是地下黨上海的頭楊漢才的絕密駐地,全上海人都不知道,就是鄰居也毫不曉得,劉草草是特這個工的,搞這一特行的,所以能特到,當然也很不容易。 在淞滬會戰中,閘北是日我兩軍爭奪十分激烈的要地,地下黨在這裡為十九路軍暗送秋波,成為後勤,組織起了民工,是擔架隊的策源地,而這貧民區也沒逃過日本飛機的狂轟濫炸,到現在都還顯示著累累殘痕。 兩人打扮成要飯的叫花子,蓬頭散發、穿得破爛不堪,出現在這兒貧民區,挨戶求乞。 兩人穿街、巡巷到處找。貧民區破損得已經麵目全非,認不出原來樣子,但是乞討的劉草草領著乞討的韓義民還是竭盡全力挨戶尋摸,終於認出來這個已成似是而非的殘房,鎖著門,已久無人居。兩人問鄰裡日本人是不是到這裡來圍剿過?鄰裡搖搖頭,不知是不敢說,還是真不知。 一直等到黑天,家家早早地就寢熄燈了,無一人走動,一片寂靜。偶爾閃過一下怪聲,像是鴟鴞,也像是鬼嚎,令人毛骨悚然。 韓義民說,我不相信這兒真的就這麼平靜!劉草草道,應該就是這樣了,有暗藏者也不會任意動彈。韓義民說,我想再等等。劉草草道,你願意等到啥時候,我就跟你等到啥時候。 韓義民多麼想馬上找到自己組織的什麼人,打開缺口,開始入圍,然後轟轟烈烈起來,這個重大任務,是組織對他的信任,特地賦予他的,他多麼希望能完成,盡快地完成,圓滿地完成。 兩人隱蔽著,等到深夜,韓義民一驚說:好像有動靜! 劉草草道:沒有動靜,是你想入非非吧。 韓義民說:我們來個投器探路吧。 劉草草道:投器探路,怎麼投器探路? 韓義民說:發一槍,看有沒有動靜。 劉草草道:發一槍,如果有埋伏,就全都動起手了,這樣分不清敵人與自己人。 韓義民說:那向房子那兒投塊石頭。 劉草草道:不如我先去房子跟前去悄悄探看探看。 “那有情況太危險。” “你不是說投器探路嗎,這是平常。相信不會有太專業的高手在這兒日夜守候,一般的人就是圍上來我也不怕,借此可以判斷他們的虛實底細。” 韓義民說:那要去我去,你在這兒隱蔽著。 劉草草道:我對這兒道路熟悉,如有情況自會解脫,你可立即遠離。 韓義民說:我已觀察好地形了,旁邊就是蘇州河,有水我比魚還靈活,我很想看看我們這個地下黨總部的地方。 劉草草道:哦,好,那你就去,像個孩子,過個娃娃癮。 韓義民:行啦,這個時候還說笑。 韓義民就裝得鬼頭鬼腦,東察西看地往地下黨總部的房屋走,到門口,既往裡探頭,又關顧四周。突然,真從旁邊爛房裡竄出來五六個持槍的黃協軍和日本兵把他圍住了,問他是乾什麼的?韓義民說要飯的,夜裡天氣冷,想找個地方休息。黃協軍端著槍逼問他,你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韓義民道,這兒是一個被打仗、轟炸,成了破爛不堪的地方呀。 “你鬼頭鬼腦地偏要找到這兒來乾什麼?” “我要飯,走到哪兒算那兒。” “你對答如流啊,別裝了,老實說,你來探什麼消息,誰叫你來的?” “你說的啥?” “老實講,不講我就一槍崩了你!” “一槍崩了我個要飯的,費一顆子彈劃得來嗎!” 一個黃協軍頭下令說,“這人很利落,把他綁起來審訊!” 韓義民看他們不會放過他了,索性放口道:看你穿的這身狗皮,為誰這麼囂張,你祖宗八代人的臉都叫你丟盡了!” 提到他祖宗那個黃協軍頭氣得就真向他開槍,他可機敏地一閃,子彈射中了他身後的一個日本兵,一下亂了起來,黃協軍、日本兵的槍頭齊對準了他,一個日本官舉著手槍向他走過去,槍口直頂他的腦袋,可到他跟前,還未說話,冷不防,韓義民突然施展技巧,一手拽過槍,一手掐住了他脖子,同時劈、劈地開槍打死了幾個日本官兵道,誰敢動!而其他的日本兵和黃協軍圍住了韓義民要捉拿他,韓義民正在喊話,誰敢動!誰敢動!槍頭劃來劃去的時候,劉草草早看在眼裡,她是久有經驗的老將,是特敏捷的神槍手,想到這個是非之地,周圍日本兵和黃協軍不會少,定會很快到來,於是乓、乓、乓地連發了幾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幾個日本官兵迎彈倒下,又一槍,韓義民手裡的日本官也垂下了頭,日本兵和黃協軍摸不著頭腦,怕有埋伏,以為自己畢竟人少,不敢對抗,都急忙逃走了,劉草草走了過去。 韓義民抓住了一個黃協軍問:你們在這兒乾嗎? “監視這兒。” “監視多長時間了?” “從日本人占領上海以後一直在輪流著監視。” “為什麼一直要監視這兒?” “為了抓地下黨大頭。” “這兒來過大頭嗎?” “來過,沒有抓住。” “發現什麼情況了?” “有過一次情況,地下黨夜裡在這兒開會,被日本兵和黃協軍包圍了。” “結果怎麼樣?” “打了一陣,地下黨人全從地下道跑了。” 劉草草向韓義民示了個意,很可能就是她說過的那一次。韓義民又問:後來又有什麼情況啦? “以後再也沒見有地下黨人來。” 兩個人畢竟是孤單力薄,劉草草說,這裡不可久待,我們趕快離開為妥。於是兩人就迅速地離去。劉草草說,遺憾,今天來這裡毫無收獲。韓義民說,到這裡雖沒找到地下黨人,但我好像知道了地下黨的很多事,看到了地下黨人的生生不息,收獲很大,非常地高興。 劉草草道,好,好,這倒也是,我也很高興。 韓義民又說,不過我們也不能太樂觀,日本人現在正瘋狂,我們處於低潮時期。 劉草草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跟你在一起真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