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東邊不亮,西邊亮。第二天一早,唐明禮沒有去村委會上班,而是直接往胡得祿的石料廠走去。 唐明禮到了得祿石料廠,看門的老李笑盈盈地出來開門。唐明禮將衣兜裡的“中華煙“拿出來一支,遞給老李。老李半彎著腰,接過煙,還沒等唐明禮說話,便說道:”支書,您今天來得早。胡老板還沒過來。” 唐明禮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回道:“沒事,我等他一會,你該忙啥忙啥,不用招呼我了。” 唐明禮看了一下不遠處的鐵皮房子,上麵用紅油漆刷上“嚴禁煙火”四個大字,字跡扭捏醜陋,像是不識字的人照葫蘆畫瓢,按照這幾個字的筆畫偏旁堆砌在一起的一樣。這時,爆破工老石從住所的房子裡推開門,嘴裡叼著煙,在距離鐵皮房子還有三四步的地方,老石看見了不遠處正在打量他的唐明禮。 老石停住了腳,將嘴裡的煙猛地吸了幾口,然後將快燃燒到煙蒂的煙頭丟在地上,用腳上穿得已經炸了膠的勞保鞋將煙頭狠狠地碾進泥土裡,看那架勢,更像是一腳要把煙頭碾進地殼裡。老石嘴裡吐出煙氣,大大方方地走進了鐵皮房子。 要不是注意到了唐明禮這個人,老石敢叼著煙頭進這火藥庫裡,這事放在以前他沒少乾,隻是後來有一次被胡得祿發現了,說了兩句,就變得收斂了一些。老石是個膽大的人,他喜歡三國書裡麵的黑張飛,喜歡他那種單人單騎,在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的英勇。老石每次叼著煙頭,從火藥庫裡領完炸藥出來的時候,就有這種快感,他把這種快感理解為是對死亡的一種輕蔑。 不多會,老石從鐵皮房裡走了出來,鎖好門,手裡拎著炸山用的火藥,然後帶著工人們上工乾活去了。 臨近中午,胡得祿的汽車才緩緩駛進廠子。胡得祿下了車,唐明禮滿臉堆著笑迎了過去。胡得祿看了看地上散亂的煙頭,有的還冒著煙,知道唐明禮已恭候他多時,明白了唐明禮肯定有急事。 唐明禮與胡得祿寒暄了幾句話,便直接切入了主題。唐明禮說道:“村子裡之前修的水泥路質量差。你那運石子的車又重,按要求超過十五噸的車是不能走那路的,鎮上的規定,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讓你廠子裡的車拉貨走了。現在這條路被你這裡的大車壓得坑坑窪窪的,上麵又不肯批錢修路,你看這路能不能出資修了,對你來說是一樁善舉,對村子來說也是好事一樁,畢竟那條路也關乎著你以後的財路。” 胡得祿吐出來一個煙圈,他明白唐明禮心裡打得是什麼算盤。唐明禮人前人後是兩張嘴,兩副麵孔,這個人信不過。胡得祿說道:“這路是公家的,理應是公家拿錢修,鎮上不批錢,可以讓村裡人集資湊錢,該我出多少,我出雙倍。我是生意人,做買賣講究利來利往,這明擺著賠錢的事,我也不能當冤大頭啊!” 唐明禮見胡得祿不願意出錢,於是咬著一開始的話說道:“當初修路,計劃是使用二十年,現在還沒到兩年,這路就不能用了。如果不是你廠子裡的車拉著碎石子在上麵壓,也不會壞得那麼厲害,這修路的責任你就要占大頭。” 胡得祿皺了皺眉頭,說道:“當初,這修路用的石子是免費從我廠子裡拉的,這路修的時候就摻了不少水分。路基開挖的淺、石子多,水泥少、也沒達到標準的寬度和厚度.......那麼多問題,你現在讓我一個人承擔,你以為現在還能‘打土豪,分田地’啊。就是上麵查下來,老子也不怕,這豆腐渣工程可是你的兄弟唐明易一手包攬的。” 胡得祿的話,擊中了唐明禮的軟肋。唐明禮臉上一半白,一半青地說道:“你這是在推卸責任!你那個可憐的弟弟胡得壽,就是開車撞了路上那些坑窪,才把洋洋顛下去的.......” 唐明禮沒有把話說完,因為他發現胡得祿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事實也確實是這樣,鎮上公安局的同誌來調查事故的時候,唐明禮作為村裡的支書需要當麵配合上麵的工作。後來警方給定的事故原因就是胡得壽超速行駛,撞上路麵的坑窪,才釀成了慘禍。 唐明禮把這件事按而不發,因為事態再繼續發展,追查到路的質量問題,那他自己也跑不了,畢竟從中也撈了不少油水。這也是唐明禮想出的一石二鳥的計劃。如果順利修好了路,第一,可以毀掉道路質量不合格的證據;第二,可以助力自己贏下明年的換屆選舉。 唐明禮的話讓胡得祿有些心慌,他又點了一支煙,手上的動作看起來有些遲鈍。胡得祿沒有說話,兩三口把煙抽完,燃盡的煙灰依舊凝固在煙蒂上。胡得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冷冷地說了一句:“滾!”不帶半點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