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森!你怎麼在這裡?!” 夏洛特·福爾摩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回憶起自己前幾天對沃森的懷疑,雖然後續因為防剿局的邀請,她思考的重心轉移到明顯更具吸引力的神秘案件上,暫且忽略了哈裡斯案件中的疑點,下意識地相信了沃森。 但此刻她內心再度生起質疑,沃森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躺在皇家醫院裡麵養傷嗎?怎麼一大清早就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是在自己為追查閃刃教團領袖蹤跡的時候…… 女偵探心裡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難不成……沃森就是閃刃教團的幕後主使?!!! 不對不對!這個荒繆的想法剛從腦袋裡冒出就被她掐斷了苗頭。 夏洛特心想自己一定是這段時間太過疲勞以致於累昏頭了。 沃森他從富汗斯坦退役回島才不到三個月,而且這段時間還一直待在偵探所替我處理雜務,怎麼可能有時間經營異教組織? 除非他是趁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行事…… 也不對!沃森他自從遇上蘭斯和哈裡斯以後連續一段時間都躺在醫院療傷,怎麼可能有時間和精力去參與異教的事務? 除非他也像那些詭異的異教徒一樣擁有著神秘的力量…… 女偵探看向沃森懸掛在胸前的石膏固定的左臂,雖然石膏包裹邊緣處的手臂呈現出長時間未清洗過的厚厚汗垢,看上去的確是從來拆下來清理過…… 可她還是不自覺地生出疑問: “沃森他真的有受傷嗎?!會不會打從一開始他的傷勢,他的瘸腿,他的骨折……統統都隻是掩人耳目的偽裝?”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會在心頭紮下深深地根須,瘋狂地汲取著信任,直到結出決裂的果實。 女偵探現在便是如此,她看沃森似乎感覺對方渾身上下哪裡都不對勁,哪裡都顯得很可疑,哪裡都像是自己的目標…… 而沃森也在悄悄打量著有段時間沒有見麵的女偵探,對方看起來汙頭垢麵,似乎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清理過容顏,天生的麗質也遭灰塵和汗餿味掩蓋,像是流落街頭的女乞丐。 而且他還發現夏洛特的頸上竟然掛著一塊用金纏絲穿起的小石子,其貌不揚的石頭內部似乎有如恒星般的光芒在流轉,隻是有些黯淡似黃昏的落日……奇怪,夏洛特一向是不喜歡佩戴首飾,說是嫌棄那些東西礙手礙腳不方便行動,怎麼才幾日不見就改變了想法? 沃森暫且發下這些想法,解釋或是掩飾道: “我嗎?我昨晚就已經離開醫院回到貝克街,可沒想到深夜的時候偵探所突然闖進來一個兇惡的歹徒,手裡拿著把鋒利的小刀打算刺殺我,我好不容易才將他擒拿鎖住。” “經過一番過程可能稍微顯得有些激烈的逼問以後,他終於承受不住說出事情經過,原來他是來自某個叫做閃刃教團的組織,說是接到他們教主的命令,一個叫做約翰·H·沃森的家夥手裡掌握有他們組織的犯罪證據,特地派他過來殺人滅口順帶毀滅證據。” “這個說法倒是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我這幾天都躺在醫院裡麵根本就沒出過門,怎麼閃刃教團卻偏偏認為我掌握有他們的犯罪證據?” “在我的詢問下,歹徒還透露出他們的總部位於廢棄的凱特與赫洛有限公司,我記得夏洛特小姐您之前有查到過相關的線索,這處已經廢棄的廠房疑似曾經爆發過超自然的案件,所以就打算過來偵查一下,沒想到竟然在這半路上遇見了您。” 沃森上下打量著女偵探,問道:“倒是夏洛特小姐您……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夏洛特狐疑地瞄了他一眼,沃森竟然也碰到了閃刃教團,真的有這麼巧嗎……而且消滅犯罪證據的話不是應該直接過來找我嗎?怎麼會牽扯到沃森?是我連累了他嗎? 但她表麵上還是不露聲色,隻是略帶愧疚地說道:“抱歉,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都沒抽出空去探望你。” “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告訴你,我現在已經與防剿局建立起協作關係,成為了他們的一名特別偵查員!” “我最近這段時間,就是一直在忙著調查一樁奇案,案件死者無緣無故在睡夢中死去,屍體的雙眼卻像是被什麼棍狀物體捅入損傷大腦區域,我一路追蹤著線索找到了一間廢棄的廠房,正是你剛才提到的凱特與赫洛有限公司。 “我在旁邊的廢棄樓房裡一連潛伏監視了好幾天,終於發現閃刃教團的領袖,也就是你所說的異教教主,關於他真實身份的一點蛛絲馬跡。” “據我推斷,他應該是一位擁有不俗收入的白領階層,並且極有可能就是在這片區域附近活動。” “我特地趕在清晨的上班時間之前來到這裡等候,就是為了調查這名教主的底細。” 在睡夢中死去的雙眼洞穿的屍體……沃森聽到這裡,頸後的寒毛都差點在一瞬間立了起來,這不正是那晚林地裡死在自己手上的埃爾森! 福爾摩斯竟然差點就調查到我身上了……沃森雖然一直覺得埃爾森確實該死,他既然攻擊並意圖殺死我,那我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殺死他也是理所應當的。 隻不過這件事情如果讓福爾摩斯知曉……終歸會對他現在的生活造成影響。 他臉上也是不動聲色,隻是微微皺眉,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還真是巧啊,我們明明距離這麼遠,竟然還是巧合地在同一起案件裡麵碰頭……” 夏洛特也意味深長地回道:“是啊,還真是巧啊……” 二人之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沃森突感顱內又似爆發某種無來由的直覺,耳邊像是響起飛蛾振翅的聲音,他循著聲源望去,就見到街道旁邊屹立的高樓表麵掛著琳瑯滿目的各色招牌,而其中赫然有一道極為熟悉的字眼。 “夏洛特小姐,你看,那是格洛弗父子公司!” 女偵探扭頭看到那塊招牌,她自然不會忘記自己親手從浩瀚如海的卷宗中搜尋出來的線索,眼中也流露出一絲詫異。 二人麵麵相覷,越發感覺到命運的奇妙,支離破碎的線索竟然以如此不可思議地方式串聯到了一起! “巧啊,這真是越來越巧了。” “對啊,實在是太巧了,巧合得我都不敢相信呢。” “還要繼續等嗎?還是分頭行動,我去格洛弗父子公司,你在這裡等候那個閃刃教團的教主現身?” “稍等一會,我和你一起去吧。” 夏洛特拋下這句話以後,就走進了街邊一家仍在營業的小酒館,過了一會她走出來的時候臉蛋上的灰塵已經褪去,重新露出白皙姣好的麵容,發梢處還沾著濕漉漉的水跡,灰撲撲的外套變得整潔一些,還纏繞著一股淡淡的香水氣味,顯然已經稍微梳洗打扮一番。 夏洛特嫣然一笑挽上沃森的右臂,關切地問道: “我們出發吧沃森,在醫院休息了這麼久身體恢復得怎麼樣?” 沃森微笑著回應道:“恢復效果很好!皇家自由醫院環境優雅,條件雄厚,醫資充沛,我感覺自己的左腿似乎都要恢復知覺了。” 兩人親昵的姿態落在旁邊匆忙通勤的上班族眼中,簡直就像是一對青澀的情侶,感性過人者甚至已經腦補出一副兩人同為青梅竹馬,而男方成年為保衛國家加入軍隊卻不慎落下傷殘,但女方始終不離不棄的畫麵……啊!如此純潔的愛情,真是羨煞旁人。 但路人眼中的這一對青澀情侶內心的真實想法卻是與他們的猜測截然不同。 夏洛特在心底謀算道:“終於忍不住要暴露你從來就沒受傷的事實了嗎?就讓我來試探一下你是否真的殘疾吧!” 沃森則是心中想道:“這是打算刺探我?你也太小瞧我當年在國際關係學院演技進修班的學習成果了吧!” 他身體重心偏移朝著女偵探壓去,似乎是因為對方的好意攙扶而導致無法握持手杖,隻能將單腿行走的壓力落到其身上。 夏洛特感受著肩膀承受下來的淡淡壓力,似乎不像是偽裝……但是她還是不願相信。 “沃森,小心腳下的門檻。” 女偵探扶著沃森邁過門檻的時候驟然鬆開手,任由沃森重心失去平衡,踉踉蹌蹌數步差點摔倒在地,好在他反應靈敏及時握緊手杖拄在地麵,這才堪堪站穩不至於在大庭廣眾麵前狼狽摔個底朝天。 而目睹這一幕的夏洛特也不禁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我疑心太重,其實沃森根本從來都沒有欺騙過我? 沃森流露出一絲慍怒表情,像是為夏洛特惡作劇般的行為所憤怒,又像是因被戳中自尊的痛點,為自己殘疾的缺陷所自卑。 他氣洶洶地甩開女偵探一邊抱歉一邊再度伸過來的攙扶之手,冷冷地說道: “不用了,感謝夏洛特小姐您的好意,我還是拄著手杖自己走吧,我怕待會出來的時候又一不小心踩空了門檻。” 聽到沃森的冷嘲熱諷,夏洛特不免有些羞愧,耳朵都顯得有些通紅,也就沒有再繼續上前,而是默默地跟在沃森後頭,像是以示弱服從的姿態道歉。 她內心的猜疑似乎也為此消散掉一部分,但也僅僅隻是似乎。 他們很快就來到格洛弗父子公司所在的樓棟頂層,現在已經是正常的工作時間,大廳內擠擠攘攘地坐滿忙碌的上班族,呼喊聲、詢問聲、鋼筆刮嚓聲、打字機踢踏聲不絕於耳。 沃森如今視力超乎常人,隻是大致一掃而過便將整層辦公室的情況盡收眼底,他的目光從各個工位的名牌上一一掠過,卻始終沒有找到那一夜於林地得知的名字——阿萊克西斯·肯尼迪。 沒在坐在大廳,是擁有獨立辦公室的管理層職工嗎? 他回憶起來福爾摩斯的調查——一八八零年五月十八日,格洛弗父子公司的辦公室經理奧爾登離奇失蹤。 從犯罪心理學來說,除去癲狂且心理變態的隨機無差別作案,大部分的罪犯都是受到反社會利益觀的驅動,利益是作案的基礎動機,也是作案的主要目的……也就是說,誰從奧爾頓的死亡獲益最深,誰就是第一嫌疑人! 沃森心想,假如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那一夜他從林地得知的轉瞬即逝的秘密,秘密中的那個名字,就是施展神秘力量謀殺奧爾登的真兇的姓名,甚至極有可能就是閃刃教團的幕後主使人! 他走向格洛弗父子公司裡走廊的第一個房間,那裡與大廳隻隔著一塊用百葉窗阻隔起來的碩大透明玻璃,最是適合需要隨時監視職工工作進度的辦公室經理職位。 沃森猛地推開辦公室經理的房門,卻見內裡空無一人,清晨的冷風從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 他望向辦公桌上的工位名牌,居然寫著——威廉·麥康納? “我猜錯了?使得奧爾登失蹤並趁機坐上高層職位的居然不是阿萊克西斯·肯尼迪?那到底誰才是謀害奧爾登的真兇???” 沃森是真的沒想到今天撞上了這一連串如此密集的巧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就像是無形的命運之線在牽引著他們前往真相……可直到最後關頭,命運才忽然告訴他們——我不過隻是開個玩笑罷了?! 隻當他疑惑的時候,顱內的直感之蛾突然無來由地劇烈地振動著翅膀,仿佛跌落溺水在瘋狂地掙紮。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道陰涼刺骨的寒意,深深寒意似乎都要滲入到骨髓中去,就如同是冰冷的刀尖抵在頸後,皮膚因壓力而下沉凹陷出坑洞,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皮膚刺進脊梁切斷神經終結性命! 剛才福爾摩斯都沒能驚起的寒毛,此刻卻是一根根倒豎起來! 沃森生平以來從未感受過如此洶湧如此澎湃的危險敵意,他禁不住肌肉緊繃得顫栗既似恐懼又似興奮,身軀微微佝僂著像猛獸撲食前的伏身。 他緩緩轉過身來,握住手杖頂端的五指關節都已因過度用力而顯得發白。 在沃森身後,站著一位五官平凡的男士,他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像是久不曬陽光,又像是失血過多,還像是過度勞累。 他眼窩深陷似夜不能寐,可那雙蒼藍的眸子卻是透著幾欲凝結成實質的鋒利光芒,仿佛是出鞘的利刃,刀光直刺人心。 這位職場男士穿著標準的白襯衫西服套裝,腳下踩著一雙純手工打造的牛津皮鞋,鞋麵上沾著點點灰塵,似乎剛從某處廢墟中走出來。