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娘(1 / 1)

順著碎石路一直走到村西,有個石頭加黃土砌的小院。   兩三個光腚的孩子守在院外,有的扒著院墻,有的蹲在門口,眼巴巴往院裡看。   “不回家,蹲我家門前做甚!”   朱敕對著幾個孩子吆喝了一句,直接推開了院門。   就見他父母兩個人正在院子裡忙活。   半隻黃羊已經洗剝乾爽,切成大小不等的骨肉塊,碼放了整整一大方盤。   敢情外邊那幾個小玩藝等著要飯呢?   “哪來的羊肉?”   朱敕抓起一塊肉,直接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含糊著問道。   常年缺少薪柴,村裡大多數食物能生吃就生吃,不能生食則用村中共用的陽燧烤煮。   朱敕正長身體,為了充份利用食物的營養,每天都吃一頓生食,甚至連動物骨頭都敲碎了吃下去。   從文氣回饋看,對消化能力還有體質增漲都有益處,而且也不擔心有寄生蟲問題。   “這黃羊是你師娘送過來的,她知道你今天沒有收獲,恰好子翼今天打到不少獵物,就分了一些過來給你。”   父親朱甲笑著答道,母親朱氏也不忘提醒,“等下記得去謝謝你師娘。”   師娘還真是個好人。   朱敕不由露出笑容。   他恩師在兩年前遭遇意外離世,師娘便獨自一人撫養劉子翼。   他這兩年時不時去給師娘請安,送些食物或者毛皮、草藥。   大多數時候,都是劉子翼那廝把東西接過去,連門也不讓進,說什麼師娘身體不適,不能待客。   偶爾劉子翼不在,他能見到師娘,師娘也是簡單客套幾句,態度不冷不熱,絲毫看不出對弟子的關心。   但朱敕一直對師娘觀感不錯,師娘不僅樣貌氣質在村中是第一流的,學識修養也頗為了得。   今天他沒飯吃了,還給送來半隻羊,足見師娘麵冷心熱。   朱敕也是真的餓了,一口氣連吃了十幾塊羊骨羊肉,然後肚子裡突然躥起一陣尖利的攪痛。   身上的氣力也像是瀉氣似的,飛快消散。   哎呀!   這肉裡有毒!!   師娘為了她兒子大比武能娶到馬盈盈,居然玩陰的!   劇痛在身體裡突然發作,就像地震般來勢洶洶,朱敕隻覺自己整個人房倒屋塌,一條命轉眼就沒了大半條。   父母倆個見兒子突然疼得滿地打滾,立時慌了神,圍著朱敕叫喊了半天,才想起去找大夫救命。   朱甲慌張地跑去找大夫,朱氏則是抱著兒子,放聲大哭,就仿佛朱敕真死了一樣。   “我地兒呀……你的命咋這麼苦哇——姓劉的,心咋這麼毒哇!”   周圍鄰居聽到哭聲,也紛紛跑過來,院裡院外很快就聚了十來個人。   有人關心地問朱氏,家裡到底怎麼了?   另一些人則是一臉幸災樂禍的暗喜——吃獨食,果然遭報應了吧?   老榆堡家家窮困潦倒,三天餓九頓,從來就沒誰吃過飽飯。   朱敕打獵除了給村長家上貢,給師父家孝敬,時不時接濟給朋友一點,剩下的他自家剛夠吃,哪會便宜鄰居。   因此他出了事,看熱鬧的居多,沒誰真關心他的死活。   況且他死了未必不是好事,少了一個爭嘴的。   朱氏隻顧著哭,也不理別人,鄰居們七嘴八舌,擠眉弄眼,還有人看到了打翻掉在地上的羊肉,手腳也不老實起來。   最開始有個男人從地上撿起一塊肉,很隨意地吹掉灰放進嘴裡。   旁邊幾個人也有樣學樣,一聲不吭地把掉地上的肉,撿起來往嘴裡擱。   有一個瘦得皮包骨的小崽子,才撿起一塊肉,就被大人給奪了過去。   “地上的肉都沾上土了,吃了會生病!大人吃沒事。”   小崽子很不甘心,大眼珠子骨碌骨碌轉了幾圈,看到盤子裡還有幾塊肉,悄悄地伸出黑不溜秋的小爪子,叨了一塊肉,趕緊塞進嘴裡。   嘎吱……嘎吱……咕嚕……太香了!   然後,隻過了片刻,院子裡的慘叫哀嚎聲便響成一片。   朱甲拉著大夫一路狂奔回到家門口,就見院子裡十來個人,蹬腿的、吐白沫的、不停抽抽的……淒慘無比。   大夫看到這情況,臉都變形了:“朱甲,你……不是說你兒子出事了嗎,這……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朱甲腿都軟了,強撐著朝朱敕一指:“這些人不是我兒子,我管不著。你快救那個!”   朱敕肚子終於不疼了,但腦袋裡發暈、迷糊,就是喝大了找不到東南西北的那種迷糊,心跳比平時快了將近一倍,可身上也使不出一絲力氣。   用文氣察看了一下身體,原本230多公斤的力量,掉得隻剩21公斤,連原來十分之一都不到了。   這時,他感覺有隻手,在他身鼓搗了好一會兒,又翻開他的眼皮。   “是軟骨散。死不了人,安心呆幾天,慢慢就能恢復力氣了。”   “等不了幾天吶,我兒子還要參加大比武呢!藍大夫,你給想想辦法!”   朱甲夫婦聽說兒子死不了,先是鬆口氣,然後又急了,拉著大夫央求。   藍大夫想了想說:“要不我給你兒子開副藥,先吃一個療程?”   “不用了!”朱敕強打著精神,搖頭道。   狗屁的一個療程,還有兩天就大比武了,他現在需要的是靈丹妙藥,而不是一個療程。   “我去藍家的雜貨鋪看看,或許有辦法。”   朱敕試著強撐起身子,說道。   村裡藍家雜貨鋪,酒、肉、糧食,武器、丹藥、秘籍,用錢或者獵物都能交換。   實在沒錢沒獵物也能憑自身信譽厚著臉皮去賒賬。   盡管朱敕知道自己目前在村裡這點聲望值,進了雜貨鋪也多半要失望而回。   可他還是報著一絲希望,想去看看。   朱氏看兒子站都站不穩,含著眼淚趕忙去扶。   娘倆出了門,緩緩地走到村東。   一座磚石門臉的店鋪鶴立雞群般矗立在一排低矮的屋舍中間。   店鋪門口挑著兩個大紅的燈籠,一塊紫檀木的招牌上寫著四個古樸大字:藍氏雜貨。   朱敕正打算讓朱氏放下自己,他單獨進去說話,卻見藍氏雜貨的布簾門一挑,從裡麵走出一位身材窈窕的素衣女子,緊鎖著眉頭,麵帶憂色,儼然心事重重的模樣。   “師娘?”   朱敕沒料到在這裡正撞見,害自己的兇手,十分意外地脫口出聲。   葛函芝聽到叫聲,倏地抬起柳眉,就見麵前站著個清瘦的少年人,搖搖欲墜,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似的。   微楞了一下終於認出,這不正是朱敕嗎?   “你怎麼也……”她話才說出口,突然又露出醒悟的模樣,“你也是因為吃了那羊肉,才這樣對不對?”   “什麼叫也是啊,你難道心裡不明白怎麼回事嗎?”   朱敕還沒想好怎麼開口,朱氏已經大聲對葛函芝質問起來。   “確實,是我疏忽了。”葛函芝滿是歉意地看向朱敕,然後柔聲解釋道:“我送去羊肉,才回到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發現子翼痛苦難忍,當時一時焦急,竟沒想到是那些羊肉有問題,卻把你也給害了。”   “師娘你是說,劉子翼也中軟骨散的毒了?”   見葛函芝輕輕點頭,朱敕有些迷糊了。   這什麼情況啊,毒不是師娘下的?   再或者她是偽裝的?   “那我去看看子翼,他嚴不嚴重?”朱敕試探著說道。   “子翼吃了不少苦頭,剛睡著,我來藍氏雜貨鋪,想買些靈藥給他解毒,可惜他們這裡也沒有靈藥。”   “師娘看你情況也不太好,你暫且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師娘家裡看子翼。師娘還有話跟你說。”   葛函芝讓朱敕明天過去,朱敕也不好再堅持,隻得答應下來。   葛函芝也沒再停留,匆匆走了。   朱敕不死心再到藍氏雜貨鋪裡問了一遍,果然軟骨散沒有解藥。   他也隻得失望而歸。   “兒啊,你年歲還好,今年不參加大比武,再等三年也沒事,娘也沒那麼急抱孫子。”   “等三年,你身子骨再長壯實點,武功更強些,藍家那個丫頭也剛好到年歲,你搶她也一樣的。”   “唉,就可惜盈盈那姑娘,這回也不知要便宜誰。”   一路上,朱氏不停開解著兒子。   朱敕則垂著頭,暗自思量到底是哪個家夥下的毒。   等他們娘倆個又回到家門外,就見院門口有個少女倒背著手,正等在那裡。   “朱師弟你回來啦,我正有事找你。”   馬盈盈笑咪咪地跟朱氏先問了好,然後才對朱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