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逃跑(1 / 1)

“放風”結束,強哥領著兩人往回走,胡得喜和糖豆走得很慢,強哥在後麵催著兩人走快點。兩人稱在風裡待了一天,腿腳凍得沒了知覺。好在今天討要的錢是以前的三倍還要多,強哥數著錢,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態,倒也不再催促著兩人快點走了。   就在三人快走到居住的胡同時,運煤的火車從遠處發出“嘶吼”,地麵上的細石砂礫開始微微跳動。糖豆和胡得喜加快了腳步,往前麵走。“強哥”隻顧數錢,沒看清平坦的腳下多了半塊磚頭,被猝不及防地絆了一下,巨大的慣性讓紙箱裡的幾個紙幣掉了出來,就在“強哥”彎腰撿錢的時候,糖豆大喊一聲“快跑!”   糖豆和胡得喜立刻鉆進一個狹窄的巷子,這個巷子一尺來寬,裡麵是落了葉的爬山虎,爬山虎密密麻麻地觸角鋪滿了左側的墻壁,向樓頂蔓去,大有將整個舊樓吞噬的感覺。   “強哥”見兩人想從狹窄的巷口逃跑,立馬反應過來,也不管地上的錢了,徑直快步跟了上去,奈何自己身體太胖,巷口太小,頭進去了,肚子卡在外麵擠不進去。這裡離據點很近,“強哥”臨危不亂,趕忙回去喊人。四五個大漢操起家夥,往火車軌道這邊追來。   糖豆和胡得喜從巷子口鉆出來,朝著火車軌道的方向跑。巷口距離火車軌道有一百多米的距離,中間是一片長滿刺槐樹的窪地,兩個人跑得跌跌撞撞,看似近在咫尺的軌道,卻顯得格外的遙遠。   這次逃跑是事先計劃好的,糖豆知道每天的這個時候會有一趟運煤的火車經過,所以他們故意走得很慢,拖延時間。這個逃跑計劃第二個成功的地方,就是今天盯梢的人是“強哥”,而不是組織裡的其他人,換作別人,狹窄的巷子口不一定能成功地阻擋住“敵人”。   眼下糖豆和胡得喜拚命地朝火車軌道上跑,光頭男帶著三四個人團夥裡的人已經快步從後麵追了上來。光頭男看到了胡得喜和糖豆兩人,朝著他們大喊:“你們兩個狗日的,別讓老子抓住你,否則非碎了你們的骨頭不可。”   運煤的火車亮著燈,低吼著從遠處駛來,將光頭男威脅的話淹沒在巨大的音潮之中。看守路口的老頭聽到火車發出的信號,已經將道路兩邊的信號桿放了下去。胡得喜和糖豆繼續往前跑,眼下他們唯一獲救的方法,就是在火車經過自己麵前的鐵軌時,他們能成功地跑到火車軌道的另一側,火車鋼鐵般長長的身軀會將追趕他們的“敵人”隔住十幾分鐘,這個時候足夠他們逃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火車頭經過了路口,正快速地向胡得喜和糖豆這邊駛來。光頭男識破了他們的把戲,也拚命地想在火車到來前攔住他們。在火車距離胡得喜和糖豆麵前的鐵軌還有二十米的時候,胡得喜、糖豆距離鐵軌還有十米,他們正拚命地從窪地一側的緩坡處向上沖。光頭男他們也追得非常緊,胡得喜回頭時已經能清楚地看到他們扭曲猙獰的麵孔了。   逃出去的機會隻有這一次,離死亡最近的距離也隻有這一次。命運卡在臨界點上,多一分是希望,少一分是死亡。時間凝固了,胡得喜踩在火車軌道枕木上的時候,糖豆前腳剛邁進了軌道,火車頭上巨大的光束將他們完全包裹起來。   光頭男已經追上來了,他的手離糖豆不足半米。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胡得喜被後麵的小人推出了軌道,糖豆被那束充滿熱烈的光帶走了。火車呼嘯著,疾馳而過,不會因為一個小生命的隕落有半刻的停留。   胡得喜站在火車軌道的另一側,看著眼前疾馳而過的火車,驚魂未定地回過神來,大喊了一句:“糖豆!”這兩個字是胡得喜幾十年來說得最清楚的一句話,悲慘淒涼,透著寒意。   火車的車輪呼嘯地駛過後,光頭男看了看火車軌道上的血跡,以及消失的胡得喜,囑咐後麵的團夥,抓緊時間騰窩換地方。   幾天之後,在糖豆被撞的軌道旁,有一個用碎石壘起來的小墳包,墳包前擺滿了五顏六色的糖豆,還有一個紅撲撲的、裹了糖漿的糖葫蘆和一個迎風旋轉的彩紙風車。陽光灑下來,空氣中充滿著有顏色的溫暖和甜味。   胡得喜消失了,就好像他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一樣。他作為正常人眼裡的“憨子”,存在的價值就是凸顯正常人的正常。當正常的世人開始公正地審判這個世界的時候,“憨子們”怕得瑟瑟發抖。正常的世人們上居高位,他們骨子裡要為“憨子們”主持公道。“憨子們”跪在他們麵前,需要高喊一聲:“青天大老爺明鑒啊!我也是一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