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念娣扭著腰,朝韓光宗這邊走了過來。白凈的臉上透著潮紅,眉毛細長,眉梢處略微輕挑,一雙眼睛像是含著水波,水靈靈的。 “光宗大兄弟,割草呢。好幾天沒看見慧蘭妹子了,她還好吧。”劉念娣頗為主動地和韓光宗搭起了話。 韓光宗看著劉念娣,淺紅色上衣靠近脖子的地方扣子沒扣,露出一大片的白肉。“慧蘭的腳,前些時間在河岸上被河蚌劃破了,這幾天在家呆著,也就沒出門。”韓光宗說完,指了指河坡下的那一片灘塗地,手中的鐮刀反著陽光,在劉念娣露出的白肉上浮了過去。 劉念娣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說道:“這幾天田裡忙著活,也不知道這事,回頭去看一下我那妹子。” 韓光宗將一把草放進簍子裡,說道:“慧蘭整天就在家坐著,叔叔嬸嬸也和她搭不上幾句話,你去了剛好陪她解解悶。” 劉念娣接過話茬子,繼續說道:“那感情好,我這就回去找她去,那我就不再這等你一塊回了,你繼續忙。”韓光宗繼續彎腰割著草,劉念娣扭著屁股走遠了。 不多時,一個腦袋從劉念娣出來的那片蘆葦叢探了出來,韓光宗認出了那個人是徐寶柱的侄子徐毛貴。 說起來劉念娣和韓光宗也算有點淵源。韓光宗的親爹高劉兒和劉念娣那挨刀子的爹劉鬼在一起喝過酒,吃過貓肉。韓家宅子裡的那出謀財害命的戲,這兩個人也是登上了臺麵的角。 韓光宗割完草,背著簍子往回走。林子裡的孩子懷裡抱著剛從樹上掏下來的斑鳩幼崽興奮地圍成了一團。 韓光宗回到高茂堂的院子,抓了一把青草放進羊圈。他沒有聽見劉念娣的聲音,心裡想著劉念娣可能隻是嘴上說說要過來看高慧蘭,也並有太在意。韓光宗來村裡時間短,有些事他還不清楚,村裡的女人都把劉念娣當成一個災星,這災星一上門,準沒好事。 劉念娣也是見過世麵,看得懂眼色的人。她不在乎別人在背後怎麼說她風流成性,殘花敗柳,那是她無法改變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像個人一樣地活下去。為了活著她可以不擇手段,包括在夜晚,為翻進她院墻的男人們留門,用自己還能值點錢的皮肉換一些錢糧。劉念娣的院子到了晚上從來也不點燈,因為光會暴露秘密。 高茂堂走進羊圈,小羊羔似乎有所覺察地躲進了羊圈最深處。高茂堂彎下腰,揪著耳朵將一隻身上帶著褐色斑紋的羊羔,從羊圈裡麵拽了出來。他先掂了掂羊羔的重量,然後又摸了摸羊羔身上的脊背骨。老羊盯著高茂堂手中的羊羔不住地叫喚。高茂堂放下手中的羊羔,又用同樣的方法,將另外的兩隻羊羔挨個地過了手。 “趕明天上集,把羊圈裡的那兩隻小公羊給賣了,小母羊就繼續留著下崽。”高茂堂進了廚房對著陳秀珍說道。然後用葫蘆瓢舀了一瓢水,倒進門口的盆裡,抄起了一捧水,洗了洗手上的羊膻味。 “也好,羊圈的羊一多,整天就叫個不停,吵得很。將這兩個小羊賣了,扯點布,給你們每個人做身新的衣裳。”陳秀珍從高茂堂手中接過葫蘆瓢,往鍋裡加了些水。 說到賣羊買布做新衣服,高慧蘭起了勁頭:“我要紅色的大花布,我現在穿的這個黑灰色的麻布衣服,還是俺爹做衣服剩下的布給我做的。每次穿出去,我都嫌丟人,連村裡那群光屁股的小孩都笑話過我。”高慧蘭話語中帶著一絲的埋怨,“不行,趕明我帶著羊去賣,我去挑布,這樣我才放心。” “你的腳都沒好利索,好了傷疤忘了頭疼可是。我看你就是安穩不了幾天,又想出去跑了。”陳秀珍一眼就看出了慧蘭心裡的那點小心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已經完全好了。”高慧蘭從床上下來,沒穿鞋子赤著腳就在地上走了幾下,對著陳秀珍說道:“娘,你看,已經好了,可以走路了。” 陳秀珍剛要開口說話,高慧蘭緊接著說道:“我明天帶著光宗一起去,明天就是月中十五了,有大集可以趕,跟著根民叔的牛車,他肯定也要去趕集賣貨的。” 高茂堂聽著慧蘭母女的對話說道;“明天賣了羊,拿了錢可要緊著點花。你自己做衣服的布料可以選點好的,隻要喜歡就買,這一次把你的委屈都給補回來。我們的布料結實一點就行,莊稼人糙,用不了那麼好的東西。” 高茂堂從門後墻上取下砍刀,別在腰間,接著說道:“你們娘倆繼續商量吧,我去山坡上砍點竹子做個裝羊的籠子。”說完話就走出了屋子。高茂堂走到羊圈前,隔著空氣對著兩隻小公羊比劃了一下,估摸著竹籠子的大小。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陳根民吆喝著牛車帶著韓光宗和高慧蘭就往集子上去了。牛車經過河坡,一絲的涼風從河麵上出來,沁在皮膚上,涼意十足。 陳根民趕著牛車走了三十裡路,牛車在下了一個長坡後,就到了集子。此時市集上已經人聲鼎沸了,各種叫賣聲混雜在一起。陳根民在集子的入口處,放下韓光宗和高慧蘭,告訴了他們賣牲口的地方,並指了指旁邊賣水的茶攤,說道:“你們倆賣完了貨,就在集子上轉轉,然後在這個地方等我就行。”說完,陳根民駕著牛車馱著貨,去到賣雜糧乾果的地方尋位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