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統此時嘴裡要是有茶湯絕對一口就噴在坐在他斜對麵的許南風臉上。 他活到這歲數還真沒有聽說過借錢的讓被借的還價的。 “你嘅混蛋一大早嚟尋我開心?” “到底要借幾多?“ 許南風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再次抬起右手伸出了四根手指。 “嗯?” 陳統眼睛一瞪,他仿佛是被嚇了一跳,立馬又縮回了一根。 他見陳統一雙眼睛盯著他還是不答應,隻能從豎著的三根手指裡麵遲疑的往下彎了半根,便再也彎不下去了。 隻是陳統依然沒有出聲答應下來。 “阿叔真的不能再少了。” “你總不想看著我去見貴利吧?” 陳統吐出一口氣,那盯在許南風身上的目光低垂了一下。 “你在爛命坤那裡的賬不是已經兩清了嗎?” “據我了解他還將之前贏了你的兩千多元都還給了你。” “借這麼大的數,你是又去賭了?” 許南風苦笑一下,右手肘關節一彎,三根手指就頂在了自己太陽穴的斜上方。 “阿叔,我能對著燈火起誓,絕對不是去賭。” 陳統拿起鑄鐵茶壺給自己倒了大半杯茶水,捏起白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我信你不敢騙我。” “錢什麼時候要?” 總算是借到錢了,許南風原本也是硬著頭皮一試。 自己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裡麵,沒有哪一個是能夠隨隨便便拿幾千元出來借給別人的。 跟銀行借貸那他就更加沒有資格了,所以就選擇了陳統。 “這兩天裡麵就行。” “過一陣子我會連本帶息的還給阿叔您。” 看著表情正經下來的許南風,陳統拿起筷子的同時發問道。 “還有別的什麼事情嗎?” 許南風訕訕一笑,起身拿起茶壺再次幫著陳統添了一口茶水。 “沒別的事情了。” “阿叔你繼續飲茶,我去忙事情了。” 陳統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我現在看著你就心煩。” 許南風厚著臉皮笑著道。 “那我得走快點,免得影響阿叔你的心情。” 等到審訊室的房門被許南風輕輕帶上,裡麵兩個便衣的其中一個沒忍住對著陳統詢問出聲。 “他前天才惹事,差點讓顏雄把阿叔你的辦公室給砸了。” “他出個聲,你就借這麼多錢。” “阿叔,你對這個巡邏警也太好了一點吧?” 陳統筷子正好夾到被蒸到酥爛的虎皮鳳爪,看了看那個便衣手中的錘子。 “一個拿錘子的哪裡來這麼多問題。” “把你的那點腦子用在怎麼拿錘子,給我從這個冚家鏟嘴裡把事情撬出來,就不會顯得那麼蠢了。” 一口酥爛的鳳爪用筷子夾到嘴巴裡麵,陳統才終於心滿意足的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躲在審訊室裡麵吃餐早餐也會吃不太平。 那剛剛發問的便衣被陳統說了兩句後,直接就把後麵的想問的話硬生生憋回了肚子裡,沖著邊上的同事大喝一聲。 “把書給我再減三分之一!” “你真要錘死他咩?” 拿書的那個便衣聽到這話都沒忍住反問了一聲。 …… 許南風出了二樓審訊室的大門剛走到樓梯口,沒有想到低頭下樓的瞬間,鼻子差點就碰到顏雄上來的腦門。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顏雄筆直挺起身子,站在許南風的對麵,沒有絲毫讓到一邊的打算。 許南風眼睛眨了兩下。 “雄哥氣色不錯,容光煥發!” “有乜好事,記得關照我。” 顏雄嘴角抽了一下,那張微胖的臉上同樣笑了起來。 “我當是邊個,原來是你南風哥啊!” “我有好事肯定第一個關照你!” 顏雄說話的語氣裡麵,他都能聽到牙齒摩擦的聲音。 許南風說著話,早就識趣的將身體側到了樓梯靠墻的那一邊。 顏雄低頭從他身邊錯身而過的瞬間,臉上表情既難看又陰沉。 走到樓梯上麵看著快步往樓梯下走去的許南風,顏雄沖著腳邊地板上啐了一口。 “撲街,看你得意到幾時?” “雄哥要不要我找外麵的兄弟教訓教訓他?” 站在顏雄右手旁的張五看著已經快走到樓下的許南風,沖著顏雄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顏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撲街,我們是差佬來著。” “現在去弄他,陳統那老鬼不用查都知道是我們做的啦。” “平時做事就不動腦子。” “盡給老子出餿主意!” 許南風走到樓下,回頭正好瞧見顏雄那一巴掌打在張五的後腦勺上,咧嘴一笑轉身就走。 從九龍角的輪渡碼頭坐天星小輪來到港島區,黃包車終於在永吉街陸羽茶室絳紅色的實木門臉前停了下來。 許南風付過車資,從向前傾倒的黃包車上麵跨了下來。 陸羽茶室,在這個時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邊。 前一次還是他父親陪著他一同過來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然他曾經來港島洽談商業合作甚至旅遊的時候都有光顧過這裡,這將近百多年的時間裡茶室似乎前後變化並不大。 唯一的區別是現在的陸羽茶室還在永吉街,他去的幾次都是在士丹利街。 不過從現在看來這陸羽茶室雖然經歷過地址遷移,但是裝修風格前後基本上是照搬了過去。 兩者相差無幾,不過想來名氣還是以後要大一些。 畢竟這可是曾經以客滿拒絕過英國女王並讓其排隊的茶室。 抬頭看了一眼金漆招牌,許南風便邁開腿走了進去。 陸羽茶室一樓是用來接待散客的。 其內是三十年代上海茶樓的風格,家具裝潢都極為考究。 擺放著的一張張圓桌以及椅子是酸枝木的,山水屏風是寬大的紅木雕成,墻上懸掛著紙頁泛黃的古畫。 一樓是用彩繪玻璃繪成了簡單圖畫做的窗戶。 此時正值午後,裡麵坐了不少飲茶吃點心的顧客。 一個個穿著老式唐裝的侍應生跟“大阿姐”穿行在其中。 裡麵中間的臺子上坐著穿著長衫正在調琴的琴師,邊上粵劇女伶薄塗著胭脂隨時等著登臺。 這時候一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的男侍應生走了過來。 “先生是要在一樓大廳聽戲,還是去二樓的雅間。” 即使許南風的穿著打扮看起來應該是坐一樓的,可還是很有素養的詢問了一聲。 許南風瞧了眼這看著十分精明乾練的侍應生。 “帶我去二樓雅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