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城,第七區,東林俱樂部。 第七區,太平城的中產聚居區之一,因其區劃內有許多前朝遺址,深受文人騷客們喜愛。 時值深夜,東林俱樂部的大廳內仍然燈火通明,一副壯麗的畫作懸掛在墻壁上,描繪著孔丘抱著一隻麒麟嚎啕大哭。 魯哀公十四年春,西狩於大野,獲麟,怪而殺之,孔子嘆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 麒麟出現是聖王的標誌,東周在孔丘眼裡可謂是無道之世,麒麟出現又被殺死,無疑是在暗示道統的斷絕,孔丘不久後便鬱鬱而終。 這幅畫出現在這裡,含義不言而喻。 墻壁上掛滿了中外歷史上的哲學家頭像,巨大的書架上擺放著數不清的書籍,還有幾臺活字印刷機,正在一群短衣青年的操作下印刷著明日的報紙。 “啪啪!”一位衣著寒酸,卻處於中間位置的年輕人拍了拍手,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時,他才開口道:“諸位仁兄,上回太初先生的話我想了很久,覺得可以采納。” “可是,輔嗣兄,太初先生所言的清談解構法,是否太過懦弱了?”另一位衣著較為精致的年輕人質疑道:“前朝故征西將軍曹公有言,‘君等日哭夜哭,能哭死董太師否?’,我看太初先生所言的解構,不過是清談譏諷,又與當日公卿的日哭夜哭有什麼區別呢?” 被稱為輔嗣的年輕人不以為惱,反而耐心地解釋道:“士季兄莫急,且看我這笑話。” 說罷,他拿出一張紙鋪在大桌子上,俱樂部成員們紛紛圍了過來。 笑話第一則。 一輛蒸汽火車載著天公將軍們行走在鐵路上,忽然火車開不動了。 初代天公將軍張角說:“咱們一起下車去推,這車就會好起來了。” 過了一會,車動起來了,張角卻累得駕崩了。 但沒過多久,車又開不動了。 二代天公將軍張文說:“把這個列車長全家扔到北海去挖土豆(這個時空土豆已經被從美洲帶過來了)。再從北海調一百萬刑徒過來推火車。” 於是火車又開動了。 但沒過多久,張文駕崩了,刑徒都跑了,火車又開不動了。 三代天公將軍張希說:“沒關係,道友們,我們隻要拉上窗簾,晃動身體,假裝火車還在前進就行。” 看完笑話,幾位笑點低的俱樂部成員已經笑了起來,隻有鐘士季若有所思,抬頭與王輔嗣對視了一眼,王輔嗣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鐘士季緩緩開口贊道:“妙啊!” 旁邊眾人一聽,紛紛著急道:“士季兄,莫要賣關子了!快來與我們說說著笑話究竟妙在何處?” “就是就是!” 鐘士季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這笑話,妙在兩個方麵,一是內容,二是傳播。” “內容自然不用我多說,一方麵暗示了太平道國就是這個火車,另一方麵將三位天公將軍做了切割,把功勞推給前人,過錯推到現在的人身上。無形之中還討好了薩林那類人。” “而從傳播的角度,村夫愚婦對廟堂之事總是知之甚少,通過這種略帶譏諷的笑話,村夫愚婦們講出來的時候就會有一種指點廟堂大事,視宰執皆土雞瓦狗的快感。由此,自然樂於講這種笑話。” “二者合一,就可在百姓之中打擊天公將軍的威信,說不定另外兩位公將軍還會在背後推波助瀾。長此以往,百姓對太平道的畏懼感就會被消解,就算靖安寺打擊這種笑話的傳播,百姓也隻會畏威而不會懷德。” “天子何以威震四方,靠著便是他人對這權威感的信任罷了。若是沒了權威感,明日兵強馬壯者便會清君側。” 說到這裡,鐘士季沉默了一下,顯然是想到了數十年前的漢末了。 收拾了一下情緒,鐘士季繼續說道,“今日方知太初先生高見,如此這般,我倒是也想出了個笑話。” 說罷將手一伸,早有俱樂部成員將筆墨遞上。鐘士季運氣凝神,飛快地寫滿了整張蔡侯紙。 還沒看清楚內容,大家便對鐘士季古樸典雅,嚴謹整潔的字贊不絕口。 “不愧是鐘相國之子,筆畫頗有乃父之風。” 太平道國沒有相國一職,眾人說的相國,實是前漢相國,鐘繇。 一陣吹捧之後,在一旁的王輔嗣無奈地搖了搖頭,鐘士季這才要求大家不要關注字體,而是關注文字內容。 羅馬皇帝和天公將軍在一起開會,休息的時候兩個人很無聊,就開始比誰的護衛比較忠誠。 羅馬皇帝先來,他把護衛叫來,推開五樓的窗戶,說:“蓋烏斯(羅馬人常用名,類似中國的張三李四),從這裡跳下去!” 蓋烏斯哭著說:“嗚嗚嗚,我還有我的老婆孩子吶。”羅馬皇帝被感動了,流著淚說是自己不對,叫蓋烏斯走了。 輪到天公將軍,他也大聲叫著護衛張三。“張三,從這裡跳下去。”張三二話不說往下跳,羅馬皇帝一把抱住他說:“你瘋了?跳下去會死的!”張三狠狠地給了羅馬皇帝一記老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罵道:“放開我,混蛋,我還有我的老婆孩子吶。” 一陣哄堂大笑,卻有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插嘴道:“可是,羅馬皇帝的殘暴程度和天公將軍也不相上下,萬一被人解釋開了怎麼辦?” 鐘士季笑了笑:“不要以我們的智商去和那些卑劣的賤民作比較。況且如果有人講笑話的時候,建製派去解釋,那他們就輸了。哈哈哈哈哈!” “至於真的知道羅馬皇帝是怎麼樣的人,他們的腦子早就跟著屁股走了,根本不是我們的宣傳目標。”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和吹捧。 王輔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為何,心中隱隱地感到有些不安,說了句要去解手,便悄悄地往後室走去。 鐘士季見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王輔嗣到了廁所中,剛蹲下去,就覺得心中的不安愈發嚴重,趕忙提起褲子便往客房跑。 東林俱樂部內部空間極大,有幾間客房供俱樂部成員臨時過夜居住。 至於為什麼在太平城沒有宵禁的情況下還需要在客房過夜。 這個嘛,文人騷客總是會有一些‘雅好’的。 但王輔嗣的腦子中想的可不是這些,作為東林俱樂部的創始人之一,他在某間客房裡留了個秘密通道,直通向世家在太平城中的其他據點。 剛走到客房門口,就聽到門口猛地傳來“轟”的一聲,然後是噪雜的吼叫和棍棒擊打肉體發出的砰砰聲。 王輔嗣打了個哆嗦,趕緊推開了客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