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當晚,高劉兒將搗碎的玉米拌上砒霜,在耗子經常出沒的地方,設下了好幾處誘餌。第二天一早,高劉兒從柴火房裡提溜著耗子尾巴,亮出四隻肥碩的大耗子,還有六隻身形細長的小耗子,它們有的已經死透,有的嘴裡還在冒著白色的泡沫,有的還在做臨死前的掙紮,吱吱亂叫。 高劉兒提著耗子從後院走到前院,碰巧遇見喬秀坐在前廳,在納小孩子穿的虎頭鞋。喬秀聽見聲音,打眼一瞧,見高劉兒手裡拿了一把耗子,不禁嚇得心驚:“趕快把這害人的東西拿走,直接在後院丟了就行,拿到前院來乾嘛!”說完,喬秀隻覺得這胃裡,翻江倒海地難受起來,連連乾嘔。 聽到喬秀略帶語氣的責罵,韓世民從書房裡走了出來。科考廢除之後,他整日將自己關在書房,很少出來走動了。之前在學舍一起講義論道的守舊派文人,自科考廢除後,很大一部分開始嘗試新學,加入到了革新派的陣營之中,他們最近在謀劃著辦報紙,要用一場西方的變革教育,來拯救東方這群腐朽,冥頑不化的封建腦袋。 韓世民幾次接到胡子進的邀請再去學舍進行講學,均以身體不適讓長英出麵婉拒,長英做事符合韓世民的心意,總能把事情辦得妥帖得當,又絲毫不傷及他的文人麵子。 韓世民看了看高劉兒手中的耗子,示意高劉兒盡快把這群耗子拿出去處理掉。韓世民走到喬秀麵前,從地上撿起喬秀因為看到耗子受驚而從手中掉落的花紋虎頭鞋,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又將纏亂的絲線捋好遞到喬秀手中,“這鞋子街坊就能買到,乾嘛還費這般心力自己縫製。”韓世民有些嗔怪地說道。 “買得總歸不如自己親手納得好。如今大姐在家中操持,我懷著身孕不便走動,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打發時間了。”喬秀接過鞋,手裡又開始忙活起來,兩人再無對話。韓世民也隨即轉身朝書房走去。高劉兒看著喬秀日漸隆起的肚子,在心裡判斷著喬秀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 高劉兒徑直走出了院門,拐了幾個胡同口,找到了“催命符”劉鬼。劉鬼之所以有個這樣的綽號,全因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地痞無賴,隻要是被他黏上的人,總沒有半點好,因此被起了“催命符”這個讓人聞風也知道不好惹的綽號。 劉鬼平日混跡在賭坊裡,妻子孩子也被他當籌碼壓到賭桌上,輸給了別人。如今,劉鬼混跡街頭,靠偷奸耍滑、戲弄街鄰和欺負外鄉人,發點小財。劉鬼雖本質拙劣,但為人還算仗義,私下裡幫了高劉兒不少的忙。高劉兒尋到劉鬼,將耗子丟到劉鬼身邊,說道:“昨晚下砒霜毒死的,露一手,整個好菜,給兄弟打打牙祭。” 劉鬼看了看腳下的耗子,說道:“好東西呀!前幾日,我看到巷口有隻大花貍貓,膘肥體壯,機靈得很,幾次下手都被它跳房逃了去,眼下還正沒其他的法子捉了這個小畜生,有了這玩意,我看它還往哪跑。” 劉鬼愛吃貓肉,逢人便說這貓肉和虎肉一樣,香得很,是世間難得珍饈,隻怪識貨的人不多。劉鬼自己也有一套獨特的烹飪貓肉之法。劉鬼曾經想用自己獨家的方子與醉香樓的廚子討一頓酒肉吃。結果掌勺的廚子讓幾個學徒將他轟了出來,氣得他在醉香樓的門口大罵幾個時辰。直到醉香樓的掌櫃覺得劉鬼擋了酒樓上門的客人,遣夥計去報了官,劉鬼才怏怏不滿地離開。 劉鬼將散在地上的耗子聚攏在一起,仔細打量了一下。幾隻還在掙紮的耗子被他用一雙大手緊緊卡住喉嚨,接著從手掌中傳來耗子頸部骨骼斷裂的聲音,剛才還在掙紮的耗子轉眼便癱軟了身子。 處理完幾個活的耗子之後,劉鬼嘿嘿一笑說道:“明天中午,老地方,你到我那,我備好酒菜,等你過來打牙祭。”說完話,劉鬼將耗子全部撿起,像得了寶貝似的,將一窩耗子摟在懷裡,就朝貍花貓經常出沒的巷口走去了。 第二天,高劉兒乾完活,來到城郊荒廢的一個土地廟,順著地上曬乾的血漬,赫然看到一個帶著血的貍花貓皮,掛在長得鬱鬱蔥蔥的石榴樹上。此時劉鬼已經將貓肉用砂鍋燉好了,院子裡飄著香味。此時,高劉兒看見劉鬼正拿起一塊貓肉往嘴裡送,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泛著油星。 “這家夥厲害,連吃了四隻耗子,才被藥倒,要是一般的貓,兩隻耗子就可以送它們歸西了。”劉鬼看著高劉兒進了院子,打趣地說道。說完又繼續盯著麵前滿盤的貓肉,將嘴裡的貓骨髓吸得嘖嘖作響。 高劉兒盤腿而坐,從盤中拿起一塊貓肉也大快朵頤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這廚藝不輸醉香樓的廚子,改行當廚子去吧。” “醉香樓的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不識貨,本想靠這做貓肉的方子討一頓酒菜,結果把我轟了出來。”說完,劉鬼將啃食的貓骨頭丟到一邊。 “他們不識貨不打緊,我高劉兒識貨。眼下有一件可以發財的事,不知道兄長有沒有興趣。”高劉兒一邊吃著貓肉,一邊試探地問道。 “我這個人就三大喜好,與財結緣,與人結緣,與貓結緣。與財結緣嘛,雖是散財,十賭九空,家破人亡,如今我隻是爛泥一堆,賤命一條,但是這想發財的念頭可沒斷過;與人結緣嘛,就是結交了像高劉兒你這樣誌同道合的朋友,我這人雖做事不厚道,但隻要拿人當兄弟待,就一定是千萬般的坦誠心;與貓結緣嘛,自然就是我這好吃貓肉的嘴,普天之下,沒有比我更懂吃貓肉的人了。這做貓肉要先文火,再武火,然後配上我獨家的秘製材料,這些是缺一不可,否則這貓肉吃起來鬆鬆垮垮,沒有後勁。”劉鬼幾杯酒下肚,黝黑的臉上泛起紅光,敞開衣服露出白凈的肚皮,肚皮上麵疊了幾層鬆鬆軟軟的油漬肉。 高劉兒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將心裡的全盤計劃告訴了劉鬼。劉鬼哈哈一笑,“生人不擋熟人財!這個事就這麼說定了,我劉鬼注定這輩子是條爛命,有了錢財,逍遙風流一段日子。如果後麵被官拿了去砍了頭,死了也心甘情願,人生也值了!” 一場風波就此在醞釀中逐漸顯現成形,此時的韓家上下還在期待著新生命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