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慧蘭在人群中開路,韓光宗拎起裝羊的竹簍,緊跟在後麵,兩隻羊的叫聲淹沒在各種販子的叫賣聲中。到了賣牲口的地方,兩個人尋了一個位子,站在路邊等著買主。旁邊賣馬、賣牛,賣驢的販子們和買主將手埋在一塊黑灰的方布下麵,碰著手摸著價,臉上時而陰沉,時而帶著笑意。 等了一段時間,一個老婦人過來買走了兩隻小公羊,說是養大了當種羊,價格也壓得低,隻願意出一個大洋兩毛錢,韓光宗討價還價最終以一個大洋五毛錢成交了。 老婦人買了羊,讓韓光宗把羊放到自己的獨輪車上。婦人推著車打趣地說道:“兩隻小羊的重量還挺勻稱,這車推起來也不用往一邊使勁了。” 韓光宗將婦人給的錢遞到了高慧蘭手裡。高慧蘭拿著錢,像一個剛出籠的鳥,拉著韓光宗就去找賣布的地方。 高慧蘭帶著韓光宗走到一個賣布的攤子麵前,挑了好半天,選了藍色和紅色兩種布匹。賣布的販子說這布是外國進口的顏色染的料,布匹鮮亮不掉色。兩匹布花近一隻小羊的價格,高慧蘭心裡也有點心疼。 韓光宗打算去買一口鐵鍋,自己已經在慧蘭家裡吃了半個月的飯了。村裡沒有鐵鋪,自然是有錢也買不到這個不是太稀罕的貨。 聽完韓光宗打算買鍋的事,高慧蘭臉上露出不悅地說道:“咋了,我們家還能吃不起你嗎?還是嫌棄俺娘做的飯不好吃。” 韓光宗撓了撓頭說道:“一直在你們家吃飯,也沒怎麼出力,就覺得不好意思。” “一家人說兩家話了不是。自從你來我們家,我們家的水缸就沒空過,燒火做飯的柴就沒斷過,你還要怎麼出力?主人家還沒嫌棄,客人倒先反了主了,你就安心地吃,回頭地裡的活,你也跟著俺爹乾著點。”高慧蘭覺察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點沖了,於是開著玩笑地補充了一句,說道:“先說好了,我們家可不是什麼大地主,隻管你吃住,沒有閑錢來雇著你。” 韓光宗一聽,嘿嘿地笑了,說道:“不買了,不買了。在你家當牛做馬乾一輩子活我都願意。”韓光宗說完,覺得剛才自己說的話意思有些不對,但話已說出口,也收不回來了,隻感覺臉上發燙,於是趕緊擠進人群,不想讓高慧蘭看到自己略顯尷尬的樣子。高慧蘭看著韓光宗走進人群,細細地打量著他的背影,不禁也莞爾一笑,緊跟了上去。 韓光宗和高慧蘭趕好了集,坐在市集入口的茶水攤上,叫了兩碗茶水,等著陳根民賣貨回來。等了許久,太陽也升得老高了,還沒有看見人影。韓光宗讓高慧蘭坐在這裡等,自己則進了市集去尋陳根民。 過了好大一會,韓光宗拎著一塊肥瘦相間的豬肉,身上扛著一個布袋子,裡麵裝了二十斤的大米。咧著嘴傻笑地沖著高慧蘭走了過來。 高慧蘭看見韓光宗這個架勢,妥妥的大地主,暴發戶,有些嗔怪地說道:“咋地,怕錢多,燙破了口袋,花這冤枉錢,買這些乾嘛!嫌在我家吃得沒有地主家好?” “可不敢這樣說,在地主家兩三年都見不到一點肉腥味,這大米粥一年倒是能喝上幾次。就是嘴饞了想吃點肉。”韓光宗拎著東西,傻愣愣地站在高慧蘭麵前,聽她訓話。 高慧蘭嘟囔著嘴,說道:“你倒好,讓你去尋人,你尋到這上麵去了。就你那幾個錢,好好看著吧,留著給自己回頭娶婆娘用,別在我家把你那婆娘本花完了,回頭還賴我家。” 韓光宗見高慧蘭語氣漸緩,於是坐在長凳上,將剛才喝剩的茶水一飲而盡,說道:“根民叔賣完了貨,又繞到集市後麵給牛修蹄子去了。我尋著他了,他讓我先回來等著。我也是回來順道買了這些東西。快下集了,東西也都不貴。”韓光宗並沒有去接高慧蘭口中討婆娘的話茬,把話說到這裡,就沒繼續說下去了。 韓光宗將自己身上剩下的錢拿給了高慧蘭,說道:“剛才買東西還剩點錢,你拿著,就說是賣羊的錢,布匹啥的你把價錢壓低了說,否則老兩口該心疼地睡不著了,這麼好的布,估計也不敢往身上穿了。” “現在知道心疼錢了,這錢我不要,你拿著吧,爹娘那邊我自己去說。”高慧蘭背過身,不肯去接這個錢。 韓光宗抓過高慧蘭的手,將錢塞進她的手裡,說道:“拿著,你就說路上撿了一個大洋,發了一個橫財。” 高慧蘭看著手裡的錢,說道:“如果每天都有傻地主,往地上掉錢,我這輩子鐵定就跟在他屁股後麵,不吃不喝我都願意。” 高慧蘭說完話。陳根民駕著牛車出來了,向兩人招手,示意他們上車。老牛修剪過牛蹄,速度也提起來不少,正好趕在正響的關頭,將肉下了鍋。 豬肉在鍋中咕嚕著響,灶臺下的柴火燒得正旺。高茂堂和陳秀珍心疼得咬牙跺腳,嘴裡責罵著高慧蘭和韓光宗這兩個敗家的玩意,也責令他們以後不準再去趕集。韓光宗和高慧蘭則蹲在門前,相視一笑,聞著鍋裡的肉香,不住地吞咽口水。 肉帶著香氣地出了鍋,高茂堂讓韓光宗端著碗,送幾塊肉給陳根民解解饞。韓光宗往陳根民家走去,隻見他左手端著碗,右手緊緊地按在碗口上,生怕這肉香驚動了別人。 劉念娣這時候迎麵走了過來,隻見她穿著一個緊身的靛藍色旗袍,衣服有些發舊。大腿根上的開衩處像一個門簾子,一張一合,隱約地暴露著大腿上白皙的皮膚,胳膊上挎著一個竹籃,籃子裡裝著剛從地裡摘的菜。 劉念娣畢竟不是種田的人,籃子裡的菜也長得瘦弱可憐。韓光宗本想避開劉念娣,奈何人已經到了跟前。韓光宗先打了招呼,劉念娣比他大上幾歲,他開口說道:“劉姐,剛從地裡回來嗎?” “對,剛去了地裡,取點菜回來做飯。”劉念娣對於韓光宗喊自己劉姐,心裡有點不悅,但麵色依舊春風帶笑。說完話,從菜籃子裡挑了一個頭不錯的黃瓜塞在了韓光宗的胳肢窩下麵,隻因韓光宗兩隻手忙護著碗裡的肉,沒地方去接。 韓光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劉念娣,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叮咬自己。自己像狗一樣的護食,人家卻把自己的東西分給了自己。他慶幸劉念娣沒有問他,這碗裡端的是什麼東西。 劉念娣像水蛇一樣,擺動著纖細的腰身,在身體的幅度下,劉念娣那被旗袍蓋住的乳房,擦著韓光宗的手肘劃了過去。劉念娣在自己乳房碰到韓光宗手肘時,靠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真香。” 韓光宗心中好似一道閃電劃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整個人木在原地,他能感受到劉念娣穿的旗袍上傳來的一絲涼意。劉念娣那圓潤飽滿的乳房像剛長成的豌豆,拚命地要沖破這靛藍色的“皮殼子”。劉念娣那一句輕悠悠的“真香”,讓韓光宗頓時羞紅了臉,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陳根民從韓光宗手裡接過了盛肉的碗,兩隻眼睛瞪得溜圓,不自覺地吞咽著口水。從市集回來,他就累得倒在床上不想動彈。鍋灶上是昨天吃飯的碗,還沒來得及去刷,一群螞蟻繞著碗沿,找尋著食物的氣味。 陳根民拿起碗從缸裡舀了一碗清水,把碗簡單地涮了一下,然後將韓光宗碗裡的肉倒扣在自己的碗裡,連肉溢出來的湯汁,都要盯著它們一滴滴地流到自己的碗裡,直到湯汁流不動,固在碗邊上為止。 韓光宗給陳根民送完了肉,就徑直地走出了院子。剛出門,看見大黃狗趴在門邊,估計是聞到了味,在門口等著,看能否再撿到一些便宜。韓光宗從胳肢窩拿下黃瓜,用手擦了一擦,放進嘴裡吃了起來。他把黃瓜尾稍的地方扭下了丟到大黃狗麵前,大黃狗目不斜視,直直得盯著門縫,等著陳根民端著碗出來。 晚上,韓光宗早早地睡到了床上。經過劉念娣白天的撩撥,他內心也開始向往著,男女之間的事情。他回想到了自己在田地主家做工的那會,年長一些的長工、短工們喜歡談論那男女之事,甚至半夜偷偷地爬到田地主和三太太的房門口候著,隻為聽那一兩句歡愉的聲音,來滿足自己。 夜靜悄悄地,幾隻螢火蟲飛進屋子,點著綠色的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