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下派老師張曼麗(1 / 1)

四月的某天傍晚,韓光宗和胡耀祖從田裡回來,田間地頭的水渠中灌滿了水,麥子開始揚花抽穗,綠油油的一片望不到邊。胡得喜在不遠處的田埂上放著牛,路兩旁的白樺樹高大挺直,枝葉繁茂,搭起一個綠色的隧道,映襯在夕陽下,如畫一般美好。   路上三三兩兩的孩子開始下學。胡得壽家的孩子洋洋和韓慶生家的孩子虎子同歲,他們都在村裡的淮河小學上三年級。兩個人是同班同學也是前後桌,平日裡放了學,就撒了歡的結伴在村裡掏鳥蛋,砸蜂窩,小河溝裡捉魚蝦。孩子間聯係密切,但是大人之間卻沒有什麼聯係。   記得虎子和洋洋第一次上學時,背著斜挎小布包,裡麵裝著用油皮紙包好的新課本。代課的女老師張曼麗是鎮上中學下派地到淮河小學支教的。張曼麗個子高挑,皮膚嫩如蔥白,寫得一手工整清秀的粉筆板書。張曼麗也是淮河小學第一位擁有高中學歷的老師。   淮河小學建於六十年代,起初是一個地主的牛棚,後來改建成了學校。有一次,天下大雨,胡耀祖偷摸著給洋洋和虎子送傘,他看了看被爬山虎包圍了半麵墻的教室,對兩個孫子說道:“這個教室,你們倆的爹都在裡麵上過學。”原來胡得福,胡得祿,胡得壽災荒回來之後,胡耀祖給三兄弟報了學校,去上了學。韓慶生在八歲的時候,也入了這個學校。隻可惜這一輩的幾個孩子都沒上完初中,就下來討生活了。   淮河小學教學條件十分簡陋,一排老式的破舊大瓦房,分隔出來三個教室,分別是三個低年級的教室。教室的前麵是一口上了年頭的壓井,那個時候乾凈的自來水尚未普及,下了課的學生就排著隊從壓井裡打水喝。   高年級的教室是樓房,外麵貼著白片瓷磚,比起那英國的白金漢宮應該也差不了多少。教學樓上下兩層,共六個房間。樓房最下麵的兩間房是四、五兩個年級的教室。那個時候沒有六年製的教育,孩子們上完五年級,就可以參加畢業會考,考初中了。鄉村教學底子薄,能考上初中的學生沒幾個,更不要說考高中,上大學了。鄉下的孩子能有個初中的文化水平就頂破了天了。剩下的一個小房間被用來做學生的禁閉室,課上淘氣的,作業沒寫完的,上課打瞌睡……都會被關進禁閉室裡。直到放了學,上學的同伴把消息帶回去給被扣住孩子的家長。覺得丟臉的家長怒氣沖沖,帶著荊條,從學校領了人,一路“荊條炒肉絲”把孩子打回家,孩子的哀嚎聲在路上綿延不斷。樓房上麵的兩間房當作老師們的辦公室,還剩一個小房間作為學校的雜物室。   現在張曼麗是淮河小學三年級的班主任,主教語文,有時候也教孩子美術和音樂。在課堂上,隻見她帶著孩子們領讀完課文後,便將課文裡的生僻字注上拚音寫在黑板上。張曼麗寫板書的黑板四個角殘缺,中間像一條細蛇一般裂開了縫,彎彎曲曲的。孩子們上課用的是清一色的長條凳子,方木桌,兩個孩子共用一條凳子,一個桌子。課桌上麵上坑坑窪窪,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鉛筆繪畫,文字以及各科的考試小抄。臟兮兮的孩子們拿出發黃的草紙,認真地謄寫張曼麗在黑板上留下的板書。   寂靜的教室裡傳來一聲清脆的鳥叫,張曼麗停下手中的粉筆,仔細聽了聽,以為是外麵的鳥叫,便繼續轉過身寫著板書。張曼麗剛轉過身,粉筆白凈的“嘴”還沒親到黑板烏黑發亮的“臉”,鳥叫聲就又傳了出來,這一次聲音急促而響亮,在封閉的教室裡被無限放大。胡得壽的兒子洋洋,趕緊將一隻還在蠕動的大白蟲子丟進口袋裡中嗷嗷待哺的鳥嘴裡。   幼鳥吃完蟲子之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拉出來一坨白凈的鳥糞。洋洋將謄寫筆記的黃紙撕下一角,卷成喇叭裝,將口袋中的鳥糞給鏟了出來,然後若無其事的將鳥糞摔在地上。做完這些,洋洋拿起筆,抬起頭,猛然驚起一身冷汗,原來張曼麗白凈的臉上帶著慍色,正死死地盯著他。洋洋被關進了禁閉室,連同他那隻可憐的幼鳥。下了學,虎子一路狂奔,他要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帶回去給胡得壽。   胡得壽領了人,一路上不說一句話,遇見熟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自顧自地往前走,鼻子裡冒著火氣。胡得壽到了家,將大門一關,左手牢牢地鉗住洋洋的小腦袋,將他關進豬圈,抵在豬屁股上,扒下褲子,展開右手,瞄準洋洋那一對圓溜溜的屁股蛋子,一掌接一掌結結實實,不帶半點泄勁地打了上去。圈裡的豬比洋洋叫得還慘,洋洋痛得嗷嗷叫,和豬一起在豬圈子裡跑圓場。   胡得壽在後麵攆,笨重的身子踩到溫熱的豬糞,一個踉蹌跌到糞堆裡。隻見胡得壽臉上的表情凝固,白一陣,黑一陣,喘著豬糞的臭氣。胡得壽抓住洋洋就是一頓暴打,豬圈裡的大豬嚇得躲在墻根下麵,豬仔們一個勁地往老母豬身下鉆。   收拾好這個不聽話的兔崽子之後,胡得壽出了氣,換了一身乾凈的衣服,打開門,笑瞇瞇扛著鋤頭繼續下田乾活去了。洋洋的母親楊桂琴見自己的男人出了門,從廚房走到豬圈邊上,將心肝寶貝的兒子從豬圈裡拉出來,心疼地摸了摸洋洋的腦袋,開始咒罵自己的男人豬狗不如,起誓自己的男人爛屁眼,爛腸子,出門被車撞死,打雷叫雷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