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魂(1 / 1)

黃巾天朝 斯畢蘇 3983 字 8個月前

李凈指著辦公桌上的一個草環,緩緩開口道。   “如果起義的不是最底層呢?”   扶南國本質上是個奴隸製的國家,雖然從太平道國引進了幾臺蒸汽機,修了條從王宮到海港的五公裡長的鐵路,但工廠主遠未崛起,自由民隻占社會的很小一部分。   畢竟,蒸汽機雖然功率大,但是奴隸他便宜呀。   而且蒸汽機壞了還要花費寶貴的外匯從太平國請技師,奴隸壞了從南邊雨林裡麵的部落抓一下就有了。   而且奴隸可以越生越多,不時還可以滿足一下奴隸主的需求,這還要啥自行車呢?   甚至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奴隸製有助於維護扶南國的統治------奴隸由於其束縛在莊園內的特性,太平道徒很難進行串聯。   “自由民有腳,要是國內征稅太多,湄公河沒有加蓋,他們咬咬牙也是能跑的。”   “所以,王室要加稅,隻能往貴族和奴隸主身上加,即使他們跑了,奴隸和固定資產也跑不了。”   “而王室有北約的支持,自然不會顧及太多情麵。”   荀詡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那萬一扶南國內的有錢人因為我們的威脅,而選擇共克時艱呢?”   “基本不可能。”李凈自信道:“且不說隻要投降早,我們肯定會保他們的財產不受侵犯,單從思想的角度,他們的話語構建第三階段沒有完成,他們的國家是沒有靈魂的國家。”   荀詡吃了一驚,卻是沒想到這也能夠涉及到話語構建之學。   “小子之前提到過,話語構建的第三階段,叫做我們是誰。”   “而這個我們指的是什麼呢?指的既是第二階段所提到過的實體------國家或者民族,也是這個實體當中的每個個體。”   “如果說第二階段構建的是一個人的肉體的話,這個階段構建的就是人的靈魂,一個人若是空有骨血皮肉而沒有靈魂,那便不能被稱作人,隻能算是肉團或是禽獸。於人如此,於國亦然。”   “那這太平道國之魂是什麼呢?”荀詡語氣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知是否是錯覺,荀詡仿佛在李凈的身上看到了某個已經不在了的人的身影。   這令荀詡不由自主地把李凈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甚至略高一點的位置上。   “這魂至公,德不配位之君天亟之;這魂悲憫,聽得見億萬生民之呼喚。這魂,由大賢良師創造;這魂,就是黃天之魂。”   李凈的聲音無形之中居然帶著一絲威嚴。   “這魂的淵源很長。西周的時候周厲王無道,國人暴動驅之,召、周二公執政,曰共和,可這‘共和’之‘共’隻是兩位大貴族和一群小貴族的共,門戶私計由一家變成了好多家而已。秦末又有‘陳王奮起揮黃鉞’,可終究不過是為王前驅,成果被六國公侯子弟所篡奪。至於漢祖劉邦,雖起於草莽,最終卻又成為了皇帝,重復著千古的循環。”   “如果沒有我們先輩的黃巾起義,也許鄒衍的五行終始說會占據上風,無數底層百姓的反抗被說得好像天命的棋子一般,反抗隻是為了滿足上天垂愛的某個兒子的門戶私計。”   “如果這種觀念占了上風,那麼國家的主人既不會是君主,也不會是我們軍人,而是士大夫。我們可能被稱作臭丘八,並最終成為不入流的過客。”   荀詡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殺氣,身為統治集團的一員,荀詡一點都沒有與士大夫共情   “好在有大賢良師張角橫空出世,給天朝的歷史拐了個彎。”   “從此,第二次絕地天通。”   “大賢良師將知識界分為了天上的彼岸和地上的此岸。以人文為天上的學問,趁機將前兩個話語構建當中不合時宜的部分與現實切割,讓舊時代的衛道士在空中爭吵,逐漸地喪失影響力。以科學為地上的學問,另立實學,創造了今日帝國寶貴的技術遺產。”   “壯哉,黃天之魂也!賢哉,大賢良師也!”   李凈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停下來歇了口氣,卻見荀詡眉頭緊鎖,顯然是若有所思。   李凈一回想,不由得心中一驚。   壞了,有點跑題不說,這麼一講倒是有點大賢良師的腦殘粉,薩林準將的支持者的感覺了。   別看荀詡現在認真聽講,但等他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司聞寺卿的身份,怕不是晚上回去就要被敲門送溫暖了。   看來得趕緊把話題拉回來了。   “那為什麼說這能夠讓百姓與咱‘共克時艱’,並可以說回答了‘我們可以是誰’這個問題呢?”   “對於第一點,是因為咱們太平朝的發家史,名義上是為底層百姓而起義,今日地位最高的三位公將軍中,地公將軍也默認必須得由平民出身的擔任。”   “這就使得在普通百姓眼裡,他們能夠爬到帝國的主人的位置,自然就會把咱太平道國當作自己的國去對待。”   “對於第二點,大賢良師通過我先前提到的‘第二次絕天地通’,將所有可能在未來成為變革阻力的聲音給放逐到了天上。抽象的黃天意誌和民心則使得擁有最終解釋權的方帥會議能夠壓倒一切反對聲音。”   “就此,咱們太平道國無論往什麼方向去發展,什麼方向去變革,都能通過大賢良師的《三皇經》找到科學的解釋。”   “我們是誰?我們是黃巾天朝。黃巾天朝是誰?黃巾天朝是‘我們’。”   在說第二個‘我們’的時候,李凈觀察著荀詡的反應,在這個詞上麵加了個重音。   他相信,荀詡明白自己的意思。   荀詡敏銳地注意到了李凈的目光,在心中微微地計算了一下李凈目光的落點,便悄悄地鬆開了緊鎖的眉頭。   有一說一,荀詡剛剛並不是因為眼前的小子有著“通薩”的嫌疑而眉頭緊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是因為另外一件大事。   所以他隻是以為李凈因為自己的神色而有點緊張。   在心裡暗道了句年輕人還要多多鍛煉,便不疑有他,反而安撫起李凈來。   “話語構建之學居然如此玄妙,老夫不能早日得知,真是可惜呀。”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裡馬,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此學與小子手中,好似千裡馬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但得明公而後此學方可得其所是。”   伯樂的故事在《呂氏春秋》中就有所記載,雖然還沒有如韓愈的《馬說》出來之後那麼耳熟能詳,但作為需要足夠古文素養的司聞寺卿,荀詡還是知道伯樂的故事的。   畢竟,幾十年前,世家叛軍經常用拗口的古籍來傳遞密信,那時的荀詡正奮鬥在帝國情報戰線的第一線。   老同誌被忽然這麼一誇有些臉紅,繼續問道:   “你先前所提及話語構建有四個階段,第四個是‘你們應當是誰’,這個階段又是什麼說法?”   卻見李凈麵露難色,抓了抓後腦勺道:“這點小子雖有了點思路,卻因為閱歷未豐,總覺得差了點什麼。不如之後將稿子寄給荀寺卿,還望寺卿斧正。”   荀詡知道李凈的意思是要把著作權讓給自己,暗喜之餘也欣賞李凈的上道。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能虧待了晚生。   “唔,我一個粗人哪裡懂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呀,你實在想,那我就幫你看看吧。既然如此,老夫有一件事情想交給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